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點,大型超市已經打烊,唯有去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
東西不多,沒的選擇,買起來自然快速。
杜咸熙還在食品櫃前徘徊不定的時候,徐安柏已經拎著小籃子到櫃台結賬了。
她倚著那櫃邊,側過身子去看杜咸熙,說︰「快來,要結賬了。」
杜咸熙這才慢悠悠地過來,手里抓著一個卡通形象的棒棒糖。
徐安柏連忙擺手說︰「不能給艾倫吃糖,小牙都黑了。」
杜咸熙很自然地去攬她的腰,將東西擱在收銀台上,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給你的。」
徐安柏很是意外。
收銀的店員也意外,找過零錢的時候很小心翼翼地揣度著輕重,最終是好奇心爆發向杜咸熙說︰「先生你好面熟啊,是不是在哪見過啊。」
杜咸熙從不對陌生人擺臉色,自小的涵養讓他不由自主地微笑,禮貌地說︰「不好意思,你也許認錯人了,我們一定沒有見過。」
店員緊緊皺眉,目光如炬,盯著杜咸熙,恨不得將他燒出兩個洞,突然恍然大悟地拍手道︰「記起來了,我是在網上看到你照片的。」她掏手機,「瞧,抱郗兮的這個帥哥就是你吧,雖然畫質有點渣,但這輪廓實在太像。你是誰啊先生,為什麼會和郗兮在一起,你們是在談戀愛嗎,去醫院到底什麼事啊?」
徐安柏覺得頭痛,手勾了勾杜咸熙的小拇指,說︰「我有點累了,走吧。」
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讓面前這女人閉嘴。
杜咸熙看了看她蒼白的面色,又看了看那小拇指上纏繞的縴細手指,一言不發中拎著一袋子東西往門外去。
走在一排剛剛發出女敕芽的銀杏樹下的時候,杜咸熙將那軟糖遞到徐安柏手上,「你以前很愛吃這東西。」
徐安柏都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過對于食物她習慣于來者不拒,很利索地接過來,剝開紙,咬一口,囫圇吞棗地咽下去,又湊近這甜得發苦的東西。
杜咸熙在身前說︰「好吃嗎?」
她剛要點頭,就看到他的大衣折了一下,緊接著,他低頭湊過來咬另一邊,在徐安柏要躲得一剎那,用手按住她的後腦。
只隔著,這樣一個香甜的距離,彼此雙目對視。
徐安柏連同呼吸都快要停止。
他亦含著這塊糖,臉頰一動,咬了半邊,很容易就輕觸到她的唇。
都沒有再多動一點,只是在這樣膠著的炙熱呼吸里,肌膚相踫。
有難得的一份脈脈情愫。
直到,分開彼此。
徐安柏將紙棒扔進垃圾箱。
歪過頭去看身邊的男人,說︰「上次的事情對不起,我不應該胡亂猜測到你身上的。」
杜咸熙含著笑,意味不明地問︰「你是知道這件事的始末了?」
「嗯,」她點頭,「是郗兮做的。」
杜咸熙眸色即刻一凝,然而,到底沒有多說些什麼。
他心里自有自的思量,沒必要此刻就說出來和人討論,好像無論如何,在對待和徐安柏有關的事情上,總要留個心眼。
徐安柏當然不明白他在想什麼,只是把這樣的一種沉默當做是他對眼下的一種縱容。
她還在等著他對今天下午做出的解釋,等著他說明他和郗兮之間的關系,等著他親口告訴她,郗兮的孩子不是他的。
可她清楚地知道杜咸熙永遠不會對她做出坦白。
但這一切的縱容已經可以做出結論,他若不是和郗兮有關系,便是他想要讓她覺得他和郗兮有關系。
徐安柏反而想笑,「你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沒有。」
同樣的對話也出現在另一對人身上。
隋木問︰「你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郗兮說︰「沒有。」
隋木站在公寓門口,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死死拽著郗兮。
他目光里藏著急切,火辣辣的能灼傷人皮膚,郗兮被燙得心尖直跳,都不敢直面這股逼仄,低頭甕聲道︰「你要是問網上那些照片的話,實在是無可奉告,我和杜咸熙只是無意遇見——」
「我沒想問你照片的人物,我是想問你,」隋木幾不可聞地嘆氣,將她拉進一些,一字一頓地說︰「我是想問你,照片是在哪兒拍的。」
「有必要嗎?」郗兮扭頭,氣惱得不想見他。
隋木大聲說︰「當然有必要,我的女人懷著我的孩子去醫院檢查,不出于安全的考慮提前向我報備也就算了,還要被我最不爽的男人抱著往前走,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咦……語氣很重,但內容竟出奇的……溫馨?
