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宋易的產業已經很大了,岳府中屬于宋易的財產,岳夫人都交回到王帥手中,希望他到時候轉交給宋易,順便也交待了王帥一些事情,也將自己的孩子暫時放到了鄉下去寄居在信得過的人家中!
她離開京城是必然的,而趙匡胤的死,無疑讓她終于決定走出這座即將風雨大作的天下雄城。
自從帝崩之後的每一天,京城內的每一人都像是熱鍋上的螻蟻在焦急的行動著,十八道大小城門更是加強了警戒,進出森嚴
一支數十萬的大軍卷起一陣浩大沖天的塵煙朝著京城疾馳著。
也在此時,一支數千人的平民隊伍出了幽州朝儒州而去。
諸葛祁站在幽州城頭,心思重重。
一道魁梧威武的身影站到了他的身旁,眼神悲哀的說道,「我們竟然不如這些平民麼?」
諸葛祁苦笑一聲道,「我竟不知,這些人會為了一個不知名的宋易而舍生忘死的趕赴儒州這是我諸葛祁此生見過最震撼的場景之一了!但是,哪怕這樣,我們卻還得守著這座城,不是麼?」
諸葛祁悲涼的話語,換來了魁梧男子一聲嘆息。
「雖死而戰,我絕不會再退了我已經做了愧對良心之事,若再退,威武無存矣!」
諸葛祁回頭望了他一眼,眼中閃過茫然之色道,「幽州可守一時,這一次我只希望上蒼能有奇跡!」
「奇跡?哈哈諸葛,你也老了」魁梧男子扶劍怔了怔,然後發出悲涼的大笑聲。
他說諸葛祁老了,其實他自己森冷的頭盔之下何嘗不是悄然已白發?
在大戰前一天,熱氣球終于離地數障升騰而起,而終于看見這一幕知道真相的王魁瞠目結舌的無法相信。
嬌小的扶搖,仰起頭望著天空那搖搖擺擺的熱氣球,滿目的迷離之色。
向往天空,有時候是深藏在人心中最不可說的那個夢。
所有人的,看著在熱氣球吊籃中手忙腳亂的宋易猶如膜拜著一尊神祗。
他是那麼神秘而不可琢磨
搖搖晃晃之中,燃料耗盡,干扁的球囊朝著地面漸漸快速墜落,宋易從空中發出驚呼聲。
片刻後,震得頭暈眼花的宋易才終于被人從吊籃中扶出來。
夜里,一群人聚集在宋易的小院中。他們才剛剛經歷過此生最震撼的事情,也漸漸明白了宋易的意圖,甚至重新的有了一絲希望。
王魁雙目之中閃耀著一股明亮之色說道,「這就是你要做的?刺殺完顏洪亮?」
「是的但是否成功,只有一次機會,因為金人的弓箭手反應過來之後,我很難再有第二次機會!所以,其余的事情都得靠你了。」宋易神色鄭重的說道。
王魁肅然點頭請教道,「該怎麼做,你告訴我,我一定傾盡全力!」
此刻的王魁,放棄的原本身份,他現在對于宋易只剩下欽佩,而對于他這種人來說,欽佩一個人便代表著臣服!
他話中的意思便是,自此刻起,儒州城所有的權利都交給了宋易。
而宋易也理會了他的意思,神色平靜的說道,「在金兵兵臨城下之前,我會站在城牆上,然後需要迅速的知道完顏洪亮的位置!自我刺殺完顏洪亮之前,需要有人吸引金兵的一部分注意力然後,在完顏洪亮被殺的那一刻,儒州城內,哪怕一條狗都不得再停留的推出去,以一種送死的態度沖出去所有人該做的事情,除了沖鋒之外,便是喊著讓敵方大亂的話我知道這其中的拿捏調度需要極其精細的掌握,但只有你能做到了!」
王魁眉頭緊皺,他也領會到了宋易的意圖。也終于醒悟起來宋易之前說的‘賭運氣’是怎麼一回事。
而這種情況,似乎在戰場上有過無數次的例子,一軍主帥陣亡的瞬間,是敵軍最容易軍心渙散的瞬間,更何況金人本就是在戰法之上不如大趙軍,而更注重頭領的呼吁士氣的一支軍隊。
王魁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哪怕身死,王某也相信此戰必定會成為大趙史上最壯烈的一戰!只是你我一直不明白,你始終有機會離開,而且你不該用自己的性命冒險!雖然在空中,可金人當中臂力奇強者不缺」
一旁的伍堅,扶搖與青木寨眾人更是臉色凝重,皺眉欲言。
宋易擺了擺手道,「你我皆知,這一步退後,那身後便再無可退之地,而我這人最不喜歡做的事情便是退縮!」
王魁拱了拱拳,神色鄭重的對宋易表達敬重。
而所有在場的人,除了扶搖之外,竟俱都半跪下去,無言的用一種甘死追隨的目光望著宋易。
這一刻,他平靜的面容仿佛具有一種無聲的威嚴,凌駕于天地間坦蕩,威武。
夜里的時候,忠叔帶著一支千人左右的糧草兵悄然入了城。
很快宋易見到了似乎變得更蒼老一些的忠叔,忠叔雖然神色蒼老,但精氣神卻似乎出奇的好。
「原想著,忠叔你練的這支奇兵能夠幫我刺殺趙澤派上用場,此時看來不得不提前上陣了,也不知幾人能活」宋易苦笑著對忠叔嘆道。
忠叔提起一壇屠蘇酒,豪邁的拍開封泥,咕隆隆的一口口仰頭灌下,頸項中,銀色發絲上俱是酒水珠子
人雖年邁,但豪氣干雲!
