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年關將近。因明著跟齊國府翻了臉,賈赦干脆告訴王熙鳳,公中暫且莫給這家備年禮,且看他們送不送、或送了什麼回什麼。倒是王子騰那里的多加厚了幾分。王熙鳳听了歡喜得很。
自打賈璉在戶部弄出一個大改賬,王子騰深深慶幸當初撇了王夫人選賈家大房。雖聖人沒事找賈璉去罵一頓,有幾個五品小官能時常讓聖人罵的?況罵完了賈璉總能愈發忙一陣子。賈璉頭一回被喊去挨罵驚恐萬分,如今才幾個月,听見戴權的聲音已穩如泰山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自己這個佷女婿前途不可限量,連王子騰都得了不少奉承,人人贊其有眼光——原以為佷女許了個紈褲,不料竟是少年英才。王子騰已知賈璉所為皆賈赦幼年得高人所授,倒是暗嘆賈赦果然愛子如命,愈發命鳳姐兒好生尊重丈夫,不愁沒有誥命行頭穿。
這一日賈赦正教迎春賈琮黛玉三個打撲克升級,竟是迎春黛玉兩個女孩兒上手極快,賈赦賈琮兩個一邊兒,因賈琮這個小拖油瓶拉後腿,倒打她倆不過。賈琮急了,直抱怨手氣不好。恰鳳姐兒使人來回,齊國府只送了薄禮過來,她也回了薄禮;偏南安王府來了位有頭有臉的嬤嬤,年禮較之去年增了三成之多!那嬤嬤道,前次他們家世子無禮得很,乃是小孩兒家糊涂,幸而賈大人不曾跟他一般見識,太妃王爺王妃再謝過。
賈赦對幾個孩子道︰「看見沒?這就叫厚臉皮。先讓小孩子來給咱們府里尋不是,眼見沒找著,大人便出來了,說什麼休要同孩子計較雲雲。他們家世子比璉兒都大,虧他也好意思叫做小孩子!還謝咱們不跟他一般見識,仿佛再計較便沒皮沒臉了乃吩咐道︰「告訴你們二女乃女乃,仍回等價年禮,只不需費心思,咱們兩家沒那麼容易修好
賈琮小孩子心性,問他︰「既如此,做什麼還回禮呢?退回去豈不好?」
賈赦因問迎黛二人。
迎春道︰「雖心中不願再與之修好,他們家終為王府,面子上須得過得去,只從此淡了吧
黛玉想了一會子說︰「听說他們已陪過禮了,怎的又來賠禮?難道要陪一輩子禮不成?」
賈赦點頭道︰「玉兒比迎兒通透。反常必為妖,指不定圖我們什麼呢
賈琮急了︰「爹,如何是好!」
黛玉笑道︰「傻子,舅舅都猜著了,還怕什麼,左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四人遂揭過,仍接著打牌。鳳姐兒深恨南安世子算計賈璉,正巴不得一聲,臉上卻不顯,滿面春風的同那嬤嬤周旋不提。
卻說賈母謀算已久,本欲借過年賓客往來向人露口風道長子不孝。偏前日正欲去宮中見元春,賈赦使人來說了一句話,乃是問元春,是銀子可靠是兄弟可靠?賈母雖已知賈璉去了戶部當差,因外頭的事沒人告訴他,半點不知。終是元春嘆道,從前家里捎了許多銀錢進來,因父兄不成器,自己雖上下打點,仍艱難得很。如今唯有王夫人偶送些錢來,公中已是半分不給了。偏賈璉近日風頭大勁,聖人偶爾提及,口里罵他辦事不牢靠,眼中竟有贊許之色。她在宮中的日子好過許多。大伯父所言極是,銀子不如兄弟可靠。賈母大喜,忙念了佛,又道自己孫兒有本事!故甚是猶豫,唯恐壞了賈赦的名聲牽連到賈璉。倒是替賈赦省卻許多事。
