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人是被時勢推著往前動;有時候,時勢也因人而動。
那陽光下被鮮血蒙住眼的宋易,見不到此刻汴州城的繁華,還有那花魁大賽的熱鬧紛呈。
畫舫如高台,紅牌如名角戲子。有身份的人在台上看戲,身份稍低些的人,卻只能在河岸邊遠遠的看著,發出吶喊和歡呼,窮有窮樂。
眼界不一樣,決定著不一樣的高度
玉骨朵其實身段和相貌都很不錯,在這汴州城中算是佼佼者了,在杜青煙還起來的時候,她已經是明月樓的紅牌了;而杜青煙離去之後,她又當之無愧的成為明月樓的頭牌。
玉骨朵在畫舫上扭動著自己柔韌的腰肢,身姿如同拂風的楊柳一般搖曳著,寬袖飄舞,隨著琴瑟之聲裊娜起舞。
昂首時衣衫下包裹著傲然聳立的也隨著昂揚傲立;折腰揮袖時蠻腰陡折,就像是柔女敕彎垂的楊柳枝;艷麗的裙裾下形狀飽滿的臀部時刻扭擺著,風情而不媚。
觀賞的貴族士子中,江城微微搖晃著自己的腦袋,似乎為玉骨朵的舞姿所傾倒,陷入了琴瑟的節奏著,眼神微微有些迷離的朝著身旁的王蘇說道,「王兄,覺得這明月樓的玉骨朵姑娘又如何?」
「比之先前的鮮花坊的那名叫祝小小的女子,少了幾分柔媚,多了幾分風骨。」女扮男裝的王蘇沉吟之後淡淡說道。
還是從前的裝扮,還是同樣的伙伴,王蘇坐在這里卻總覺得少了幾分自在!
恰在王蘇點評完畢,台上裊娜燕舞的玉骨朵已經跳完一曲,琴瑟聲也恰到好處的止歇。還不等玉骨朵拘禮之後退入後台,畫舫下那些圍觀的窮書生和平民倒是轟然發出了叫好聲,一時間有人朝著畫舫上扔著采集到的野花之類的東西,甚至還有人丟著自己的衣物。
但是就算他們的呼聲再高,也不能決定玉骨朵在這場花魁大賽中的名次。因為能夠決定的人此刻都端坐在畫舫上的賓客席位上。這其中,包括江城這一個圈子中的幾人,其實也是有點評權的,最終決定汴州城花魁稱號的資格,在賓客席最中央的那個位置上一個須發潔白的老頭子身上,那是貨真價實從國子監退下來之後的國之名宿,儒林大家,沈之南。
玉骨朵跳完之後,陸續的從人群中傳過一些紙條遞到了沈之南的那個位置去,最終交由他和身旁的另外兩位汴州城資深的大儒決定。
這時候,從後台走出了下一人。這一人一出,頓時間整個場地的人聲喧嘩鼎沸了起來,就連本來就在畫舫上來自各個圈子的賓客席位上的不少人也騷動起來,沈之南不得不發話下去才微微將這樣的喧鬧壓制了下去一些。
王蘇也微微嘆了口氣對身旁的江城說道,「論姿色和風雅,她其實比我見過的杜青煙還要略勝那麼一些。也不知道,最終的結果」
「我支持寧師師的!」江城意味深長的笑著對王蘇說道,強調著自己的立場,一點兒也不在乎王蘇是否會覺得他坐在點評席上卻帶著偏頗的心思。
台上,黃鶯依舊是一身素色長裙,似乎微微描了些淡妝,整個人看上去似乎更加芳華出塵了一些,眉目間卻籠罩了一層看不透的淡淡煙雲一般。
向眾人拘禮之後,黃鶯親自坐在古琴前。
場上的所有人開始靜氣凝神,等待著她的表演。
叮咚聲如清泉繚繞空谷般的驟然響起,然後便是潺潺的小橋流水,黃鶯的優美的手指挑動著琴弦,瞬間便將人帶入了一種空靈的氛圍,這時候黃鶯張開了自己櫻紅的小嘴,從她的口中飄蕩出了仿佛空谷黃鶯一般的輕靈之音。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
櫻唇微張,語音一出,頓時震驚四座!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黃鶯的嗓音果然妙如天籟,尤其是此刻她的眉目之間帶著淡淡的柔弱傷感之色,使人瞬間便感到了一股荒涼傷感的感覺在心頭彌漫開來。
王蘇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張口了自己的嘴唇,片刻之後才喃喃的呢喃道,「她竟是唱了宋易寫下的詞參加花魁大賽了!」
江城也微微有些意外,這首《烏夜啼》早就傳遍了汴州,伴隨著的還有宋易的才名,但是因著後來的那件血案公告全城,整個汴州城的士子和人們其實是陷入對宋易一種忙亂無措的揣測中,分不清那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但是此刻,似乎經著黃鶯絕妙的嗓音,還有這首妙絕的詞,又將眾人拉回到了對宋易的欽佩之中。任何時候,有才氣的人總是能夠傾倒很多人的,更何況在黃鶯這般天籟之音的渲染之下。
