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被人像麻袋一樣揪到馬上顛得要吐是什麼時候?
莊華橫趴在馬背上,悲催的回憶著。好像是邢樂救她逃出生天的時候,只不過那一次她因為遭受的精神刺激太大,很快就暈了過去,沒有如此清醒的體會這「銷.魂」的經歷。
揪走她的人正是柏璜,她就不明白了,明明離得那麼遠,對她是有多大的怨念非得跑過來單把她揪走(t^t)。
兩千人的隊伍挾持著十幾個大臣,自然比幾萬人的軍隊走的快的多,後面全力追擊的赤驍騎速度更快,還沒跑出百里,就追上了柏璜的逃軍。
看起來勢均力敵的兩方人馬,柏璜的手里卻有十幾個人質,柏璜佔了上風。
「你還能逃去哪里。」柏緹一馬當先,面無表情的對柏璜說道。
「不知道。」柏璜無所謂的笑了笑,此時此刻,所有的擔憂顧慮全都消散一空了,他只有一個想法,「孤只想與璋梁王,公平一戰。」
柏緹神情冷漠,語氣沒有起伏,「憑什麼。」
柏璜瞥了一眼那十幾個被挾持來的大臣,「憑他們。」
柏緹也看著被挾持的,綴綴不平的十幾個大臣,淡淡道︰「賭注。」
柏緹同意了,只不過,他把這當做了一場游戲。
柏璜的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他念念無法釋懷的事情,在柏緹看來不過一場兒戲。
不過,柏緹的漫不經心,不就是他的機會嗎,柏璜說道︰「孤勝,要你三萬赤驍騎。」
「好。」柏緹答應。
「你的賭注呢?」柏璜問。
「你跟我回韶廣。」柏緹道。
柏緹嗤笑一聲,「孤還以為,璋梁王會要孤的性命。」
柏緹淡淡的看著柏璜,「你不配。」
這一句輕描淡寫的不配戳中了柏璜的痛處。柏璜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孤知道,你們,都在心里看不起孤。」他揮手指了那些大臣一遍,「不過沒關系,今時今日,孤就堂堂正正的打敗能和父王分庭抗禮的璋梁王。」他的目光滿是陰霾,笑容卻分外燦爛,「孤只是時運不濟罷了。」
莊華依然趴在柏璜的馬上,快要腦充血了,結果還听到柏璜在那里嘰里呱啦的講了一堆廢話,腦子都要炸了。
傳說中的必死boss之話嘮癥候群嗎?有說廢話的時間,都不知道可以砍死主角多少回了。話說,當年小顧(顧惜朝)就有這毛病,最後被掛掉了吧。
莊華心里碎碎念,柏璜你丫就是個炮灰受,別想著能反攻,那是不可能滴!
頭昏腦漲的等到兩位大老板廢話完了兩邊的人馬開打了,莊華卻覺察出不對勁兒了。
柏璜,怎麼驅使著馬匹往後退啊?不是決戰嗎?
莊華腦子飛轉,終于在顱內壓持續走高的狀態中把事情捋清了,柏璜要逃跑!
柏璜知道自己肯定是打不過柏緹了,所以一開始就是想用著兩千人馬拖住柏緹,好自己獨自逃跑。
她莊華一直對柏璜的印象就是,城府頗深,不擇手段,陰狠奸詐的,但是從來沒想過,柏璜盡然是如此貪生怕死的人。
那種骨子里的高傲是生死都不能阻攔的。
但這是……為什麼?
莊華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人已經被拽起來跨坐在馬背上,柏璜兩臂從後面伸過來拉著韁繩,正將莊華困在身前。
「駕!」柏璜調轉馬頭,朝著南邊就疾奔而去。
柏緹見柏璜離了戰場,亦打馬追了上去。
太子府兵見柏璜離開,拼殺得更加賣力了,「殺啊!!!」
剎那間,這場小規模戰役達到了白熱化。
莊華在顛簸中總算找到了一點力氣,左手里的瑞士軍刀隨時尋找著合適的角度,準備刺下去。
發現柏緹竟然追了上來,莊華松了一口氣,她從來沒傷過人,更別說殺人了,這下好了,她不用想著怎麼去傷人卻又不會一不小心把人殺掉了。
柏璜似乎對這一片很熟的樣子,在山谷中轉了幾個彎,就把柏緹完全甩掉了,莊華的心又提了起來。
柏璜順著上坡往上走,一直走到一出斷崖,再沒有路可走了,勒馬停了下來。
莊華想問問柏璜到底要鬧哪樣,可是明智的選擇了沒有開口。
明明已經甩掉了柏緹,卻故意選了一條絕路,明顯不對勁。
「下馬,與孤看看此處風景。」柏璜下了馬,對莊華說道。
莊華順從的下了馬。雖然她不覺得烏漆抹黑的有什麼風景可看,但是她也不覺得她能找到機會跑掉。
騎術不好,韁繩還在人家手里拉著。武術不好,自己手里只有一把瑞士軍刀,人家腰上佩著三尺青鋒。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在柏璜的推薦下,莊華跟著他一起坐在了崖邊的一塊巨石上。
