第二更
綺羅真的怒了,盧氏她還是當她是大嫂子的,她們都是寡婦,她們都無子,有時,無人的夜里,她晃到她的藥蘆里,看著爐火發呆,什麼話也不說。(八%零/書%屋請推薦給你的朋友哦!)綺羅就給她找事干,讓她幫忙磨藥,看她累了,就讓人備水,她配點藥,讓她泡個熱熱的澡,回去能好睡。這是她惟一能幫她的,所以有時,她也不知道,自己比較可憐還是盧氏比較可憐,也許就是同病相憐,于是此時,她看不得別人這麼對她。
下意識的看看邊上,她沒有帶藥箱,她是出來做客的,不是出來行醫的,她手邊可沒有現成的藥,只能起身去門外,院里幾株梅花開了,正好,剛剛下了點小雪,綺羅倒了手里的茶,拿小碗采了好幾朵帶著雪的梅花,又拿了一粒父親的解毒丸出來,輕輕的搗在一起,才走到盧氏的身邊,給她敷到臉上。雪水梅花清熱毒,而解毒丸本身也是清熱解毒的,雖不對癥,但卻有清涼鎮鎮痛之效。
「我沒事。」盧氏真的欲哭無淚了,母親心里長子本就是一切了,任誰也不能有一絲的反對。現在綺羅其實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大嫂沒事,那有事的就是大哥了,這怎麼能讓盧夫人不恨。自己被親娘打了,還真不能說什麼。
「行了,別說話。」綺羅為她敷藥,現在綺羅知道盧氏為什麼寧可留在程家跟安瀾郡主斗也不回家了,回家,哥哥無子、懦弱,老娘霸道,盧家氛圍想也知道會是怎麼樣,至少程家還有生氣。安瀾郡主再怎麼跟她斗,也就是對著吵架而已,有人吵架總比沉寂致死好吧。
而邊上,盧大女乃女乃‘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想來這三年的日子她也過夠了。現在雖然巴掌沒打到她的身上。但是綺羅之前說的話,她並不是沒听懂,一再的追問,不過是因為她真的受夠了,也委曲極了。
她家也是世家大族,她在家也是如珠如寶的。忍氣吞聲這麼多年,所有大夫開始時都說她沒病,她只是郁結于心,調養一二就好,但是最終。在婆婆的逼迫之下,就成了這樣。現在難得這位顧娘子沒受脅迫。第一次提出讓大郎出來看看,結果,竟然說都不能說。小姑子說了,也被打了。這讓她第一次萌生退意,此時,她想到的是,拿著方子回娘家。她不伺候了。還不行嗎?
程太君也氣,盧氏再怎麼說,現在也是程家的人了,盧夫人這麼做,實在有點不給程家面子了。
程樂嚇傻了,輕輕的拉著綺羅的衣角,這個真的太嚇人了。其實這種事,盧氏是想讓程樂回避的,畢竟事關娘家的**。況且,她們問的是子息之事,讓程樂這未出嫁的女兒听,實在不好。
但是呢,程樂得了綺羅給的步搖,上頭時,就不肯用太君準備的了,非要用綺羅送的。太君也無奈,于是由了她。她一直想找機會跟綺羅說說話,結果綺羅就被大人們霸佔著,她也就不肯離開了。太君也示意盧氏不要管,在太君看來,小孩子就得多經事,包括內宅里的這些有的沒的,現在果然,盧夫人就把這過生日的小孩子給嚇到了。
綺羅看看程樂,這是她的生日。輕輕的拍了她一下,看看有點僵持的氛圍。
「盧夫人,听說大爺性子溫和,這性子其實挺適合學醫的。家父一直沒有傳人,要不要請大爺去跟我爹學學看?」綺羅也知道,盧大爺沒有官職,對于未來的盧氏家主,他用不著在朝庭去體現他的身份,這是盧家的傲驕,這樣的家主去找個名醫學習醫術,是很風雅的事,是不會影響他的聲譽的。♀
盧夫人一怔,她沒想到綺羅最終還是給自己台階下了。其實這些年,她不是沒想過,會不會是兒子的問題,但是,這個,她也只敢夜深人靜之時想,但每當想到,她都會馬上讓自己去除這個想法,這個不能傳出來。而剛剛,她看綺羅,都想一刀戳了她。她怎麼敢這麼說,但是這時,看綺羅提出的法子,她不禁意動了。去學醫,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把病給治了,也不會引來外人的懷疑。面色稍霽。
「段神醫神乎其技,連柴御醫都是佩服的,之前得見,柴御醫還說想引薦段神醫入宮伴駕,不過,段大夫婉拒了。讓大郎去學學,倒是天大的好事。」程太君其實也松了一口氣,她忍住不發火,並不是怕盧夫人,而是覺得自己發了火又如何,盧夫人不能把程家如何,可是盧家門閥世家,就算朝中盧氏家族漸漸的式微,但盧家京城之中,鋪子、宅子,郊外的田地,都不計其數。他們若真的與長春堂為敵,就是光砸錢,長春堂都拿不出什麼與之抗衡的。
