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場上能看到什麼?
硝煙,鮮血,金戈鐵馬。
莊華離戰場那麼近卻什麼也沒看到,她只听到不絕于耳的廝殺吶喊,兵器踫撞,還有慘叫。
比其他被「請」過來的大臣心態好很多,莊華正在城門樓里和大司馬符礎隊弈,當然,不可能是圍棋這種她至今都無能為力的棋,而是一副中國象棋。
隨便借了一卷寬條新簡,莊華用隨身的瑞士軍刀把竹簡拆開,削成一個個方塊,再在上面寫上字,一副象棋就成了。
兩人相對席地而坐,中間的空地被莊華用石子畫上象棋棋盤,如此,方寸間的戰局開始了。
符礎在狠輸了兩盤之後,終于漸漸佔了上風,這已經是第七盤了,眼看著,莊華的帥被符礎的兩馬一車困死了。
莊華無奈的說道︰「符大人,您又贏了。」
符礎顯得十分高興,眼角的皺紋都加深了,擺好兩方的棋子興致勃勃道︰「再來一局!」
莊華被殺得片甲不留,心有切切,「山庭不如大司馬多矣,不敢再戰。」
再玩下去,她就要有陰影了。
頭兩局她還穩操勝券,之後兩局戰平,之後的三局她慘敗的一塌糊涂!
忽然,一個守城軍推門而入,向眾大臣行禮道︰「諸位大人,太子殿下請大人們到外面觀戰。」
眾大臣面面相覷,猜不出太子這下又是搞什麼鬼。
大司馬符礎坦然的很,他向同僚好友們一招呼︰「走吧,老家伙們,如此年紀還怕死不成。」
「走吧走吧……」幾個老臣應聲答應,和符礎一同出去了。
剩下的就都是年輕臣子,三十歲上下的了,他們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注在莊華身上,詢問之意十分明了。
莊華心下覺得好笑,以拳掩口,干咳了兩下,「咳咳……諸位同僚,不如同去?」
其他人紛紛附和著,「同去,同去……」說著,可就是沒人動地方。
莊華微不可查的搖搖頭,一馬當先,走出了門外。
室內室外真正是一牆之隔分割天地。
莊華在樓里的時候根本感受不到外面的戰況如何激烈,可是到了外面直面戰場的時候,是那麼的驚心動魄。
她一瞬間的失神,一支流矢就從她耳邊飛過,尾羽擦著她的耳廓釘在她身後的牆上。
「大人快躲!」不知誰驚聲呼喊了那麼一句,莊華眼見著一抹寒光掠過來,她卻躲閃不及了。
「叮!」
箭頭磕在一柄長槍槍頭上,箭被打飛,長槍堪堪停在了莊華眼前不到一尺的距離。
莊華才方月兌險,不遠處的太子已經站了起來,下令持盾的禁軍去接應莊華他們。
莊華感覺心要蹦出嗓子眼了,瞪大的眼楮看到救命恩人的長相之後差點月兌眶。
易!!!
「……」莊華嘴唇動了動終究什麼也沒說出來。
戚縉眼中帶笑,看了莊華一眼,就又迅速的投入到守城的隊伍中去了,不一會兒,他的身影就混淆在守城的兵卒里,找不到了。
莊華被禁軍護著來到了柏璜身邊,才算緩過神來,只覺得這世界太瘋狂了,逃難王子給人家守城牆了,她腦子亂糟糟的,連柏璜跟她說話都沒注意。
「山庭!」柏璜又叫了她一聲,莊華這才反應道︰「臣在。」
柏璜和顏悅色地安撫道︰「山庭方才受驚了,此地十分安全,自不必擔憂。」
「喏。」莊華連著被嚇了兩次,一點聊天的心情也沒有,應了一聲後就站到其他臣子旁邊去了,她得好好捋一捋思路。
此時城門下的戰場嘈雜已經完全被她屏蔽了,連柏月來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她都沒察覺。
自從她從天牢里被放出來那天晚上之後,就再沒見過戚縉,所以戚縉的近況她一點都不了解,她想過會和戚縉再見面的,卻沒想到竟然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
戚縉出現在城門上,只有三個可能。一,他和太子合作了。二,他和虞陽王合作了。三,他和璋梁王合作了。
第一個可能性太小,以柏璜的性格,戚縉跟他合作,不會只讓他這支奇兵當個守城小卒這麼浪費資源,很可能被派遣到敵後,偷營或者斬首。
第二個可能大一點,柏項讓戚縉做內應,里應外合破開城門。不過,合作的前提是柏項那小孔雀一樣高昂的頭顱能放平下來,戚縉內心的敏感度能調低一些。
第三個可能……
要真是第三個,那透露的信息就復雜了了。柏緹的人馬已經到了或者快要到了,還有,這不是再是帝都控制權的爭奪,而是真正的王位之戰。三方人馬齊聚,就真的是要變天了。
到底是柏項還是柏緹?柏緹的可能性更大,但也不排除柏項啊。
「山哥哥,手疼……」柏月吃痛,卻又不敢大聲說,只能扯動著莊華的衣袖,小聲的呼痛。
莊華一驚,松開了攥緊的手,蹲下來兩手包住柏月被她捏痛的手,歉意的說︰「對不起,我沒注意。」
柏月扁扁嘴,頗為大方的說︰「沒關系。」
莊華又講了幾個小笑話,柏月才又露出了笑顏。
哄好了柏月,莊華又神游天外去了。她很擔心戚縉,這個像是弟弟一樣的大男孩。就算一盆花養久了都會有感情,何況戚縉那麼一個大活人。
他受了太多苦,莊華希望他能有一個好結果。
如果他幫的是虞陽王,那麼莊華會在柏緹面前為他求情,如果他幫的是璋梁王,莊華決定在客串一把內應!
