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群壯漢相互看來看去不知道該不該應下來。
方才那個帶頭說話臉上有鞭痕的漢子就大聲問道︰「如果官府的人又來毀咱的林子,咱也不反嗎?」
「若有官府的人敢再來毀你們的林子,我就叫他們都死在這柄尚方寶劍之下!」秦媛拿過瓖寶刻金的御賜寶劍舉在胸前,高聲說道。
那些漢子左右看了看,一同拜伏在地,紛紛立誓只要朝廷給他們活路,他們絕不再反。
秦媛此刻心中激蕩不已,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肩負一方之任,手握萬民生計,既沉重又讓她清楚的感到這份沉重背後的價值與責任。
秦媛後續又說了一些事,並讓這些人先在牢中耐心候審,午時開堂之後,承諾必會還他們自由。最後秦媛記下了方才那個破臉的漢子的名字,此人較之別人,更為膽大,在這一群人中也更有號召力,秦媛心中有事到時候要交給這個人去做。
秦媛安排好了牢房中的事務之後,出了牢房便有原來留在常希監辦糧草的將領候在大牢之外。
秦媛見之大喜,心知是那一百萬石的糧草到了,論功嘉獎之後,就立刻寫下公文,分派了人手將糧草按德安各縣的情況分車裝好。
待到中午,開堂審案之時,德安各縣知縣紛紛到齊,由秦媛主審,德安知州副審,各知縣听審。
此時臬司衙門的按察使已經回了省里,秦媛又有尚方寶劍在手,那個許知州根本就不敢對秦媛所言有所異議。不過一刻的工夫秦媛就審判了這件案子。
接下去就是當堂下放公文,命各縣不得再毀林改田,並將糧草清單當場發放給各縣的知縣,另外秦媛還讓這些剛剛被判無罪的林農「協助」各縣放糧,另每縣派兵一百隨從押糧。
交代完這里的事,秦媛也沒有閑下來,當日下午就先去看了德安各地糧倉的存糧。和臨近三林被毀的情況,就這樣一直忙到晚飯後。
秦媛用了晚飯之後,就靠在房中的藤竹靠椅上歇息,有隨行侍奉的丫鬟端藥進來,秦媛身心俱勞。就讓丫鬟先放在一邊。
待焌兒在院中晚練回來時,秦媛已在藤椅之上睡了過去,而放在藤椅旁竹編台架上的藥早已冷了。
焌兒嘆了口氣,吩咐人重新去熱藥,又叫醒了秦媛,讓她不要再藤椅上睡。免得著涼。
秦媛坐起身,甩了甩頭,想起了要吃藥的事。就問道︰「藥呢?」
焌兒去拿了披風過來給她披上道︰「讓人拿下去熱了,小姐,你現在先坐一會兒,喝了藥再去床上睡。」
「嗯。」秦媛點了點頭。用手揉了揉額角道,「把今天錄官的筆案給我拿過來。」
「小姐!」焌兒見她到了這個時候還要看公文,心中不快,便道,「你就不能歇一會兒,現在德安不是已經要定下來了嗎?要看公文也不是這麼一時半會兒的事啊,你看看才那麼幾天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秦媛看她臉上盡是對自己身體的擔憂。不覺一笑道︰「听听,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小姐呢。」
焌兒也一笑說道︰「這我不管,老爺說過的,小姐有什麼事做的不對我就該說出來。小姐,你就好好休息,那些事兒,明天再操心吧。」
秦媛不忍拂了焌兒的好意,但心中又記掛著糧草的事,就重重嘆了一口氣道︰「那好吧,明日再說。」
「小姐,今天的事不是很順利嗎?你怎麼還是這麼憂心忡忡的樣子啊?」焌兒拖了只竹凳坐到秦媛身側,說道,「今日糧都放下去了,百姓也不是傻子,不會再亂的。」
秦媛笑著搖了搖頭道︰「德安人口近三百萬,一百萬石糧草加上德安的存糧,能夠這麼些人吃多久,更何況德安周邊好幾個州的情況並不比德安好。現在想讓這一帶能真正安定下來,只有靠南臨省布政司放糧,要布政司放糧只怕不容易啊,而且布政司也未必有這些糧。」
焌兒想了想又問︰「這是為何?難道他們就不怕南臨亂了嗎?」
「我若是不來,他們也怕南臨亂了,我一來,他們現在大概寧可南臨亂了。」秦媛悵然說道。
焌兒听了更是不解,撓了撓後腦勺問道︰「這是為什麼?」
