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祖師教大家渡劫期的心得體會,教得很用心,甚至把飛升的細節,都一一道出,祖師堂里,確是前所未有的安靜,大半天下來,回復她的,只有空曠的回聲,大家只是靜靜听著,沒一個人提問。
瞟瞟那個坐在水靈兒下首的女子,她絕對在認真地听,並且努力把一些她還不能理解的東西,記下來,再看其他人,也是如此,水月有些恍惚,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說到現在,整個祖師堂,除了藍雲,居然沒一個人說過話,而她們曾經的好奇,只是因為藍雲的好奇而好奇。
再次細看幾個,與藍雲同一期的林晴幾人,她們深蹙的眉頭,還有目中隱含的擔心,她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只是話早說出口,想再改口,根本不可能,更何況,相天的請求,只是一見而已。
應該沒什麼吧,水月擺手讓她們出去的時候,突然之間,想明白了,重明,觀海,一劍……,她們哪一個,不是與她一般,都是心思深沉之輩,想來,她們已經猜到,自己用藍雲,在相天那得好處之事了。
嘴角微微翹起,水月仙子目中的笑意,越發深起來,然後,漸漸的,又帶了點水光,右手一拂間,一個好似藍雲的畫像,浮在空中,只是那女子,臉上線條剛毅多了,雖然也是帶著笑意,可遠不像藍雲的柔和。
「夕顏,你會希望我幫你報仇嗎?你說,我幫你報仇怎麼樣……,當年你是求而不得,現在,她是得之棄之,你是因他而亡,可他現在記得曾經的你嗎?哼,不記得,他現在。心心念念的,只是如何再把藍雲的心找回去,與她再續前緣,他只記得兩個人。一個是七情,一個是現在的藍雲,……可你呢?除了我,誰還會記得你,記得你曾經的春風得意,傷心難過,無奈絕決。」
「……絕決……」
祖師堂的回聲,好像帶了絲嗚咽,沖到夕顏的畫像上,讓那畫像一抖。水月仙子一下站起來,目中光亮無比,「你不甘心對不對?我就知道,你不會甘心的,呵呵。你知道嗎?她居然拜進你曾經的夕顏峰,還與重明,觀海她們交好,你說,若是她再死了,相天會是什麼樣?……我不能幫你報仇,是因為。我實力不夠,可若是,加上重明她們一起……」
說到這里,水月仙子悚然地驚,連連搖頭,自己到底在想什麼。重新跌坐到蒲團上,怔怔地望著夕顏的畫像,第一次見面,只有十六歲的兩人差點打起來,「喂!這株千絲草是我先發現的。你是敢打什麼主意,我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我就不叫夕顏。」
一起探訪古修士洞府,經過重重危機,兩人進去的時候,相互攙扶,夕顏看見諸多寶物,又蹦又跳的樣子,「水月,快看,這是什麼,我們發財了,哈哈哈!這麼多寶貝,上古的洞府,你們全是我們的了。」
「……水月,這些東西你拿全著,有了這些東西,你就遠遠離開,找一個混天找不到你的地方修行,等到你將來元嬰大成的時候,再回來,到時,我幫你,你想把混天打得他娘都不認識,還是大卸八塊,我都幫你。」
「水月,你別傷心了,你肚子里還有寶寶呢,等寶寶生下來,我幫你,一起為和望報仇。」
「我提議,宗門就叫水月宗吧,水月,我相信你,你當宗主,一定行的……」
「水月,你看,我的運氣真好,那個秘地,大概還是上古以前的,有了這些東西,我們就可以,把水月宗,推到南望第一流的宗門上,我們也可以,去追追成仙的大道……」
這麼多年過去,水月仙子有時也奇怪,為什麼,原本早就淡化的,夕顏的一顰一笑,曾經的憧憬希望,為她加油,全力相助的樣子,現在會越來越清晰,甚至最後,她絕望自盡于夕顏峰的時候,慢慢僵硬的尸體,沁入山峰的鮮血,都好像就在眼前。
「……我該怎麼辦?夕顏,你說,我該怎麼辦?相天,不是當年的路正天,也不是藍雲曾經愛過的葉問天,呵呵,七情,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夕顏不是你,藍雲也不是你,你們愛得,是同一個人,還是不同的人?夕顏,你已經死了,哪怕藍雲再像你,她也不是你,每次一看見她,我就會想起你,我好恨,恨她為什麼不是你,為什麼,她不去探查她的前世,若是她能早點探查前世,也許就不會有血魔追魂,你還能奪舍重生……」