「這崖下,就是黃勾圍場,每年春季,父王都會帶領群臣來此狩獵。」柏璜說道︰「這里是孤小時候無意間發現的,」柏璜的眼中充滿回憶之色,「那年孤只有七歲,年幼無知,追著一只小兔子就與跟大部隊走失了。那時只想著,若是站的高一點就能看到大家,就能看見方向,順利的回去了,所以就走到了這里來。」
「孤看見了方向,卻不知道路在哪了。「」最後,是柏緹最先找到了我,把我帶了回去。如今想來,那時的柏緹也不過是個孩子,呵呵,孤和柏緹的爭斗,也許從那個時候就輸了。」
濃濃的惆悵之意從柏璜的身上蔓延開來,無限的落寞。
「山庭。孤不甘心吶。不甘心一輩子都做人棋子,為人魚肉,到頭來卻為他人做嫁衣。」
柏璜一回頭,正與騎馬上來山崖的柏緹相互對視,「柏緹,你我之間,總要有一戰。」
說完,柏璜摘下佩在腰上的長劍。
「唰——」
月光下,劍刃反射著寒光,揮舞間,柏璜手中綻出一朵銀色的花。
柏緹翻身下馬,看著柏璜,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廢話少說!戰便戰!」柏璜提劍向柏緹沖去,手中長劍帶著不可抵擋之勢直奔柏緹面門刺去。
柏緹側身一躲,讓開劍鋒,右手拔劍相迎。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傳入不遠處觀戰的莊華耳中,莊華不由得微微皺起眉毛,想著,她要不要躲遠點。
似乎……不用了。
柏璜的戰斗力,完全不是柏緹的對手。
一開始柏璜還佔著先機,猛力搶攻,幾劍下去連成一片,好不漂亮。而後,柏緹凌厲簡潔的反擊就破了柏璜的劍招,一把長劍使出了長戟的效果,大開大合的招式步步殺意強烈,直逼得柏璜不得不處處防守閃躲,一招完整的劍招也用不出來。
柏緹幾步快劍快攻徹底攻破了柏璜的防御,長劍手舞長劍斜下一撩。
莊華迅速地跳下巨石後退兩步,被柏緹打飛的劍翻飛著落地,正插在巨石縫里。
莊華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果然是吸鐵石體質,凡有爭戰的地方,總不會忽略她,人沒注意她,兵器也會關注她的。
柏璜呆立在原地,看著空著的右手,自嘲的笑笑,「孤,始終不如你。」
景碩三十八年,三月初二,肇王下旨,虞陽王柏項擅自挪兵自用,兵圍韶廣,意圖謀反,捋去其爵位,貶為庶民,看守王陵,無聖旨不得出王陵。
太子柏璜擅自征調禁軍,至使王宮空虛,遭刺客攻擊,且守城不利。故,廢太子之位,暫于太子府閉門思過,任何人不得探視。
肇王抱病在身,朝中一切事物由大司馬符礎暫為處理。
至于柏緹,並未被提及,理論上,璋梁王此時還在璋梁封地呢。
朝中自然有人質疑,甚至提出反對,但是沒幾天就被打壓下去,沒了聲音。
所有的事,似乎都結束了。
莊華呆在鬢月巷的山府里,不見訪客,不開府門,連柏月來找她都吃了閉門羹。
她在考慮以後的路。
她是左相,相信這個有名無權的職位沒人會惦記,她應該可以繼續做下去,白白接受朝廷的供養,混吃等死做個米蟲。
但是,她很想離開。
她想去煬國,因為快一年過去了,無論邢樂還是山庭,都還沒有消息。
算下來,她來到這個世界也快一年了,從認識山庭到韶廣風起雲涌,最後塵埃落定,她沒有多少時間想原來的世界。因為每一天都是壓力重重,讓她無暇顧及回憶。
現在一停下來,洶涌的懷念快要把她淹死了,她要做點什麼來屏蔽這些。
「先生,易來了,還是不見嗎?」雁容推門而入,問道。
莊華擺擺手,「不見。」這已經是她第五次拒見戚縉了。
雁容無奈地告退,不忘把書房門關上。
又過一會兒,雁容又進來,「先生,璋梁王駕到,你快出來迎接吧。」
莊華繼續拒絕道︰「就說我病了……」
「誰病了?」柏緹一把推開書房的門,跨步邁進了書房。
「見過王爺。」雁容連忙行禮,柏緹一揮手,讓雁容下去了。
「方才可是山庭說自己病了。」柏緹幾步來到了莊華面前,說道。
莊華起身見禮,「臣微染小恙,不勞王爺費心。」
柏緹道︰「既然微恙,去見一個人吧。」
「誰?」
「柏璜。」
莊華愣了。
柏緹又道︰「他自己要見你。」
直到跟著柏緹從山府後門出去,到了太子府,莊華才後悔,咋就沒控制住花痴病呢。
嘆氣,搖頭,莊華在無限懊惱中,終于見到了被幽禁了的柏璜。
酒無數,話許多。
莊華被柏璜拉著喝了許多酒,到後來,莊華已經忘了都說了些什麼,只有一句記得清楚。
柏璜問,若是再重來,他以誠待之,她會不會站到他身邊。
莊華心里不是滋味,仰頭灌了自己一壺酒,「若有來生,我們再為知交好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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