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姑 第十四章 小重山1

作者 ︰ 時久

這夜楊末累極了,筋疲力盡,連撐開自己眼皮的力氣都沒有,沾枕就著。(百度搜索4G中文網更新更快)但是睡得並不踏實,亂糟糟的各種夢境紛至沓來,時而是小時候無憂無慮,時而是現在舉步維艱,又穿插在一起,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當下還是昨日。

早上殿外宮人們的腳步一響起,她就醒了。睜開眼首先浮現在腦海里的,竟是她最不願記得的昨夜情景,一幕幕再次回放,一輪輪波濤洶涌。

意識是渾渾噩噩的,身體的記憶卻格外清晰。他的手是怎樣撫遍她的全身,再代之以唇,一寸寸地膜拜過去。那種微癢而又難耐的觸覺似乎仍停留在皮膚上,像衣服里鑽進了小飛蟲,但是真的想去抓撓,又不知究竟在何處。

疼、癢、麻、酥,這些感覺雖然激烈,但並不是無跡可徇。更可怕的卻是另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觀感,她無法形容,唯一最與之接近的,大概就是她從丈高的樹上直接躍下,一瞬間失重失控、宛如飛翔。而那種感覺與跳樹的差別,一個是樹頂,一個是雲端。

無數次被他送上去,在虛無的雲上飄蕩,四下無處著力,只能緊緊攀住他的肩背,順風滑翔。有一次她實在無法自控,失聲叫了出來,那聲音讓她感到羞恥無地自容,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听到他和自己一樣喉嚨里抑制不住地出聲,才覺得安心公平了。

最後不記得第幾次他在耳邊軟語勸哄地呢喃︰「末兒,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好不好?」直到她虛弱地低泣求饒︰「不要了……疼……」他才終于罷手,用那件濕透的玄黑大氅裹著她抱回了寢殿。

不管她多麼不願意承認,那種陌生的感覺,她也知道那是快樂愉悅,是男女之事除了生兒育女之外的另一要義,所以相愛的男女愛濃情動時才會媾和交纏。

但那是她絕不能接受的。被迫承受、只當受刑,這已是她最後的底線,怎麼還能在仇人身下感到愉悅快意?這種事絕不允許再發生。

楊末在床上躺了片刻,抬身起來又跌回去。她雙手撐住床板側著慢慢坐起身來,渾身酸痛,頭暈腦脹,尤其是某個難以啟齒的地方,連雙腿都無法並攏。

身邊人睡得正熟,眉目舒展愜意,一只手搭在她腰間。明明閉著眼溫和無害,她卻不敢讓目光多做停留,只看了他一眼就挪開,小心拾起他的手放到一邊,起身披衣在榻邊坐了半晌,才站起身來往外走。

依然很疼,但是現在這個疼已經可以忍。

她走出臥房到殿中,看到門口垂首立著兩名婢女,其一竟是紅纓。

楊末立刻上去握住紅纓的手︰「紅纓,怎麼是你……」她止住話語,示意另一名婢女退下,把殿門關上,才繼續問︰「你怎麼回來了?為什麼不跟靖平一起走?」

紅纓神色平靜︰「我不能丟下小姐。靖平哥已經送到安全的地方了,請了大夫替他治傷,傷勢好轉他就會自己回雄州的。」

楊末都替她扼腕惋惜︰「這麼好的機會,你還回來干什麼!你那麼在乎他,心里放不下他,為什麼不趁這個機會跟他一起走,以後你們倆在一會兒,不好麼?」

紅纓道︰「我是在乎他的安危,但是我並不想跟他在一起。他現在已經平安無虞,那就不關我的事了。」

「誰會不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紅纓抬起頭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可是他喜歡別人,不喜歡我。」

