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里的氣氛有片刻的凝滯,一切似乎靜止了一般的寧靜。
宋易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驚魂,展鵬瞠目結舌的看著喉嚨處一朵血花漸漸釋放開來的蕭冷。
原本差點撕心裂肺的杜青煙,此刻僵硬的轉過頭去望著自己的師父
所有人的動作都在無聲中進行,只有秋夜隱呆滯了片刻之後邁動了自己的腳步,從涼亭中狂奔沖向了枯草地里的那一具半具尸體。
涼亭中的青煙見秋夜隱沖了出去,這才擔心之下也跟著追了出去,她擔心師父激動之下做出對宋易不利的事情來,所以跑到宋易身邊之後趕緊將自己的身子微微擋住了宋易的半邊身子。
但是,秋夜隱除了狂奔的那片刻間讓人覺得凌厲逼人之外,此刻全身連半分的殺氣也沒有,她跪在草地里,伸出自己的手去扶起了蕭冷的身體,任由血跡染髒了自己的手,臉上沒有半分殺氣和仇恨,有的便只是無限的淒涼之色
宋易三人重新上路,中途青煙有懇求秋夜隱和他們一起走,但是秋夜隱終究還是婉拒了杜青煙的要求,說是要將蕭冷的骨灰撒到遼國境內去,任憑杜青煙和宋易勸說還是不肯松口。只是臨行前還是祝福了宋易和杜青煙,將她貼身的一套治病救人的金針共三百余枚全部贈與了杜青煙。
杜青煙和展鵬在分別的時候對秋夜隱的行為感到十分的不解和無奈,但宋易卻心中釋然。他想到的不是秋夜隱這個女人有多冥頑不化,而是秋夜隱這樣的女人其實才像一個真正自主的女人
因為這個時代,沒有多少女人能夠為了心中所掛念的那個男子而不在乎顛沛流離受再多傷害委屈也不在乎。雖然在情感上秋夜隱是弱者,但是在行為上,她的境界是超然于世外的。
兩天後,在行路的途中竟然忽然下起了鵝毛大雪,一瞬間路途變得艱難起來。道路漸漸被大雪所阻礙,宋易三人和周欽承的商隊同時被困在了道上,距離下一個縣城還有幾十里的路,往後返回也有十幾公里,一行人被迫無奈的放緩了速度,在沿途的一個叫作土鳧村的地方停了下來,等待雪停之後繼續趕路。
周欽承果然是一副熱心腸,見天氣轉冷,愣是從自己車隊的貨物中挑選了幾條上好的皮毛大衣送與宋易三人,宋易這一次當然不可能白收了他的饋贈,硬是付了錢買下了這幾件皮毛大衣。
土鳧村再往前一百多里便到了青木寨的地界了,馬車不快不慢的話最多兩三天也就到了。宋易一想到路過青木寨難免會上山去看看那個寨子的狀況,不由得心窩暖了幾分。
當天晚上,周欽承包下了土鳧村的一間民宿小院,就在小院的大廳內擺滿了四桌酒菜,邀請了宋易三人一同飲酒暢聊。
宋易和展鵬都不是拘泥于形式的男子,自然是沒有太多的客套就答應了下來,青煙雖然是女子,但是一向見過一些場面,而且她此刻已經完全是隨著宋易做主,宋易去哪她自然願意跟著去哪,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本分,青煙貼合得淋灕盡致。
土鳧村前後不過四十多戶人家,村上的人基本上都姓方,是個不甚富裕的地方,村里沒有太大的富戶,最有錢的人便是周欽承租下的這間小院的主人,叫作方百萬。據說村里大部分種的地都是他家的,而方百萬之所以發家完全是因為他有個女兒嫁給了中牟縣的縣太爺做了小妾
這些事情是從周欽承口中說出來給宋易等人听得,其中真假自然也不值得深究,總之這是個貧窮而落後的山村,村里拿得出手的美味佳肴也都是那位方百萬老爺子去置辦的,周欽承倒是舍得花錢,光是這第一天便花出去了五十兩白銀,但是也因為這花出去的五十兩白銀,每個人臉上都是帶著愉悅的,似乎忘記了行程的顛簸!
喝酒,領,劃拳行酒令難得享受不用趕路的日子,而且還有這樣一桌冒著熱氣的豐盛飯菜,美酒。商隊中的僕人們自然是肆意的發泄自己的高漲的情緒,氣氛濃烈
宋易這一桌,周欽承佔了主位席上,邊上坐的戴帽老翁就是方百萬,宋易和展鵬杜青煙三人則互相連著坐在周欽承的對面。
眾人一邊喝酒一邊胡侃,天南地北沒有拘束,反倒是此地的主人和周欽承,宋易等人比起來顯得不夠大氣,也可能是格局受眼界的限制,他對于周欽承所說的商業之事一竅不通,而對于宋易說的那些暗含寓意的好笑故事而更加是只當作笑話去听,更不要展鵬說起江湖上那些事來的時候,方百萬驚得臉色忽白忽紅的,一顆扁扁的酒糟鼻倒是因為喝了酒紅彤彤的,顯得煞是可笑。
杜青煙是女子,別人不問話她就不插嘴,只是依在宋易身邊幫他夾菜,這樣的場面自然是羨煞旁人,就連周欽承其實在房中養著一只解悶的妖媚金絲雀,卻還是偶爾眼光中會用驚艷之色去打量青煙,但是周欽承倒是聰明人,每次打量都顯得光明正大而點到即止。
宋易自然不可能為這些小事吃醋,所以這一桌的氣氛和其他桌子吵鬧嘈雜的氣氛不盡相同,但是歡樂融洽卻是一樣的。
大廳內,燭光渲染出來的光線昏黃,人影在燈籠和燭光的搖曳下顯得紛亂,打開了話題的眾人也漸漸的從小打小鬧的小事聊到了家國大事上面去,這時候宋易這一桌的方百萬才好像回了神似乎的打了一個酒嗝,眼神一亮,興奮的開口說道,「說起這一次的大捷來才真是大快人心啊!老漢我在山村旮旯里長到這個歲數竟然還能在死之前看到燕雲十六州被收復,嘖嘖嘖嘖痛快啊!听說那岳武將軍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呢,這次立了大功,朝廷已經下了聖旨召岳武將軍進京封賞呢你們說說,會不會封岳將軍一個王呢?」
山野村民,酒意燻陶之下竟然問起了封王這等大事,場面有些古怪,但是宋易端著酒卻好像覺得他的話里是有些不妥的,但是細細想來,卻又想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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