因快翻過年頭了,大姐兒就要五歲,賈璉想著該有個大名才是,特來尋他老子。賈赦琢磨了一會子,大姐兒這一輩為草字輩,遂大筆一揮,定了「葉」,乃是為了懷念劉洋童年時代的女神小葉子和成年歲月的女神四楓院夜一。後擇日開祠堂寫入族譜,大姐兒正式命名為「賈葉」。賈赦遂日日喊她「小葉子」充作乳名。又抱怨沒有個一休哥來,趕著賈璉快生個孫子,賈璉領命,笑嘻嘻回院子同鳳姐兒商議不提。
又念及迎春來年要及笄,賈赦頭疼的厲害,忽想起姜武的太太鄒氏來。鄒氏也是書香門第的女兒,娘家在清流中頗有威望,遂干脆托了她。鄒夫人早知丈夫打台球輸與賈赦之長子,憤憤了小半個月,忽有一日知道竟是位姑娘,反倒深為嘆服。後親見了迎春,見她眉目娟秀、性情溫婉,偏算賬管家俱有一套、遠在尋常女子之上,心中愛得很,乃笑應了。倒是姜武,因賈赦報復他捆了賈璉,設計使人在大街上誤以為他是,大半個月沒搭理賈赦,每晚倒是照舊來這邊頑球。
賈寶玉前番被賈赦狠罵了一頓,一直懨懨的,然在功課上漸漸拔尖起來,賈政雖口里仍是疾聲厲色,心中滿意的很,愈發認定賈赦強送他去外書房甚為英明果決,倒是對賈赦生了幾分感激。
轉眼除夕日,賈赦頭一回參與古代祭祖,新奇得很。賈珍與他許久不見,趁勢約了他十二日喝酒。賈赦口里應了,心說,爺就知道早晚有這麼一頓酒。
往年榮國府過年,邊廳上院內皆是戲酒,親友絡繹不絕,姑娘們同寶玉多趕圍棋抹牌作戲。今年因府里不甚與人走動,又與四王八公漸漸短了來往,故來客不多。賈赦不愛听戲,只請了戲班子唱與賈母等听。等戲散了,四位姑娘湊一桌子撲克牌日日殺得眼紅。賈琮雖盼著去大江胡同蹴鞠,偏過年同窗都忙,也只得生拉硬拽賈環等同他一道打升級。寶玉很不愛這個,然他不頑便三缺一,自然被押上牌桌了。如此榮國府的主子倒有一半兒奮斗在升級場。王夫人與鳳姐兒往年天天忙著請人吃年酒並人請去吃年酒,如今因賈赦掌了府,倒是請邢夫人的更多些。王夫人心里嫉恨,偏無可奈何。賈璉也日夜與同僚們應酬往來,忙的腳不沾地。唯有賈赦一人,因齊周回家過年去了、二姜家中亦忙得很,無聊得呆在台球室里不出來。
轉眼到了正月十二,賈珍請賈母並西府里一眾人等的戲酒。酒過三巡,賈珍悄悄扯了賈赦往他書房去了。
賈珍請賈赦坐了,又親捧茶上來,方要說話,卻見賈赦笑眯眯瞧著自己,心中便一通擂鼓,話到嘴邊卻成了︰「赦叔做什麼發笑?」
賈赦舉盞笑道︰「我在想著要不要消遣你半日解悶兒,橫豎這幾日我百無聊賴。或是一句話噎死你頑兒
賈珍訕笑吃茶,又道︰「赦叔消遣佷兒做什麼
賈赦乃笑道︰「罷了,少在我跟前搗鬼兒。左不過哪位爺恍然發覺賈恩侯乃天上地下絕無僅有之稀世奇才,百年方出得一位,偏你赦叔我冷艷高貴不惹塵埃,無奈,只得尋了你做說客。可是如此?」
他一壁說,賈珍一壁笑。終說︰「叔叔可猜著了。樂善郡王因極仰慕叔叔,只求結交叔叔
賈赦笑道︰「私交朝臣,他不怕聖人不放心他?」
賈珍才要說話,賈赦忽然煩了,搶道︰「直說了吧,他欲結交于我,是否盼著我替他拉聖人下位
听他說得赤/果,賈珍稍稍一愣,嘆道︰「叔叔乃是明白人
賈赦笑道︰「誰不是明白人呢?只是他要挖聖人牆角,竟以什麼來撬我?有什麼我想要的聖人不肯給的偏他肯給?」
賈珍大喜︰「王爺說了,如得叔叔相助,來日得成大事,必以異姓王相封!」
