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修言只覺得心髒的地方狠狠一縮,神識隨即像被扎了一針一樣清醒過來。
他在心里暗暗感嘆了一句自己抽個白澤血脈竟然會累的失去意識,緊接著卻也並不急著睜眼,而是徑直將神識掃入心髒。
剛才心髒的地方傳來的那一縮簡直讓他差點以為下一刻心髒就要炸開了,這個檢查實在是相當有必要。
白澤血脈已經一滴不剩的被抽干,因此神識入目可見的血色中,少了一抹熟悉的金色,而多了鳴蛇血脈的紫色。心髒之中,三顆行星依舊保持著固定規律移動吐納,他構架出的三色大陣並沒有因為白澤血脈的抽離而出什麼差錯。
一切都看起來十分正常,似乎漁夫子的換血手術做得十分成功。
然而君修言卻一直覺得哪里不對。
比如,維系大陣的妖修分支並沒有出現一絲疲態,而一向最為式微的那抹明黃色的獸修星路此時非但沒有因為白澤血脈的抽離而更加暗淡,反而一躍成為三顆行星之中最為明亮的星軌。
神色一肅,君修言耐心的順著那條星軌檢查過去,終于在星軌與行星的相接處率先找到了些許不同。
相接處包裹著一團小巧的血珠,那血珠呈現出淡紅色,像是注了水的人造雞血石的顏色,卻又並不像是被稀釋過的,反而構架十分緊密,神識再企圖透入其中,就像是磁場排斥一樣被彈了回來。
而這樣的血珠,君修言再次探尋之下,儼然共有十六七處,更何況這血珠並不聲勢浩大,極為低調,漏掉沒有找到的,也不知還有多少。
或許是漁夫子收集的獸血,用在他身上究竟有何作用,卻還要去詢問一番。
君修言打定主意,就睜開了眼楮。
不睜眼還好,一睜眼他就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
眼前浮動的全是血紅色的主色調,按照暗紅,中紅和亮紅大體分為三個色段,簡直像是在眼前帶了一塊血色玻璃一樣。
視線是回來了,但這宛如身在血案現場一樣的視線要是沒有個好的心理承受能力,還真不敢隨便睜眼。
所幸君修言的適應能力一直十分良好,他反應過來,連表情都沒怎麼變的從床上坐起來,打算起身下地。
「君,漁夫子說你應該是醒了,你怎麼樣?先別急著下床,眼楮沒事兒了吧?」
門‘吱呀’一聲打開,然後又合上,傳進耳朵里的聲音像是直接作用在魂海中一樣,讓他的腦子‘嗡’了一聲。
怎麼感覺身體控制不住的躁動?
心髒的地方血液突然鼓脹沸騰,燥熱蒸騰的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抬眼看去,融在一片紅色背景中的來人分外眼熟。
「阿軒?」君修言叫出來人的名字,想要讓他去把漁夫子找來,好好解釋一遍自己現在的異狀,可是出聲之後卻發現聲音喑啞低沉的厲害。
「我在!你的聲音怎麼這麼奇怪,要不喝口水看看?」石天軒看著眼前清醒過來的人,手忙腳亂的邁步過去扶。
那條鐵麗雪的血被他強硬的用出一半還多,君應該是好徹底了吧。
回想四天前的那天晚上,剛听到他這個決定的漁夫子當場就不干了,後來被他一把劍在衣服上戳了好幾個透明窟窿,又威脅這腦子缺根筋的迂腐醫修不同意的話就把鐵麗雪剁成鐵麗雪魚塊煮了吃,這才老老實實地配合著采集了鐵麗血。
漁夫子這一施針就用了整整三天兩夜,也不知道他呆在客室里神神秘秘的干了什麼,又到底是怎麼把鐵麗血換進君修言體內的。
不過從客室出來時,漁夫子看著自己時徑直就奔著自己手里的鐵麗雪撲了過來,看不出君的情況如何。
只希望君千萬不要有什麼問題。
要是君沒好,他不介意連同漁夫子和鐵麗雪一起剁了。
漁夫子從客室匆匆出來,徑直就把石天軒手里倒提著的一尾黑白紅相間的錦鯉模樣的魚接在手中,心疼的淚流滿面。連帶著石天軒問的幾句話都雲里霧里的含糊過去,甚至都沒注意到那個性子凶殘的紅衣青年問了幾句之後就已經自己不耐煩的進了客室。
「鐵麗雪啊鐵麗雪,是山人我腦子里只容的下你,所以說到救治之法的時候便首先提了出來,是山人我自己作孽……」
漁夫子抽抽搭搭的用衣擺兜著錦鯉就朝著花樹林中的那汪暖泉跑去︰「龍泉對靈獸的恢復最是有好處,山人把那治傷神效的雪蓮仙露也倒進去了,正好恆溫了你的體質,你快快恢復吧,山人實在心疼你。」
迂腐醫修的身家又怎麼會差。
誰都不會想到,那汪暖泉竟然也是寶貝。而就算對著石天軒的威脅也不通篇交待的漁夫子,此時竟然主動的把庫存下來的極品靈藥倒進湖水,只為了將養一條魚的傷勢。
那尾錦鯉擺了擺尾巴,魚鱗上被漁夫子處理的很好的傷口又滲出了血來,那血的顏色和君修言用神識看到的一模一樣,像是被水沖淡了的雞血石的顏色浮在體表,讓漁夫子又是心疼的掉了幾顆淚珠子︰「山人我自己作孽,我只知道腦子里容得下你一個,卻偏偏要舀出去和人顯擺,山人實在心疼你……」
這句話被他反反復復說了整整四天,就連跟上來詢問的道格長老都刻意的選擇不去听他念叨。
「漁施主,我們佛主急匆匆的進了客室,他要救的人沒事吧?」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念叨叨的跟在漁夫子身後,鐵了心的要問明白。
