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天身為一代仙帝,積威日久,只那麼冷冷看著水月宗眾人,就讓有些膽氣稍弱的人,悄悄後退了一步。
「相天,你不要糊涂了,」水月憋屈得不行,居然敢當著她的面,說要毀了水月宗,可是此時,卻又不得不忍下一口氣,「你想想,羅唐戰場上,那些與你並肩作戰的仙人,想想那些在羅唐身後的丹霞天,一旦丹霞天失落,整個仙界,就要限入各自備戰的窘境,到時有多大傷亡,你可想過。」
「我早說過,只在意我在意的,你們既然是我與藍雲的障礙……」
葉問天原本凌厲的氣勢,突然被某人伸出的手,給打斷了,看到渾身無力,躺在棺中的藍雲,心緒都不知有多復雜。
「……你中了一夜香,居然能這麼快醒過來,說明我的做法,並沒有錯。」
藍雲努力把手拽住他臂上的衣服,免得無力垂下來,「呵,我還是高估了我自己的本事,更低估了,你做為一方仙帝的臉皮,借肩膀給我靠一下,這種無力躺著的感覺太難受了。」
葉問天小心地坐入棺中,把她扶起來,靠到自己身上,現在他無比珍視,靠著他的女子,當年不忙的時候,七情常常這樣,靠在他身上,嘴巴嘰嘰咕咕與他說笑。
輕輕把她摟住,「藍雲,你對葉問天有情,為什麼不試著再接受我一次,我會像以前葉問天做得那樣對你。……功法我已大成,從此以後,我們只消過我們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你想隱世,不管到哪,我都陪著你,好不好。」
最後的詢問,滿是顫抖,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若是她再不答應,那也怪不得他了。
其實不僅他緊張藍雲的答案,就是外面的林晴幾個,也非常緊張藍雲的回答。此時她們只希望,她能識實務,好歹性命為上,剩下的,徐徐圖之。
藍雲艱難轉過頭,看與葉問天相象的面容,這張臉,這三縷長須,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真正喜歡上葉問天。是在天眼失去記憶時,那時看他的三縷長須,總是覺得特別熟悉,呵,藍雲譏笑一下。能不熟悉嗎,分明是七情的有意為之,「這胡子,我不喜歡,去了吧。」
相天一愕,左手一拂間,三縷長須自然掉落。被他抓在手中,一反虛火燒成灰燼,「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藍雲看著好像年輕無數歲的相天,只覺可笑,「我第一次知道你的時候。只有十三歲,在迷失谷的那間石室中,只覺世上所有壞人,都壞不過,那位相天大神。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在擂台之上,再次見面,是我想逃過命運的安排,結果,呵,卻是一頭栽進命運早就設定的軌跡,後來的幾次見面,你都是隱忍的,一直在背後默默的幫我,甚至幫我從蜂魔人那里,偷回陰魂嶓,救下藍家所有人的魂魄。
……葉問天,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愛變成了恨,還是它們本來就是一樣?我喜歡你,葉問天,因為你只屬于我。」
「是……,我只屬于你,你也只屬于我。」相天一下子,把她摟得緊緊的,恨不得揉進身體里。
「可是……葉問天,已經死了,在他得到你的傳承記憶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我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想挽回他,都沒做到,那時候,我知道,他叫相天,在相天的心中,我不如一部功法,我是他回歸仙界的踏腳石。」
「不是的,不是你想得那樣,」相天駭然明白了藍雲真正的心意,就像他明白七情的心意一般,「那時正好仙魔再次開戰,我又到了三災六劫的關鍵時間,功法再不完成,一定會死在天劫之下,藍雲,你相信我,我在水靈兒的身上,做了手腳,她是一定會救下你的。不信,你去問水靈兒,那段時間,她是不是做過我殺你的夢境。」
水靈兒大怒,非常想說不,可是她卻不能無視藍雲的性命,「師姐,你也听林師姐說過,我做得那個夢了。」
相天對水靈兒的表現,很滿意,還朝她點點頭,把她氣得,恨得不吐血。
藍雲苦笑,「相天,你喜歡的是七情,你是高高在上的仙帝,你可以為了七情,做任何事,我,不要當替代品。」