郗兮抬頭看他,幾難相信剛剛听到的話,忐忑不安地問︰「可不可以請你重復一遍?」
隋木拿手在她腦門上一彈,「得了便宜還賣乖,你休想。」
郗兮嘴角早已噙滿笑意,拽著他的西裝左右門襟,很用力地往自己身體這邊一拽。
隋木幸而抓緊了門框,卻依舊被帶得腳步子一踉蹌,挑高眉毛,說︰「作死了,都是要當媽的人了,你這股子狐媚氣什麼時候收斂一點?」
郗兮反而笑得風情萬種,「你不就喜歡這個調調嗎?」
隋木解了領帶俯身就要吻她,忽然听到背後有腳步聲逼近,略一扭頭就看到胡淨閣格式化的臉。
彼此一個頷首算是見面問候,胡淨閣掏鑰匙進屋。
隋木卻突然一副恍然大悟樣子,「想起來了,你做過杜咸熙的同桌。」
胡淨閣不卑不亢地轉身來沖隋木笑,說︰「也做過隋總幾年的校友。」
直到胡淨閣關門進屋,隋木仍舊在背後問︰「這男人看起來總是有點笑里藏刀。」
郗兮反而冷笑兩聲,「誰還有你厲害,暗的明的全是刀,一個不留神就被刺得渾身是眼。」
把隋木說得凶神惡煞,他索性就桀驁到底,將外套嘩得一剝,扔去房門里頭,兩手已經死死抓住郗兮的肩膀,獰笑道︰「說吧,這一次,想在外頭做還是里頭做?」
隋木粗心大意,當然不會自己察覺出這段時間里郗兮的不對勁。
真正讓他感到訝異是源于網上鋪天蓋地的所為「影後」和「某隱形富豪」的親密照片。
杜咸熙這個人太過低調,手里掌握著這座城市大半的財富卻始終不願在媒體面前多露一面,只是這幾個月連續被人偷拍。
絕不會是代表他松懈了。
正思量著他到底打些什麼主意,他本人就親自掛了個電話過來。
隋木一看手機上的號碼,一口水含在嘴里差點沒噴出來,清了清喉嚨,一副不羈的口吻,「喲,你還存著我的號碼呢。」
杜咸熙聲線平穩,「看起來你也有我的號碼。」
你來我往的口水仗實在沒意思,隋木讓這男人有話快說有屁就放,他們之間還沒交情好到可以絮叨。
杜咸熙在那頭皺了皺眉,想這男人還是一樣的粗俗,說起來話沒什麼輕重,于是玩兒似的碾著兩只手指,沉聲道︰「郗兮前幾天去了醫院。」
他還敢說!
隋木捏著手機,指尖發白,「要你說,什麼東西!」
想掛,誰知道杜咸熙不疾不徐地說︰「婦產科,我,陪著。」
杜咸熙先按了掛機鍵。
隋木頓時一怔,沒反應過來,半晌,突然覺得渾身的血都往頭上涌,站起來,摔門而去。
助理跟後頭絮絮叨叨地問去向,隋木是心有怒氣施于旁人,恨不得一拳把他打得貼牆上。
最後自己去取了車子,腳下油門一踩,往杜昌沖。
現在想來,郗兮是有多乖?
她二話不說地隨他回國,從容呆在有徐安柏的片場,陪他出席無聊的晚宴……是為什麼?
唯一的共同點便是,杜咸熙是在場的。
他們是什麼時候勾搭在一起的,他們大吵的那一次,他無視她的日子里,亦或是,還在國外的時候?
隋木無視秘書助理的相攔,一路猛沖至杜咸熙辦公室,二話沒說,以拳頭招呼。
杜咸熙臉偏去一旁,片刻後方才轉回,唇角破了一個小口子,眼中的光芒卻仍舊是戲弄般的蔑視。
隋木萬萬沒想到徐安柏會從一邊的隔間里跑出來,滿臉驚恐地望著他們倆。
隋木說︰「媽的,你還敢當著她的面打給我?」
杜咸熙將他扯住自己襯衫的雙手掰開,背倚著桌沿,沖徐安柏揚了揚下巴,「你走。」
隋木咬死牙齒,罵罵咧咧道︰「你個混蛋敢做還不敢認了,徐安柏你別走,你听他說!」
徐安柏听他的才會有鬼,倒也不是怕這什麼杜咸熙,只是覺得這種混亂場面里,自己沒必要亂`插一腳。
等她關上門,杜咸熙方才緩緩道︰「你做假爸爸做上癮了,真爸爸倒不樂意操心了。」
隋木的腦子轉了又轉,「什麼?」
「我只是說陪著,沒說她懷了我的孩子。」
隋木一顆吊在喉嚨口砰砰跳的心這才歸于原位。
只是杜咸熙的話針針見血,字字如刺,「開始在乎她了麼,隋木,只是一個徐安柏已經是極限,你父親那種人是怎麼也不可能讓同樣的錯誤發生第二次的吧。」
隋木強繃著臉,笑著說︰「不用你管我。」
只是腳步一點踉蹌,自己也明白杜咸熙說的話不無道理。
旁觀者清,他自己審視自己,究竟什麼時候對那女人多了一點不同的情愫?
早上醒來的時候,郗兮不在身邊,隋木伸個懶腰,將被子踹到一頭,喊︰「人呢?」
郗兮端著一杯橙汁和自制三明治走進來。
隋木牙不刷臉不洗,將頭埋進她里,手慢悠悠模來一個三明治往嘴里塞。
郗兮無奈說︰「髒。」
隋木翻白眼,「我給你弄那下邊的時候也沒嫌你髒吧。」
後頭幾個字說得含糊不清,是被郗兮捂住了口鼻,隋木翻身坐起來,將她的手打開了,兩眼一瞪,「做得還說不得了,你別學那些扭扭捏捏的女人,欲拒還迎欲擒故縱的,什麼鬼樣子。」
「好,好,」郗兮點頭,隨即又低著聲音,呢喃著,「那個……你說怎麼辦?」
她手撫著肚子。
隋木拿眼尾的光睨她,「生。」
「那你別再那麼沖動,很容易掉的。」
「好。」
「可是……」
隋木想,麻煩死了這女人,還有什麼可是?可他如何猜不出她的想法呢,只是他也處在一重身不由己的檔口,拿不出太多的承諾,于是丟下一句「走一步算一步」,指使她開電視看看。
郗兮聰明地停止提問,前一晚的喜悅還散,現如今的煩惱倒也可以緩一緩再談。
自覺已經因為這種感覺糊涂了太多,可寧願不聰明。
她是真的愛這男人。
剛開電視,隋木就有電話來,她乖巧地按低聲音,依偎進他懷里,順便豎著耳朵。
「隋總,木董不見了,還,還,還有信達的貸款,也一起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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