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隆三十年三月初三,這一天是上官婉兒六歲的生日,上官夫人早在好幾天前就吩咐下去要好好準備,還親手為女兒做了一套粉紅色的春衫。
這日一早,上官夫人就給上官婉兒穿上那套粉紅色的春衫,親自給她梳了頭,把她打扮得猶如觀音座下的善財童女一般。
上官婉兒剛打扮完,就听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接著就听見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婉兒妹妹,我來了,快看我給你帶來什麼生辰禮物!」
上官婉兒一听這個聲音就知道,一定是雲家大小姐雲水柔來了。
果然,只見一個身著騎馬裝的小姑娘揚著手里的東西跑了進來,她沒有像尋常七八歲的小姐們那樣梳雙螺髻,而是將所有的頭發都高高束起,用粉綠色的帶子扎緊,行動間一把馬尾蕩來蕩去,很是俏皮可愛。
她興沖沖的把手中的東西獻寶似的遞到上官婉兒面前。
上官婉兒一看,發現那是一把很精致的小刀,金黃色的刀鞘,刻著吉祥如意的花紋,刀柄上還瓖嵌了一顆指甲蓋大小的紅寶石,襯著朝霞的映照,熠熠生輝。
上官婉兒不禁失笑,這位表姐就愛舞刀弄槍,連送生日禮物都不離刀,不過這把小刀如此精致,定是她自己珍藏之物,如今肯拿出來送給自己,自己該感到高興才對。
于是柔聲道︰「謝謝柔表姐。」
隨後進門的雲夫人見狀道︰「還是你家婉兒知書達理,說話都這麼細聲細氣的,我家水柔,天生一副大嗓門,還一天到晚說個不停。」
雲水柔對上官婉兒做了個鬼臉,露出一副無奈地表情,雲夫人每次帶著雲水柔來時都會夸贊婉兒,說教自己的女兒,兩人已經習慣了。
雲水柔並不生氣,拉著婉兒的手,道︰「婉兒,我們去看看表哥他們都給你準備什麼好東西了,去年三表哥送你的劍譜你還留著嗎,要不然借我看兩天吧……」
上官夫人和雲夫人看著兩人相攜出去的背影,相視一笑。
雲夫人收回目光,道︰「你是怎麼教導婉兒的,看她小小年紀就溫和有禮,我要是有你這份本事,我家水柔也不至于像個野丫頭似的成天往軍營里跑。」
上官夫人道︰「我說大姐,你也別太擔心了,孩子將來怎樣還得看天性。」
「當年娘怎麼教導我們的,我就怎麼教導婉兒的,我們三姐妹是一塊長大的,不還是性格迥異,更何況是婉兒和水柔,她們兩的成長環境完全不一樣,各有各的特點,我倒覺得水柔活潑好動,很可愛呢,不像婉兒,從小身體就不好。」
雲夫人道︰「你就知足吧,兒女雙全,女兒還這麼乖巧伶俐,我瞧著你們夫婦倆的那些優點都被她繼承了,再說了,不是還有文軒嘛,婉兒的身子在他的調理之下已經好多了。」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听香水榭走去,每年都是在那里設宴為婉兒慶生。
上官婉兒和雲水柔此刻早已往那邊去了,只見臨水的亭台里已經掛上了粉紫色的幔帳,微風吹拂,遠遠望去,宛如仙境一般。廊下放滿了各種時興的花卉,滿廳生香。
上官靖宇和上官靖成正坐在水榭中,五年的時間過去,上官靖宇已經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了,但他身上儒雅內斂的氣質倒是沒變,這點隨了上官文軒。
他旁邊的上官靖成也已經不是小時候大大咧咧的樣子了,這些年一直在練功,身板練得很結實,個子也長得很快,才十歲的年紀,就快趕上上官靖宇了。