半壇酒下肚,忠叔嘿嘿笑道,一臉紅光煥發的說道,「戰士就該死在戰場,我老頭子其實心中一直最想做的事情便還是希望跟著岳將軍在戰場沖殺!上天終究給了我這個機會,何懼之?」
「你放心,我帶出來的兵,雖然不敢稱精銳,但多殺幾人,多活片刻,卻還是可以的!」
看著忠叔爽朗的笑,宋易也跟著提起酒壇喝了幾口,然後讓忠叔去休息,自己也回到了小院之中。
扶搖坐在樹下,看見宋易回來便跳下來問道,「讓我去吧!」
「不行!」宋易搖了搖頭,知道扶搖說的是什麼。
扶搖認真的盯著宋易說道,「我的劍法比你好,而且輕功也比你好得多,我去更合適!」
宋易很鄭重的對扶搖說道,「你的飛劍雖然厲害,卻終有極限,而你輕功再高,卻在空中無能為力,你不懂操縱著熱氣球所以你不適合。而且,你一向小看飛刀技巧,卻不知此次是證明我飛刀技巧的時候了麼?」
扶搖神色不悅,咬著唇死死的盯著宋易,不知道怎麼說話,卻又不肯。
「別難過,我不會死!」宋易笑著說道。
「不信!」扶搖哼道。
「你想,我若死了,我的家人怎麼辦?還有我還未出生的孩兒豈不是可憐?我自己也怕死,怎麼舍得去送死?」宋易笑道。
「可是哪怕你飛得再高,金人的弓箭依舊可以射得到,哪怕你能誅殺完顏洪亮,三十萬大軍卻依舊不是這幾千人可以阻擋的!」扶搖竟然第一次紅了眼圈,咬著嘴唇低聲道。
她對于宋易,更像是一種對于玩伴的依賴,而像她這種心性純澈的女孩兒來說,簡單的世界中,當然無法忍受自己依賴的人去送死。
宋易當然知道扶搖說的是事實,他笑了笑說道,「你忘了我有一個秘密嗎?我的傷口能迅速的愈合,哪怕我受傷了,也不會死的你該相信我,我認真起來從沒騙過你!」
扶搖紅著眼盯著宋易半晌,才努著嘴伸出自己細女敕的尾指嬌聲道,「那你和我拉鉤,保證你不許死!」
宋易無奈笑了笑,最終卻還是和扶搖做了這種小孩兒的承諾方式——拉鉤。
整座儒州城,此刻加起來也不足五千人,城外就是三十萬金人虎狼大軍,任何人都不存希望,但卻再沒有人離開。
這世上,總有些人是認為有些東西比死亡更重要。
只是,城中的氣氛卻顯得很壓抑,大家都不願意說話不願意笑,更多的人是寫著家書,不會寫字的人則用粗俗的言語口述著讓朋友代寫但其實有些人心中很清楚,哪怕自己的家書寫了也未必傳得到家人手中;哪怕傳到了家人手中,他們也未必識字
但他們還是想留下些什麼,證明他們的榮光。
天將破曉。
這是最後一日,儒州城頭的士兵忽然發現自幽州方向奔來了一大群人,這些人踩著晨曦仿佛鍍著一層光芒出現在城下。
來自幽州城的所有城民,都來了。
他們當中,青壯年在最前,老翁騎牛,婦人騎馬草鞋已破,衣衫被荊棘劃爛!但是,他們用自己那顆躁動的心,那雙用力的雙腳,用粗糙的雙手分開荊棘,拼命一般的終于趕到了儒州城外。
城頭的士兵,望著城下那些衣衫襤褸彷如逃難的人大聲問道,「城下何人?不知此處大戰麼?速速離開!」
一路上幾乎背了媳婦半路奔來的屠夫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口酒,然後咧嘴嘿嘿一笑,沖著城頭大聲喊道,「幽州城所有大趙子民,特來追隨宋易大人,希望兵爺打開城門,我們不怕死!」
接下來,這群衣衫襤褸的人,異口同聲的重復了這一句話,聲欲震天,撕破了這個壓抑的黎明!
城頭那些早已拋卻了生死的士兵,在最初的震撼之後,有人不知為何流出了眼淚,放聲哭了起來。
哭完之後又是不羈的大笑
「你們且等著,容我去請示王將軍!」城頭校尉紅著眼圈喊道,然後讓一名小兵迅速的去通報王魁!
他抬頭望了望天,一輪巨大的明日突破了地平線,在這壓抑的黎明顯得格外的刺眼!
以至于,這城頭的所有士兵,都被刺紅了眼,想要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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