賈赦蹙眉道︰「不至于吧,他做什麼看我一個老紈褲這般好了?我哪里值一個異姓王位心頭忽然有種某事不在掌握的預感,不甚踏實。
賈珍因說︰「王爺見叔叔近年行事,看似出其不意,如羚羊掛角般無跡可尋,偏成效奇佳……」
「噗——」賈赦噴茶,「我說珍兒,成語不可亂用!你直說吧,到底為什麼,還是你並不知道緣故
賈珍訕訕道︰「因見叔叔霹靂般整治榮國府,又……」
「再不說我走了!」賈赦站了起來。
賈珍忙說︰「乃是為了叔祖父在軍中的舊部
「不對賈赦搖頭道,「父親那些舊部早已與我們府里淡了往來。況那些不值一個異姓王位
賈珍忙說︰「不論為什麼呢,橫豎比現在那位器重叔叔
賈赦瞧著他直樂︰「元春可是那位的妃子呢,我如今已是皇親國戚了,還費力氣掙什麼異姓王
賈珍笑道︰「如王爺得成大事,自然也少不了迎丫頭一個貴妃的!」
賈赦一翻白眼子︰「閉嘴!我閨女才不去宮里,跟一群女人搶一個男人多可憐
賈珍愈發奇了︰「娘娘如今多尊貴,叔叔不歡喜麼?」
賈赦搖頭道︰「有什麼好,那是老二舍得,我才舍不得忽覺無趣,乃說,「我還是一句話噎死你得了。我懶得很,聖人許了我一世不入朝堂、許了我日日睡懶覺,他可肯?」
賈珍果然噎了許久,方道︰「……自然……肯的……」
「那他在上頭與聖人在上頭何異?我何苦費那個力氣言罷站起來晃悠悠走了,只余下賈珍半日回不過神來。
涮了賈珍一頓,賈赦心情頗佳,因想著大江胡同那麼多好頑的大過年的空著可惜,遂發了帖子邀姜家程家的孩子後日過去一聚,言明只邀晚輩,長輩不許進門。
後日果然姜昭領著姜 姜昀並姜文獨女姜皎過來了,還捎上那日同賈璉在御林軍營打台球的少年——驍騎參領彭潼之幼子彭楷;程家因唯有程蘭靜一個小姑娘,故只她來了。
賈赦也將自家一大群孩子打包運過來,讓姜昭領著男孩子蹴鞠,迎春帶著女孩子去後院下棋打牌跳繩踢毽子。整座宅子唯賈赦一個長輩還不管事兒,霎時成了一個青少年俱樂部。
賈赦自抱了小葉子學游泳去。從前听女同事說,古代後院宅斗很厲害,常有把大家小姐給推水里淹死的,等醒了就變成後世來的穿越女。賈赦對小葉子愛得很,決計不肯讓她被人穿了。
室內泳池已變成一個大湯池,地下壁上具有暖水銅管,暖哄哄的,小葉子進門便喊熱。賈赦早備下古代版游泳衣——托姜武弄來的水師做水靠的青綢料子做的,祖孫倆穿上很有現代感。
小葉子愛水得很,撲在池子里頭不肯起來,賈赦領她到淺水池,托起小下巴教她蛙泳,她竟知道嫌難看!不肯學。無奈只得改教自由泳。小葉子學得飛快,不多時便要掙月兌賈赦自個兒頑。賈赦豈能肯?一眼不錯盯著她。
如此爺倆在游泳池里耗了半日,橫豎備著水果點心,小葉子人小肚子小,半分不覺得餓。賈赦之生物鐘告訴他早過午飯點兒了,要出去用午飯。小葉子不肯,撒潑耍賴抱著泳池邊的欄桿哇哇亂叫。賈赦無奈只得武力鎮壓,親把她拎出來丟給伺候的人擦水,又命取她的衣服來。
小葉子望著水池還在漾圈兒,十分委屈,忽然抱住擦水的大厚棉巾子瑟瑟發抖,口里喊道︰「祖父祖父,好冷好冷!離了池子就冷!小葉子冷的緊!」說罷裹著巾子一溜煙兒奔回池子「噗通」就跳回去了……
賈赦︰(☉o☉)
下人︰(☉o☉)
小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