他們此刻正喝著茶,听見有人過來的聲音,抬頭望去,遠遠看見雲水柔像陣風似的跑來,後面跟著上官婉兒,正在丫鬟小悠的陪同下款款而來。
雲水柔邊跑邊喊︰「二表哥、三表哥,你們都給婉兒準備了什麼禮物呀?快拿出來給我看看。」
上官靖成起身道︰「我們送給婉兒的生辰禮物,為什麼要先給你看呀?」
旁邊的上官靖宇抿唇一笑,這雲家表妹最愛舞刀弄槍,自詡女俠,可三弟總是都說她那三腳貓的功夫,自己十招之內必贏她,卻又偏偏不願與她比試,于是二人每每在一起,總是吵吵鬧鬧。
此時上官婉兒已經踱步來到廳中,上官靖宇站起來,道︰「祝賀妹妹生辰之喜,這是我送給妹妹的禮物,看看喜不喜歡?」說著把一個祖母綠的錦盒遞給她。
上官婉兒道了聲謝,雙手接過錦盒,打開看了一眼,頓時滿臉的欣喜。
那邊雲水柔快步走過去,道︰「什麼好東西呀,也讓我看看。」說著就湊了上去。
只見盒子里裝的是一支蝴蝶玉釵,玉質極好,一點瑕疵都沒有,甚至有些透明了,釵首上雕刻了兩只翩然欲飛的蝴蝶,那蝴蝶栩栩如生,好像真的要飛走一樣。
雲水柔咋舌,這玉一看就是上好的昆山美玉,在外面都是有價無市的好東西,這麼一支釵子得用多大一塊籽料呀。不由用驚奇的眼神看著上官靖宇道︰「嘖嘖,二表哥,你真有錢!」
上官婉兒噗嗤一笑,自己這便宜表姐還真是直接呀,不過她說的也不錯,爺爺和爹爹都是不愛理庶務的,往年家里的生意往來都是外院的各位管事處理,這些管事世世代代都為上官家理財,忠誠度絕對沒問題。
自從二哥表現出這方面的天賦以後,爹爹就放手讓他去管這些,現在,上官家在京城的所有銀錢往來,都是他在管著,听說他還找到門路,和洋人做起生意來了。
上官靖宇听了雲水柔的話尷尬一笑,道︰「也是機緣巧合,我以前曾經幫過東大街做珠玉生意的聚寶閣老板一個忙,他一直想著要謝我,前不久收到這支玉釵,就轉給了我,我看這支玉釵品相不錯,就拿來送給婉兒了。」
上官靖成在一旁對雲水柔道︰「不就是塊玉嗎,看你稀罕成那樣,回頭三表哥送你,比這個還好。」
雲水柔道︰「我才不稀罕呢,你要是肯跟我比試一場,我會更高興的。」
上官靖成道︰「跟丫頭片子比武,我沒這個興趣。」
「你說誰是丫頭片子呢?」雲水柔急道。
「這廳里只有你和婉兒,我家婉兒溫婉大方,說的就是你。」上官靖成回道。
雲水柔急了,跑過去,道︰「不許你說我丫頭片子。」
上官靖成見她跑過來,立刻閃開,口中說道︰「你不僅是丫頭片子,還是黃毛丫頭。」
雲水柔氣急,抬腳就追了過去,于是滿廳里就听見一陣嬉鬧之聲,上官靖宇和上官婉兒也被逗樂了,所有的人都笑成一團。
這時一個淳厚的聲音道︰「三弟還是愛和柔表妹打鬧。」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一個體型修長,面色微黑,滿面笑容的十六歲少年趨步而來。
上官婉兒立刻迎上去,抱著他的胳膊道︰「大哥怎麼回來了?先前也沒听人說起過。」
上官靖康看著眼前這個小小年紀就明艷俏麗的妹妹,抬手模了模她的頭發,道︰「今日是你生辰,我特意向長官請了半日的假。」
上官婉兒不禁動容,自己這位大哥向來刻苦,尤其是數年前爺爺辭掉了大學士之職,轉為閑職之後,他說上官家在朝中不能沒有一個站的住腳的人物,于是提出要搬去軍營常住的請求。
幾位長輩商量之後同意了他的請求,他卻出人意料的沒有選擇去西大營,而是去了人生地不熟的東大營。
他解釋道︰「西大營的主帥是大姨丈,那些將士們難免會為此高看我,我就得不到真正的鍛煉,我要去東大營,一切從頭開始,能做到什麼樣,全憑自己的本事!」