「黃鶯唱得真好好詞」
「我都有些想哭了」
「這首詞,真的是那個殺人犯做的麼?」
人群中,有些人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後台之下,身著一件露出一小段蠻腰的寧師師听著傳入耳中的絕妙之音,神色復雜
汴州城的花魁大賽,似乎了最精彩的時刻;而汴州城外三十里外,一支官府的人馬在柳殘元的帶領上沿途打听著一人的消息;而距離這波人馬再往西八十里外的青木寨中,此刻正在發生一場血戰。
風煙飄蕩,廝殺聲沖天,不時的有血光飆濺,還有慘呼聲傳來
宋易的眼楮被鮮血蒙住了,一個青木寨的土匪趁著這個時機高高的揚起了自己手中砍刀朝著宋易的肩頭斬落,而宋易搖晃著自己的腦袋,伸手模了一把臉上的鮮血,將要恢復自己的視線,懵然不知刀鋒已經近在咫尺。
宋易看見的霎那間,刀鋒已至!宋易驚魂皆冒之下咬牙閉上了自己的雙眼,一拳狠狠的搗了出去。
「咻」
這時間,宋易只感覺到自己的耳朵傳來一陣火辣辣的,有什麼東西從耳旁刮過一般,然後便又听見‘錚’的一聲金鐵交擊聲在自己的耳旁響起,震得耳膜陣陣的發疼。
片刻,沒有傳來刀鋒入肉的痛感,宋易揮出去那一拳以血還血的一拳也落在了空處。驚訝之下睜開眼,才發現揮刀要砍自己的那人正在蹌踉的後退著。
宋易頓時間提刀而上,手起刀落的砍了下去。
噗!鈍刀入肉的聲音瞬間傳來,宋易一刀砍中這人之後,順便一腳重重的將這人踢飛出去,然後才拔刀朝著身後望去。
飛劍少女站在不遠處,朝著宋易趾高氣揚掉了挑自己的柳眉,稚女敕的臉龐上似乎寫著你欠我一命的神情。
宋易朝著她拱了一下手,露出了一個感激的表情,然後轉身朝著剩余下來的幾名土匪殺去。
山腳下,牛二虎納悶的看守著唐風,猛然間看到了山崗上的風煙,模著自己滑稽的腦袋嘀咕道,「那上面什麼情況啊,怎麼那麼大的火光和風煙」
「唔唔唔」被封住嘴邊燈府小公子唐風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因為被封口了只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你想說話?可是宋公子不讓灑家放你啊,只讓灑家看緊了你!」牛二虎朝著唐風說道。
「嗚嗚嗚嗚」唐風沖著牛二虎再次哼哼起來。
「你到底想說什麼?」
「唔唔」
「他娘的大舅爺的,我就看看你要說什麼!反正宋公子沒說不讓你說話。」牛二虎艱難的糾結了一下,然後拍了拍自己滑稽的腦袋,走過去揭開了唐風口中的布團。
唐風劇烈的喘了幾口氣,然後大聲說道,「你們抓我無非是想要脅迫我爹剿匪,你放開我我一定幫你們!」
「不信你」牛二虎梗著脖子堅定的說道。
「真的!你看那山上煙氣滾滾,這時候肯定是青木寨發生了大的變故啊,如果這時候沒有人去幫你的那位宋公子,他說不定就就糟了了,這時候如果我讓我爹的人幫他的話,肯定能夠幫上他的忙的!」唐府小公子唐風瞪大了自己的眼楮認真的說道。
牛二虎一听唐風這話,倒是開始猶豫不定起來。
此刻,青木寨的混亂範圍開始漸漸變得漸漸縮小起來,受驚的馬匹早已經不知道四散到了何處。反抗的那些逃出來的人,少部分死的死傷的傷,大部分都趁亂朝著山下奔逃起來,而冉東來帶領著一批青木寨的核心悍匪人物,開始整合了數十人在火光下清理起殘亂的局勢起來。
宋易和飛劍少女這時候才剛剛配合著幾個被青木寨土匪抓來的青壯漢子擺平了一小團土匪
兩人的表情才微微浮現了一絲笑意,其他幾人也開始大笑起來,頓時間感到了一股磅礡的殺氣朝著這邊席卷過來。轉頭望去,黑壓壓的幾十個人頭,幾十名殺氣騰騰的悍匪,手中持著殺氣森然的兵器朝著宋易等幾人的方向包圍過來。
宋易感到,陽光下的空氣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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