「……這麼說,你已經決定了?」相天知道,七情固執起來什麼樣,能跟他大吵一架,就那麼絕決地拿劍自決,此時藍雲沒有一絲遲疑的話語,分明是挽回不了。
藍雲笑笑,望向周祈元和周祈春,「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可以放了他們倆了吧。」
相天低頭看藍雲淺淺的笑,終是一揮手,把兩人扔出去,「你躺好,我把一些事處理完,就陪你一同尋個山明水秀的埋骨之所,再轉世的時候,絕不負你,一定寵你愛你,把你永遠捧在手心上,所有一切,我們重新開始。」
藍雲頭挨到血狐皮的時候,再次一把拽住他的法衣,「你要干什麼?在水月宗大開殺戒?既然你早決定與我一同轉世,又何必再造殺孽?」
緩緩回頭,「林師姐,我不喜歡好多侍妾,若真有來世,你那樣做的話,那樣一個面目全非的我,你也一定不喜,我從不去探訪前世,只認這世的自己,那我的轉世身,又如何還是我,你入了魔障。再有來世,我們不認識。」
「相天,你不能殺藍雲,你還……」
「成師姐,」藍雲一看成寶兒的樣子,就知道她要說什麼,平安的存在,一旦說出來,肯定會打亂她的計劃,「人稱萬物之靈,可你看看,我活得還不如路邊一株小草自在,你能保得我一時,能保得了我一世嗎?何必再拉別人進來。」
成寶兒看看藍雲,再看看早就偏執得不行的相天,心下氣憤,其實她一早就明白,哪怕說出平安的存在,憑相天對七情的執著,對藍雲的志在必得,最後也是一樣,要走這條路的,抿抿嘴,終是沒再開口。
「我們可以走了嗎?」
藍雲語中隱含的期待,讓相天稍稍皺眉,正要捏指算算,卻又被她打斷。
「生同衾死同槨,我比很多人都幸運,最起碼,我找到最後的答案,不像夕顏,不像金鈴,不像那些枉死時,還睜著眼的她們,相天,早點幫我轉世吧,我早受夠了七情為我安排好的一切,我想放開這些紛紛擾擾,不再逃,活得自由自在。」
相天心尖再次痛得發麻,七情的那些轉世身,沒一個活得自在,現在藍雲這樣軟語相求,他如何能拒絕。
「……好,我們走。」
右手一拂間,原來玉棺就在某個傳送陣上,藍雲最後一次轉頭,朝眾人綻開一抹真實笑容,「你們身上,都有我帶回的大把機緣,仙道我證不了了,想要飛,也飛不高,你們幫我證仙道,幫我看遠一點,這樣的要求不算高吧。」
水月仙子看著相天把他自己和藍雲一起,蓋到玉棺之中,只覺要瘋了,七情是瘋子,相天是瘋子,藍雲其實也不怎麼正常吧,她絕不承認,藍雲的說夕顏的話,傷到她了。
一陣轟鳴聲傳來,小院中,玉棺若隱若現,兩個閉目待死的人,就在她們面前消失,一時包括水月仙子都沒動,也許一瞬,也許很長時間,沒了相天支撐的禁制,只在丁怡一揮手間,就破了,榮莫竺闖進去,看著已化成一堆灰燼的傳送陣,搖搖頭。
「這是一次性傳送陣,那個相天仙帝,早有預謀。」
「師姐……,是那個相天,拿我們要挾師父,逼她吃同心丹,喝一夜香的。」周祈春跌跌撞撞進來,「我不要師父死,師姐,你去救她好不好。」
丁怡閉閉眼楮,再睜開時,一片清冷,「莫竺,師父不會想跟那人在一起合葬的,她的下一世我們不管,可這一世,管定了,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他們的陵墓所在,我帶師父回四方界安葬。」
榮莫竺點頭,認真檢查這個傳送陣的布置方位,一聲帶著響箭的劍光沖天而起,秦夢發出召集夕顏峰所有弟子的號令。
小南山頂的異狀,宗內的人,自然早就知道,號令一出,沒一會,就來了一兩千人,從築基開始,一直到化神的都有。
「結丹以上弟子听令,分散各處,在所有山明水秀的地方,查找新起之墓,把你們……藍師叔祖,帶回來。」
听到這個消息的人,個個嚇得不行,一個丁怡的直系徒孫還沒問出來,就听祖師堂那里,傳出的扁鐘之聲,三長一短,這個聲音,只說明宗內某位祖師隕落了。
周祈春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周祈元在一旁,無聲流淚,緊攥的手,一滴滴血慢慢滴下,「別哭,那人叫相天,是一代仙帝,師父因為我們,才被他制住,我們要記住。」
鄭海妹遠遠地從大南山趕過來,看看大家的樣子,已然明白了什麼,默默站了一會,轉身就往紫竹林去。
緊隨其後的,是林晴與華如,三人轉瞬把紫竹林全都籠罩在神識之下,玉床枕邊,那個玉石子一樣的乾坤屋,靜靜地放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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