上官婉兒很佩服他,不靠家人自己闖蕩,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實在太難,尤其他還是上官家的嫡長子,這種身份的轉變恐怕很難適應。
但沒想到他都一聲不吭的承受下來,這一堅持就是五年,每年也只有祭祖和過年的時候才會回來,這次居然為了自己的生日特意趕回來,自己很是感動。
這邊上官靖成和雲水柔終于停止了打鬧,雲水柔立刻跑了過來,對于這位常年駐扎在軍營的大表哥很佩服,自己也常跟隨父親出入大營,知道一個普通的士兵,要想在軍營里得到提升有多大的困難,而這位表哥五年的時間就當上了校總,手底下有兩百多名士兵,已經很難得了,連父親都說他是可造之材,有的人窮其一生都當不上這個位置。
雲水柔跑上去,道︰「大表哥,你給婉兒妹妹帶了什麼禮物。」
上官靖成立馬插嘴道︰「還能是什麼,肯定是木雕的小人兒唄。」
上官靖康不好意思的模了模頭,微羞道︰「軍營里也沒什麼好東西,我也只會這個。」說著從懷里拿出一個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女童木雕來。
自從那年上官靖成送給上官婉兒一個木雕小女圭女圭,上官婉兒表示喜歡以後,每年她過生日的時候他都會雕一個送給她做生日禮物,上官婉兒明白,軍營里平日的訓練已經很繁瑣勞累了,他還要抽出時間來給她準備禮物,自己怎麼能不敢動!
上官婉兒一把接過那個木雕,夸贊道︰「大哥的雕工越發好了,婉兒很喜歡!」
上官靖康笑了,他牙齒很白,因為常年待在軍隊的關系,平日里看上去比較嚴肅,但是笑起來的時候有兩個酒窩,很可愛,很純淨。
這時上官夫人和雲夫人也來到水榭,看見上官靖康,雲夫人道︰「康兒也回來啦。」
上官靖康立刻抱拳行禮,叫了聲「大姨好。」
上官夫人見大兒子回來,嗔怪道︰「回來也不跟為娘說一聲。」
上官靖康道︰「剛到家,听說弟弟妹妹們都在這里,就連忙趕了過來,是康兒不孝,讓娘擔心了。」
上官婉兒立刻撒嬌道︰「娘親,大哥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您就別怪他了吧。」
上官夫人道︰「我何嘗有怪他的意思,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呀。」
眾人此時已經來到廳中坐下,丫鬟們魚貫上了茶水點心,眾人一起吃吃喝喝,說些閑話,上官靖成和雲水柔又一言不合吵起來,整個水榭里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中午上官老爺和老太爺一同進來吃了長壽面,長壽面是上官夫人親手下的,味道很好,上官婉兒吃了很多。
直到眾人離去,上官婉兒才有空清點自己今日收到的禮物,共計;極品端硯一方,是爺爺送的;珍珠白錦衣一套,是大姨送的;木雕一個,是大哥送的;蝴蝶玉釵一支,是二哥送的;著名劍譜一套,是三哥送的(話說她一直沒明白那劍譜有什麼著名的);小刀一把,是雲水柔送的;爹爹和娘親共同為她準備了一份禮物,娘親畫畫,爹爹執筆,送給她一副《江山美人圖》。
上官婉兒很開心,當米蟲的日子過的平淡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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