現在綺羅退了,想到一個替代方案,讓盧家有台階有下,然後讓盧家大郎拜段鼎為師,不管將來學不學得成,這師徒的名份定下了,盧家也不會再與段家為敵,這果真是個大大的好主意。
「老大家的,你說呢?」盧夫人看向了兒媳。
盧大女乃女乃也怔了一下,婆婆多年沒問過她的意思了,她遲疑了一下,她該怎麼做?回家讓父母給自己做主,與大郎分開,重新開始?可是想想,大郎性子極好,雖然不敢反抗婆婆,但是,私下對她極好,這三年,細想想,她又有些不舍了,默默的點點頭。她知道,點頭代表著,她不能回去告狀了。也不能告訴父母,有事的是大郎了。
「大郎也是喜歡歧黃之術的,回頭,老身會親帶犬子登門拜會段大夫。」盧夫人雖然臉硬得跟石頭一樣,但是卻還是咬牙說道。
「家父這些年能被稱為弟子的,就民婦一人而已。所以大爺還是掛名比較好。」綺羅覺得牙疼了,盧夫人帶著兒子親自登門拜師,這個,萬一學不成怎麼辦?她不過是說的是個替代方案,去拜個掛名弟子,學點皮毛,反正將來也不會出來行醫,意思到了就行了。這麼鎮重其事,她不擔心老爹,她擔心的是盧峻好不,這個名門貴公子,這麼大了,被老爹打手板,不許吃飯……想想她都覺得有些惡寒了。
程太君噗的笑了,輕輕的拍了綺羅一下,「你這孩子,真是調皮,盧大郎性子溫和穩定,只怕比你適合。」
「太君,我師兄性子也溫和穩定,我爹也說他有天賦,脈息好,可是問題是,他不敢開方,不敢給人下針,學也白學了。」綺羅望天,自己卻也噗的笑了,「是啊,就算學不會也沒什麼,他現在也挺好。」
「好了,知道你嫁得好,行了,你家師兄要等急了,樂兒,送你綺娘姐姐出去。」太君呵呵的笑了起來,疼愛之情溢于言表。轉頭還跟盧夫人說道,「這丫頭調皮得很,不過人是可愛,醫術又高,柴御醫說,好些年沒見過這麼天賦異稟的孩子了。老親家萬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哪里,大郎若拜在了段神醫門下,大家也就是一家人了。」盧夫人干笑著,主要是她嚴肅慣了,讓她這會跟程太君一樣,她還真做不出來。
綺羅也不介意,反正她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如此便好了。
而程樂早待不下去了,忙拉著綺羅跟母親和盧夫人行了一禮,就趕緊拉著綺羅離開了。
「親家太太真是太凶了,綺娘姐姐,你婆婆也這麼凶嗎?」程樂是出了正堂才捂著胸口說道。
「不啊,我婆婆很好。」綺羅真是想不出這位怎麼會突然想到婆婆的問題,焦和的母親早就去世了,而焦家現在也就焦和一個人了。焦家雖說是程家的家將,卻也是有功名的,窮文富武,做武將的,沒幾個真窮。焦家世代都在程家,人家家里人口也簡單極了,程樂過門當家,真不算是下嫁。所以想想看,焦和若不早死,對程樂來說,真正的良配。
「那還好,還好,你性子這麼爆,真擔心你婆婆啊。」程樂又拍拍胸口,似乎放心了。
綺羅怔怔的看了程樂一眼,程樂則對她呵呵的笑著,上一世,綺羅一直被程樂認為是沒脾氣的,臨死都拉著她的手說,「你這性子,真讓人擔心啊,以後娘不在了,你怎麼辦?」
而這一世,十五歲的小程樂,竟然會說自己脾氣太壞,擔心起婆婆來了,那個是一個人嗎?再說,自己哪有脾氣爆?自己脾氣多好,她又沒拍桌子,摔椅子,也沒放毒去毒死盧夫人,自己真不要脾氣太好哦。憤憤的看著小程樂,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程樂看綺羅那氣呼呼的樣子,又大笑起來。粉色的大擺裙,她快樂的在院子里轉著圈,听著步搖在輕輕踫撞的脆聲,整個院子,似乎都因為她的笑聲,和那旋轉中,粉色的身影而變得生機勃來。
綺羅也笑了,是啊,這應該是程樂人生之中最幸福快樂的時光之一吧。此時的她,無憂無慮,在父兄的照拂之下,她能有什麼事可憂慮的?
而綺羅已經好多年沒看到過這麼純粹的笑聲,不僅是沒看到程樂這麼笑,也沒看過其它人這麼笑,在這冬天里,綺羅竟然心里劃過一絲溫暖。覺得眼前這一幕,已經是人間最美的畫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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