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丞相,有這樣的事?」寧煥臻的語氣讓人猜不透喜怒。
「回聖上,老臣正想向聖上回稟此事,戶部送到中書省的票擬老臣都已經看過了,但其中有一項開支,老臣不能批。」傅媛听那慕正清的口氣依舊不疾不徐的,只是不似方才的威儀,反透著一股懇切。
「丞相請說。」寧煥臻道。
「正是兵部在南臨省的那一項。」慕正清一字一頓的說道,那略顯蒼老的聲音在這殿中回蕩許久。
傅媛一听事情又回到了南臨省上,就又翻開手中的賬冊,將大的條目飛速的翻了一遍。
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所有虧空款項都與方才的戶部尚書報給寧煥臻的一致,于是就等著听慕正清會說出什麼來。
「慕相此話是什麼意思?」閆明厚的聲音依舊和善的很,听到這個聲音就能讓人聯想到一張慈藹的臉。
「去年兵部超支的白銀共是七百六十萬兩,其中有四百多萬兩是駐扎在南鄰省內的部隊報上來的,而原本南鄰省已經虧空了五百萬兩白銀,這樣一加,只在南鄰省一下就虧空了國庫半年的收入,這樣的票擬讓我們中書省怎麼批?」說話的人並不是慕正清,但傅媛從他的語氣中推斷,敢這樣接閆明厚的話,官職必不會小,大概就是中書省的右丞了。
「話不能這樣說,南臨省的帳是南臨省的帳,兵部的帳是兵部的帳。南鄰省位于我大寧與車夷交界之處,是軍事要地,我們兵部在那里的開銷自然就比別的地方多。」傅媛听這人一口一個我們兵部,想來就是兵部尚書了。
「但也不能多出那麼多來,去年我們與車夷並沒有打仗,反而是在胡番邊境打了兩場大仗,怎麼不見那兒超支,偏偏就是在南臨。更何況南臨省的那筆爛賬你們自己心里清楚!」
外面越吵越激烈,傅媛也分辨不出誰是誰了,只是覺得要是現在能走出去看看這群老東西,是怎麼爭得面紅耳赤的才有意思呢。
「你這話什麼意思!剛剛南臨省的帳可是皇上點頭的,你說這是比爛賬。你倒是拿出真憑實據來啊。」
「哼。要真憑實據,我倒要問問各位閣老,南臨省林地改田地是怎麼回事!」
「你!。改地的事,是去年就定下來的,這是為了軍糧,是國策!」
「呵,國策?當初通過改地的政策可是為了節省外省調度軍糧的開支!而且也有明文規定,山林,五年以上的林田不在改糧田之列。可現在呢?開支沒有省下來,還超支那麼多,改地的政策也沒有按照原來發布下去的實施。弄得南臨的林民怨聲載道,而中間有兩道褶子上來反應情況卻都被你們內閣壓住了,你們敢說這其中沒有貓膩?你們敢當著聖上的面發誓你們沒有接改地之事中飽私囊!」
傅媛實在忍不住,就躲著身子探著頭往殿中看。
又見一個著大紅官袍的中年男子怒氣沖沖的指著另一邊的一個中年男子道︰「你說話要講究證據!」
「你敢說你們內閣沒有壓下那兩道奏折嗎!」那被指的男子毫不相讓。
穿紅袍的那個男子,氣哄哄甩下了手臂,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梅子昱。就輕哼了一聲。
這事會被中書省抓住把柄,不用想就知道是內閣有內鬼,而這內鬼是誰就不用說了,即便不是他梅子昱,別人也會認為是他。
看來梅君這幾年仕途走的並不像表面上的那麼舒坦呢。
傅媛笑著嘆了口氣。就探著腦袋去看寧煥臻,他的這群中流砥柱都吵成這樣了,他倒還坐得住。
此時寧煥臻正一言不發的坐在那張龍椅上,一只手扶著龍椅的扶手,一只手撐著下巴,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這幫大臣吵得不可開交。
還真沉得住氣。
傅媛看他一眼,就去找慕正清的身影,一眼她就看到了那個穿著一品大員官服,站在左側官員前的慕正清,不過五年的時間,已經比上次傅媛見他時老了很多,原本就有些精瘦的臉更顯蒼老消瘦,只有那一雙眼楮,還是如以前一般凜然,只是多了幾分掩飾不住的疲倦。
傅媛看著慕正清那張蒼老的滿是溝壑的臉,看來除去了老秦,這慕老鬼也沒有多睡幾天安穩覺嘛。
傅媛這樣想著就不覺輕哼了一聲。
「誰在那里!」也不知是哪個耳朵那麼靈,爭吵聲不過就停了呼口氣的瞬間,竟然就听出了傅媛的聲音。
傅媛看了看那人的官服,應該是方才吵架聲最洪亮,中氣最足的兵部尚書。
傅媛心知此時再往回躲,已經沒用了。
就索性坦蕩蕩的走了出來,走到那一群大人中間,對著左右的人都拱了拱手,笑盈盈的道了句︰「各位大人好。」
「媛……」梅子昱見了傅媛,滿臉的疑惑,回頭望向一直不動聲色站在中書省官員後排的林靖書。但林靖書的臉上卻像是早已料到傅媛會在這里一般,看不出絲毫的疑惑或是驚訝。
「你是什麼人!竟敢偷听財政機密!」那個頭戴正二品花犀烏沙帽,身穿錦雞官服的兵部尚書指著傅媛厲聲問道。
傅媛抿了抿嘴,稍稍側過身子,回頭看著坐在龍椅上的寧煥臻。
「這件事就暫時討論到這里,各位愛卿先回去吧,明日再商議來年的預算用度。」寧煥臻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雙眼微微合著說道,「還有,丞相你先把戶部的票擬批了,剩下的是明日再說。」
「皇上……」慕正清身後的一個官員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慕正清攔了回去。
「老臣遵旨。」慕正清對著寧煥臻合手一拜,恭敬的帶著一干中書省官員退下。
而那一邊內閣和六部的官員則也都向寧煥臻依禮拜別,但臉上卻都有些得意之色。
也是,吵架吵了半天,該批的帳還不是批了?