楊末不知說她什麼好,但是感情的事外人又如何置喙,其中甘苦只有紅纓自己知曉。

紅纓打量了她兩眼,發現她下巴和脖子里有幾處可疑的紫痕,狐疑地問︰「小姐,你臉上的印子是哪里弄來的?被什麼東西咬了嗎?」手指去踫她下巴上的淤痕。

楊末立刻後退避開,把頭轉向別處,拉高衣領遮住頸項︰「沒事。」

這麼一動紅纓發現她站立時雙腿叉開,走路姿勢也十分古怪。她看向輕掩的臥房紗門,漸漸明白過來,倒抽一口冷氣︰「太子在里面?你昨天晚上跟他……他是不是對你……!」

楊末打斷她道︰「別大驚小怪的,都成親這麼久了。」

紅纓驚疑未定︰「都成親這麼久了,為何偏偏是這時候……小姐,你是為了掩護我和靖平哥,是不是?」

楊末道︰「已經成親何在乎是什麼時候,別再說了。」

紅纓卻低下頭去,失神地望著地面,喃喃道︰「靖平哥如果知道你為了救他做這種事,一定寧可死了算了……我也是……」

楊末勸慰她道︰「紅纓,人生在世想好好活著多麼艱難,別輕言生死,人命才是最重要的。我既然肯嫁過來,就沒覺得這種事有什麼大不了,苟存這麼久已經是大幸,你也別放在心上。」

紅纓默然不語。這時臥房內傳來響動,楊末囑咐她道︰「這事已經過去了,你也打起精神來,別讓人看出馬腳。」轉身步履僵硬地跨入房中。

宇文徠已經醒了,擁被坐著沒起,單腿曲起一只手擱在膝蓋上,看起來心情甚佳,語氣也膩膩歪歪的︰「你起來也不叫我一聲,我一睜眼看不到你心里發慌。」

楊末面無表情地對他屈膝行禮︰「殿下醒了。」又對外頭揚聲吩咐道︰「來人,伺候太子起身。」

宇文徠訕訕一笑。就知道會這樣,提起褲子翻臉不認人說的就是她吧?「末兒……」

「末兒是年幼未起名時家中人隨意叫的乳名,如今我已成年,我朝皇帝陛下為與殿下結姻好,封我公主親口賜名,這個名字是為殿下而賜,」她雙手舉在身前低頭一拜,「殿下以後還是叫我‘穎坤’更妥當。」

「穎、坤,」他輕吐出那兩個,「我還從沒這樣叫過你。」

「如果殿下覺得不夠莊重,以妃位、公主稱呼亦無不可。」

「無妨。穎坤也好,末兒也罷,太子妃、公主,反正都是你。只要是你,稱呼什麼並不重要。」他還是那副不變不驚的溫柔神色,「好比你叫我咸福還是叫我太子、殿下,甚至直呼姓名,只要是你叫我的,我都愛听。」

楊末板著臉不想理會他。侍女們捧著洗漱用具和衣物依次進房,一進門就被太子揚手制止,又命她們先下去。他對楊末招招手︰「你過來。」

她站在離他丈余遠之外沒動,面色冷淡︰「殿下有何吩咐?」

宇文徠笑道︰「你站那麼遠干什麼,難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一說到「吃」她就有了不好的聯想,臉色愈冷,往前挪了兩步走到床邊。走路時那僵硬的姿勢自然落入他眼中,他又拍了拍床沿︰「坐下。」

楊末坐于床沿,面朝外側半背對著他,不意他卻挪了過來,一手將她摟住在耳邊吻了一下,柔聲道︰「這麼著急起來,不多睡一會?還疼麼?」另一只手就要往她腰月復下探去。

「別踫我!」楊末一把掀開他摟在自己肩上的手騰地站起。她胸中翻覆難平,但又無法斥責怒罵他,只能冷顏以對。

宇文徠抬頭望著她,戲謔道︰「昨夜我們都那樣了,你還對我如此見外?」

不提還好,一提起昨夜她臉色更如寒霜,抿緊了唇不言語。

他漸漸斂起笑容,沉默片刻,嘆了口氣幽幽道︰「剛剛在外面和你說話的人,是你從家里帶來那個心月復婢女?看來那人應該是安全了,所以你也沒耐心再和我虛與委蛇。」

楊末回身冷眼瞥他,他又道︰「我應當是見過的,和你一起陣前救回你哥哥的家奴,是不是他?我記得他口齒伶俐機智圓融,是個有頭腦的人,怎麼會想到鋌而走險孤身一人來刺殺呢?」