水月仙子看著夕顏的畫像,目中滿蓄的水汽,終于流了下來,可恨她一開始根本不知道,夕顏曾經留下的諸多後手,要不然,早幫她找一個適合的身體,幫她奪舍了。
低頭看看手上已經冰涼的淚漬,長吸一口氣,「夕顏,你別怪我心狠,藍雲不是你,她只當她自己,她比你運氣好,也比你會取舍得多,要不然,如何修到渡劫,……我沒想過動她,可若是,相天動她,或是她自己動自己,那就是天意,我會等著天意,等天意如何發落。」
話雖然這樣說,可水月心里明白,以相天的偏執,以他對七情的痴,如何能干看著,藍雲一點點的修道成仙,藍雲走得越高,他得到她的可能就越低,現在,她已經是渡劫大修士了,元神強大,若是這個時候,這個時候隕落……,反正他的功法已經大成,再舍一個分身,與她一起重新轉世再來。
哼!若是如此,水月冷笑,她倒要看看,重明、落霞、落魂她們,如何能干看著,違背藍雲原本的意願,讓相天成事。
收了夕顏知畫像,在祖師堂又轉了兩個圈,水月再次站定,「幻神丹,還有一個幻神丹, !相天,你要是敢用幻神丹,強改藍雲的記憶,我倒要看看,等丹仙妹海成仙後,給她解開幻神丹,你又如何收場。」
雖然她自問了解藍雲不多,可她了解七情,更了解夕顏多多,哪怕她們是三種性子的人,有一種,卻是共同的,就是骨子里的那種絕決,一旦相天敢用幻神丹,更改藍雲的記憶,等她醒過神來,一定不會接受欺騙的感情,憑相天對七情的愛戀,他一定會把七情曾經的記憶,放到藍雲的識海,到時,藍雲如何能接受,再當別人的替身,呵呵,她為不當別人的替身,連自投魂河的事都能干得出來,只怕到時……。
到時,她只要適當的推一把,為夕顏報仇,既然夕顏都死了,憑什麼相天,還能再把美人擁在懷,他也應該下去,陪夕顏,要不然,如何對得起,她上天入地的尋她,對得起,她為他流盡的最後一滴血。
至于藍雲,水月閉了閉眼楮,五方劍陣,雖然是她傳下,可飛升仙界後,因為當年煉劍的材料太差,早被她擯棄了,那年在夕顏峰,她學夕顏自盡的時候,還是自己救了她一命,若有因果,一想到,夕顏臨死不閉的眼楮,水月咬牙,她背下就是。
她在祖師堂來回踱步,算著相天三天後,與藍雲之間的談話,到底會進行到何種地步,從祖師堂出去的藍雲,還沒進到紫竹林,就被木童攔住。
「師姐,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你有千變面具,到哪不能修行,宗內其實早就不適合你了,那個住在小南山頂的人,畢竟是仙人,仙人手段眾多,遠超我們能想象的,你幾次拒絕,他那人心性不寬,若是再鑽了牛角尖,最後受苦的一定還是你。」
藍雲嘴角綻開一絲笑容,「祖師還在祖師堂呢,別亂說話。」
一層又一層的結界,突然把她周圍幾百米內,和著紫竹林一起,重重裹住,在祖師堂的四十多人,除了吉如意,居然一齊出現在這里。
「把紫竹林的禁制打開,我們談談。」華如面上隱憂頗深,「到里面說話。」
看著諸人的樣子,藍雲原本冷下來的心,漸漸回暖,雖然她情願她對她們的心能冷下來,可此時,卻無比珍惜熱起來的身心。
紫竹林的禁制,在她兩手連動之下,陣旗變幻,「師伯先請。」
竹樓中,大家坐下,卻是每一個人,都再閃打了份結界,畢竟下面要說的話,對祖師或有不敬之處。
在對祖師不敬,還是眼睜睜地看著,藍雲可能踏上的不歸路,大家還是選擇與自己同門修道上千年的人,哪怕月蓮和月升幾個,曾經對她非常不滿,在這一事件上,她們還是尊崇本心,也因為她們的到來,讓丁怡和夕顏峰的秦夢唐歡等人,對觀月峰的怨念,少了許多許多。
「小南山別院峰頂那位,是我接待的,」月升臉上表情莫測,「藍師妹,雖然我跟曾經的葉問天沒說過什麼話,卻也遠遠見過他好幾次,那個人,絕對不是你想的葉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