大前提必須是璋梁王勝利,因為她為這件事做的太多了,失敗,莊華覺得自己一定會崩潰。
其實無論這三兄弟誰輸誰贏,莊華都不會太受影響,畢竟肇王又不是真的病的要死了。
可是她入韶廣以來,所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一個目的,完成山庭的囑托,幫璋梁王登頂。
這時,突然城中升起了一股濃煙直沖雲霄,看著很遠,但是那煙卻很很清楚。
城門上觀戰的大臣都紛紛開始站不住了,悄悄回頭去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莊華也隨著回頭看去。
這麼大的煙,那得多大的火?
「殺啊!!!」
虞陽王的兵馬突然發起了猛攻,已經有零星的兵卒爬上了城牆來,越來越多的雲梯被架在城牆外,爬上城牆的兵卒越來越多,禁軍護著柏璜和群臣往城門樓里退。
一名內侍裝扮的人氣喘吁吁的上了城牆來到柏璜面前,撲通一聲跪倒戰戰兢兢的說道︰「殿下,不好了!王宮失火了!!」
「什麼?!」柏璜臉色大變,連忙問道︰「大王與各位嬪妃、公主都撤出來了嗎?」
內侍搖頭道︰「小的來時才剛起火,不知其他情況。」
柏璜指著一個禁軍說︰「你快馬趕去王宮,讓所有人都撤出來,還有盡快滅火!」
「喏!」這名禁軍一聲應道,立馬往城門下跑去了。
其他三門的斥候也陸續趕過來向柏璜匯報情況了。南、西、北三面城門攻勢猛烈,遠勝于東門,尤其是西面。
大臣們說不上話,守將進言道︰「殿下,不如調遣東門三分之一的兵馬支援西門。」
柏璜沉思片刻,「不!東門的人馬不許調動。」
守將退下繼續指揮著戰斗,柏璜面色嚴肅看著城牆上前赴後繼涌上來的敵軍,身板挺直,亦下令禁軍不許再退,若有敵兵靠近,殺!
莊華想,她如果是統帥,也會像他這樣安排。其他城門攻勢都比東門猛烈,明顯的引誘東門兵力轉移,一旦東門兵力削弱,東門的攻勢一定會變成最猛的,也許虞陽王的主力就在東面。
被禁軍保護的大臣們,一部分臉色都一片煞白,兩股戰戰。一部分則顯得有些興奮,如果不是這是場王族的內斗,也許他們就會自請出站了。
剩下的那些沒反應的,要麼不明白戰爭,要麼就是看透了真相,不怕。
真相是什麼?他們這些臣子壓根不會有事,無論誰勝誰負,如果他們都死了,朝廷就癱瘓了,運轉不了。太子把他們捉來無非是最後的底牌,用來威脅虞陽王的,別忘了,虞陽王的舅舅可在不知道是哪個城牆上呆著呢。
果然,斥候不停來報信顯示的消息是,其他三面的攻勢漸漸弱了下來,反而東門這里,攻勢越來越強,攻城的兵馬也越來越多。眼看著城牆爬
上來的敵兵也漸漸的多了,說明單兵的素質也高了起來。
被派回王宮傳旨的禁軍回來了,可是卻受了很重的傷,幾條長長的刀痕交錯在斷裂破開的鎧甲上,面容十分狼狽。
這名禁軍踉蹌著單膝跪在柏璜面前,聲音斷斷續續的說道︰「殿下,王宮被刺客包圍,大王和娘娘們公主們都被控制住了……」
「那大火?」
「刺客燒了一座宮殿,並沒有蔓延到其他地方。」
這是在逼柏璜投降啊!
莊華敢肯定,這群刺客一定是戚縉的人手。能控制住皇宮,看來人手還不少。
說起來,如今的皇宮確實脆弱極了,還不到一千禁軍守衛。其他全部禁軍都被拉過來和守城軍混編到一起,才湊夠了八萬人馬。
柏璜的兵力這麼可憐,是因為調遣拱衛帝都的左右衛軍需要完整的兵符,而一半的兵符被柏項調完三萬左衛軍之後「忘了」還,還有一半在大司馬手里。而大司馬的兵符則是見另一半兵符外加聖旨才可以舀出來。
禁軍本月兌胎于左右衛軍,所以常備人數並不很多,大概只有三萬,因為可以隨時抽調韶廣城外的左右衛軍來補齊。
至于守城軍,要不是如果不設置城中繁雜瑣事無人管,其實可以不設,因為左右衛軍就在城外,假如真有別**隊打來,還沒打到韶廣,就早被左右衛軍滅了,那還有城衛軍什麼事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