秦媛這時心中正好煩愁,就借著和焌兒說說話來消解一下,便解釋道︰「我不來,南臨不亂,他們就能接著在這塊地上撈好處。但我一來,就說明了一件事,朝廷不願意再讓他們接著撈了,甚至是要著手對付這些人了。」
秦媛微咳了幾聲,接著說道︰「所以他們要讓南臨亂起來,南臨亂也只會亂在這些窮僻的地方,亂不到東南富庶之地,害不到他們的利益中心。但是南臨一亂,朝廷就要鎮壓,鎮壓靠的是軍隊,而南臨明貴的軍隊都在他們手中,到那個時候,朝廷還是要靠他們,那麼南臨這塊地方就還是他們嘴邊的肉。」
焌兒在旁听得目瞪口呆,她怎麼也想不到看似簡單的一件事背後竟有這麼多的牽扯,呆了半晌才拍案道︰「這些貪官太可惡了!」
秦媛看著她的反應,不由失聲一笑。
此時下人也熱好了藥,秦媛喝了藥之後,就上床歇下了。
她閉目躺著,心里卻想著方才自己對焌兒說的話,那些話她為了讓焌兒听的懂,只挑了明面上的情況來說,而這件事背後,與朝堂上的聯系,與邊境車夷國的聯系,她都沒有說。
她現在就是在和這些勢力對弈,而她自己既是棋手卻又是棋子。南臨的那些官員可以舍了德安等地棄車保帥,但她不能。
現在放下去的糧草不過能撐十天,這還是滿打滿算的結果,一旦七八天之後沒有後續的糧草,那麼她才在這里的百姓中建立起來的一點信任也就會蕩然無存了,以後即便能再有糧草,要再安撫百姓只怕也不能這麼容易了。
「看來還是要親自去一趟南臨巡撫衙門會一會那個徐長藩了。」秦媛嘆一口氣睜眼看著床架上的青白色的床簾。
十五萬兩。
秦媛手邊還剩十五萬兩,十萬兩是朝廷的,五萬兩是她自己的。
按照德安來推算整個南臨西北的形勢,如果這十五萬兩白銀,不能幫她換來兩千萬石糧草,那麼她或許真的要折在南臨這塊地上了。
秦媛一時間睡意全無,手指不停的敲打著床沿的木板。
此刻她真的有分身乏術之感,一方面巡撫衙門是非去不可,另一方面這邊的局勢不穩,秦媛也怕自己一走,這邊的官員就暗地里耍手段,讓她這一路的努力都功虧一簣。
得想一個萬全之策!
又是一夜無眠,到了第二日一早,秦媛便覺得有些頭重腦輕起來,急忙派人請了醫官過來,醫官一診脈,便說她是病情加重了,讓她必須好好休養。
秦媛听了之後更是心煩意亂,屏退左右,就坐在床上心中暗念心經平撫心緒。
「小姐,小姐。」正當秦媛開始默念第三遍心經時,焌兒跑了進來。
秦媛雙眉緊蹙,語氣中有些怒意︰「不是說了不要打擾我嗎?!」
焌兒倒也不在乎,跟了秦媛這麼些年,她的脾氣還是了解的,只要是正事,秦媛就是火氣再大,也可以直說。
「小姐,青石鎮的那個酒鬼師爺來了,他說他能把老虎嘴邊的肉給拿過來。」
秦媛睜目,調息一番,才道︰「去請進來。」
「小姐你不換身衣服?」焌兒指了指秦媛身上的中衣。
秦媛低頭看了看道︰「拿件外衣來給我披就行了。」
焌兒從屏風上取了外衣拿給秦媛,就去將李不侯請了進來。
秦媛也不下床,就讓人在床邊設了座。
下人奉上茶水,秦媛便讓人都退了下去,並讓焌兒守在房外。
李不侯看著焌兒走出房外關上房門,就笑道︰「孤男寡女,大人就不避嫌?」
秦媛一笑︰「非常時期,我不講究這個。」
李不侯也低聲笑了笑。
秦媛看著李不侯,目光中漸漸泛起些猶疑的神色,那日是在晚上看的不真切,加上當時秦媛整個人疲倦非常也沒有太在意這個李不侯的長相,今日一看竟覺的此人非常眼熟。
便問道︰「李兄,可去過京城?」
李不侯斜眸望著秦媛書案上一摞摞的公文案卷,微微而笑道︰「京城是去過,但相識卻是在江曲。」
「江曲!」秦媛眼楮一亮,「你是李東君!」
「媛師妹許久不見。」李不侯笑著給秦媛打恭,不待秦媛細問,便自己就說起了當年之事︰「當年秦師傅出事之後,家父也被革去江曲府台之職,發配到南境,後來家父去世,我便在青石鎮做了這個師爺糊口飯吃。」
「唉……」秦媛一嘆。
「往事就不提了。」李不侯灑月兌一笑,「這次我來就是幫你去討糧的。」
秦媛不禁大喜道︰「這真是……東君,你有多少把握?能要到多少糧?」
ps︰
多謝燕青靈和清蒸鱖魚打賞的平安符。
晚上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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