楊末咬牙瞪向他。他果然都知道,早就認出了靖平,自然也能看出她突然熱絡曲意逢迎的目的,于是將計就計順水推舟,反而是自己著了他的道。

「他叫什麼名字,那個家奴?」

楊末仍然不回答。

他回憶了片刻︰「靖平,我記得听你這麼叫他的。你受傷昏迷的時候,除了爹娘兄姐就只叫過他的名字。」

他沒有對她提起昨晚的驚險,輕描淡寫一語帶過。最危險的瞬間,刀鋒離他咽喉只有三寸,賀山如果稍微慢一步,他就要血濺五步一命嗚呼。那個家奴以褚青涂面掩飾相貌,但是眼楮無法遮掩,兩人對視只有電光石火的一瞬,但他也能看出那雙眼里的敵意嫉恨,不僅僅是忠僕為主復仇的憤怒決絕,耐人尋味。

「只是一個家奴而已,你竟然願意為了他舍身屈就,我是該說你把他看得太重,還是把委身于我這件事看得太輕?」

楊末冷笑道︰「沒錯,我就為了拖延時間助靖平月兌險,睡一覺而已有什麼大不了!人命關天,我只當被鬼壓了!」

宇文徠卻沒有生氣,反而溫聲道︰「你不嫌我莽撞粗魯、不記恨我就好,我就怕你一直把這事放在心上,心里懊悔難過。」

她對他冷言冷語刻薄譏嘲,到了他那里,再重的鐵拳也像打在棉花上,什麼力道都被化解了。這樣的人她完全不知該如何對付,從成婚到現在,始終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她所能做的只有把自己重重包裹起來,套上厚實的堅殼,和他保持距離,才得護得自己周全。外殼稍稍裂開一點縫,他就會立刻見縫插針趁虛而入。

她把衣襟圍攏雙手抱在胸前,似乎這樣就會覺得安全一點︰「這麼一點小事,憑什麼讓我放在心上?」

他起身步下床榻,湊到她身邊來,俯身小聲問︰「昨天你也說了,夫妻遲早要做這種事的。既然你覺得這件事沒什麼大不了,我們也已經開了例,那以後是不是……」

楊末臉色頓時漲紅,羞怒交加,一把將他推開︰「你休想再踫我一根手指頭!離我遠點!」

宇文徠被她推倒在床上,就勢往那兒一坐,雙手撐在背後︰「如此說來我倒要感謝那個叫靖平的家奴,多虧了他來行刺。」他的手指輕輕叩著床沿橫木,狀似閑談,「今天還會有燕薊兩地的鄉紳來拜見,宴設流珠殿。要不你去問問他,還能不能再來刺殺一次?」

他的語氣閑適隨意,但又似蘊著無限蒼涼落寞。楊末被他噎住了,四目相對竟有些心慌氣亂,昂首看向別處︰「一派胡言,不可理喻!」

「末兒……哦,穎坤,我還不太習慣,你容我慢慢適應扭過來。」他的笑容依然溫和,語調柔軟,「你願意親近我求之不得,至于是什麼原因,我並不在乎。就像你會嫁給我不過是迫于形勢,是因為你們吳國皇帝的旨意,因為我大魏太子的身份,因為兩國的盟約依賴我維系,這些我都清楚明白。但那又如何?你願意留在我身邊,這就是最要緊的。只要結果是好的,起因經過緣故理由,那些都不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用光啦,這章現碼的,接下來可能沒法固定中午12點更新了,不過還是會盡力日更,有意外文案請假通知。

年前完結上卷,還有兩大章,六七小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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