這讓內閣那些人怎麼能不得意?
慕正清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一眼傅媛,正好傅媛也一直在看著他,傅媛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鄙夷,不是說他慕正清剛正不阿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清流砥柱嗎?這件事擺明了是內閣那些人以權謀私,他堂堂左相,此時倒是一句話都沒有了。
「等等。」這時寧煥臻突然喊道,一只手指了指身邊的周福海道,「福海,慕相是朕的恩師,年事已高,你去替朕送送恩師。」
「奴才遵旨。」周福海對寧煥臻一拜,便疾步走到慕正清的身邊,哈著腰恭敬道︰「丞相大人情。」
這樣一來,方才內閣的那群人臉上的表情就沒有那麼得意了。
寧煥臻這一招叫左手棒子右手蘿卜,先批了票擬讓內閣下了台,再表明慕正清是他的恩師,慕正清說的事,他是掛在心上的,提醒內閣那群人,最好明日會議之前好好想想要怎麼了結南臨省的這件事。
眾官員退下之後,傅媛見寧煥臻正一瞬不瞬的望著自己,就對著寧煥臻一拜道︰「皇上還有事嗎?沒事,民婦可要回林府了,我家相公方才也看到我了,民婦得好好回去跟他解釋一番才行,免得毀了皇上的清譽,畢竟吾主不是高洋帝,是要萬古流芳的賢君呢,要是因為我這樣一個無知婦人,毀了聲譽,那民婦可真是萬死難以贖罪呢。」
傅媛這話說的好像現在誹謗坐在那龍椅上的寧煥臻的人不是她自己似得。
寧煥臻挑了挑眉,像是沒有听到她方才的話一般,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向著傅媛走進,一直到二人之間不過一掌之隔,才微微低頭,雙目直望進傅媛的眼底。
傅媛一下子收住了笑意,微微抿嘴,往後退了一步,恭敬的說道︰「民婦今天吃大蒜了,靠的太近,怕有污龍鼻。」
寧煥臻臉上露出一絲得意,才慢慢說道︰「媛卿對剛才的事怎麼看?」
傅媛一愣,不明白寧煥臻這話是什麼意思,轉念一想說道︰「民婦不過一介無知婦孺,方才只听到各位大人吵架了,吵了一半聖上就讓他們先走了,讓他們再來接著吵。」
「呵~」趙彥清剛從後面走出來,听了傅媛的話,不由失聲一笑。
傅媛和寧煥臻聞聲看向他,但趙彥清只是過來給寧煥臻行了個禮,就對傅媛道︰「夫人接著說,可不要因為在下就打斷了思路。」
「我說完了。」傅媛雙手抱胸的聳了聳肩。
「夫人不說,在下可要說了。」趙彥清對著寧煥臻和傅媛拱了拱手,就一手負背的說道,「方才這件事想必陛下心中也明白是內閣那邊出了問題,但是南臨省是我朝對南的軍事要地,那里的兵權又都在內閣的人手中,這幾年車夷內亂不斷,正是我大寧對南用兵的好時機,所以陛下才批了南臨那近千萬兩的虧空。但我朝今年虧空太大,下半年已經預先征收了明年的稅,若是來年依舊如此,那我大寧的根基就不是壞在外敵之手了,所以陛下想要止住南臨這個大缺口。」
說完,寧煥臻和趙彥清二人就同時望向了傅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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