雖然他沒見過客室的病人,但是佛主為了救這個人連殺孽都敢扛著,這幾天來更是屢屢犯了嗔戒,足以見得客室里這個人對于佛主的重要性。
萬一這位病人施主沒有挺住,脖子一歪登了極樂,那佛主必定心情不好。萬一他心情不好,不願意普渡瓊海佛宗了,到時候他們這幾個老家伙倒還沒關系,派中大大小小沉于苦海的佛修弟子們可就前途堪憂了。
「那小子要救的人當然沒事,怎麼可能有事,續了那麼多鐵麗血……嗚嗚嗚……山人我自己作孽,我只知道腦子里容得下你一個,卻偏偏要……山人實在心疼你……」
漁夫子回了一句,又想到了懷中鐵麗雪的精血已經被抽出一半的傷心事來,嚎啕哽噎著痴痴傻傻的抱著鐵麗雪往暖泉的方向走去。
道格長老听他‘你’來‘你’去,心中實在是詭異的厲害,又知道這位‘迂腐醫修’愛魚如命,所以並不同他計較,只是緊緊跟著,再次高呼一句佛號說道︰「善哉,漁施主為什麼不用縮地成寸的法門,這樣趕路實在太慢……」
漁夫子用的是步行,道格長老也就跟著他一前一後徐徐走在路上,看白衣書生抽抽噎噎一雙桃花眼悲戚如剜心,還是開口勸了一句。
「非也非也,縮地成寸的法門是快,可是這魚兒已經去了一半精血,萬萬受不住半點風寒……山人實在心疼,步行便好,步行便好!」
漁夫子絮叨叨的說了一句,好好護住衣擺里的鐵麗雪,腳步上卻也跌跌撞撞的加快了速度。他與道格長老一問一答間,那方暖泉儼然已經現出一角來。
眼見著快到目的地,漁夫子的步伐越發快了些,手上的動作更是小心翼翼,懷里的鐵麗雪似乎也安靜下來,軟軟的搖著光滑水潤的尾巴,將漁夫子的白衣服打濕了一片,後者卻並沒有怎麼介意,桃花眼里反而因為鐵麗雪的親昵而顯得興高采烈。
「漁施主,這鐵麗雪到底是外物,你如此執念……」
道格長老看著漁夫子的痴迷模樣,搖了搖頭語重心長的說道︰「心心心難可尋,寬時通法界,窄也不容針,我本求心不求佛,了知三界空無物,若欲求佛但求心,這心是佛,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得待心知,佛性不從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時。鐵麗雪終究是外物,漁施主慧根難得,還是不要過于糾結痴纏,過則恐生妖性。」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暖泉邊上,漁夫子對于道格老和尚的話毫無反應,他彎身蹲下,輕手輕腳的將衣擺里包裹著的鐵麗雪放入暖泉之中。那尾錦鯉模樣的靈獸方一觸到水面便化為一道金光鑽了進去,不見身影。
漁夫子呆呆的站在湖邊盯著湖面看直了眼,緊接著兩人後方的客室之中傳來一聲震天的龍吟。
「漁施主,那聲音是從客室的方向傳來,那佛主和他的病人施主豈不是有危險!!」道格長老兩條白眉迎風鼓動,竟被那龍吟威勢駭的定在原地。
「你是說,石天軒進了客室?!」漁夫子從龍吟中醒過神來,突然張口問了一句,聲調都有些變了。
「佛主從施主出來之後不久就進了客室,這是什麼異獸,竟有如此威勢?」
道格長老背後白光閃動,已經準備好了去營救石天軒︰「佛主可千萬不能有什麼三長兩短的,否則老衲便是千古罪人。」
「已經晚了。」漁夫子出手攔住了道格長老的去路,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話未說完,半空中就雲霞明滅,浮現出一條金色神龍的巨大虛影。那金色的巨大龍身首尾相接,以客室上空為中心,環繞盤旋在山谷之上,散發著淡淡威壓。
「鐵麗雪身負神龍血脈,三滴本已經夠用,石天軒卻讓我足足續了一半精血,龍性本婬,神龍血脈想要毫無芥蒂的融于本身,除了用藥調養之外唯二的辦法就是與獸修血脈。」
漁夫子的一襲白衣隨風而動,舉目看著半空中巨大的金龍虛影,突然有了一絲四大醫修應有的神韻︰「現在已經開始,在沒有結束之前,誰都不能阻止,否則無論是神龍血脈還是與其的人,都會暴血而亡。」
「……難道佛主急于施救的那位施主竟是位女修?」道格長老臉不紅心不跳毫無避諱的開口問道。
「是位……男修。」漁夫子的桃花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古怪,背手站在湖邊,目光又懸停在暖泉之上︰「此事已成定數,我等只能放手靜候。」
暖泉之下,一抹金光渀佛是感受到了什麼似的鑽出水面,揚起身軀對著金龍虛影也臨空發出一聲龍吟。
道格長老轉目看去,入眼所見,竟是那鐵麗雪難得現出真身,赫然是一條身披金鱗長約七寸的無角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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