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浪的絕技流星步,極為超凡,不是黑手之流的江湖高手所能逾越的。他提著那漢子,更是絲毫都不用力,便像提著一只雞一般。
那漢子二十上下,身材長大,皮膚黝黑,臉長無須,雙目炯炯有神,看著倒也算是順眼。
在一個人煙絕跡的巷子里,唐浪放下了那名漢子。
此時,暮色四合,整個小巷子之中更是暈染了一層淡薄的黑暗。
那漢子驚魂甫定,一身灰色的棉布衣服上,尚且江水淋灕,他對著唐浪一拱手,說︰「多些壯士相救!壯士真是好身手!」
他看向唐浪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敬服之意。
唐浪看著他,倒也覺得親切,便客氣地說︰「在下姓唐名浪!還教閣下尊諱?」
「姓胡,草字大海。胡大海就是我。我就是胡大海。」那漢子說話之際,倒也十分爽快利落。
「胡大海……」
唐浪知道這個人後來成為了朱元璋麾下的一名能征善戰的將領。他見自己沒有救錯人,心下不由地大喜。
「尊駕是襄陽一帶的人氏?」
胡大海大大咧咧地說︰「非也非也。我是來自東邊的泗州人。」
唐浪不由地問他︰「剛才是你點火燒了襄陽公子楊逸玄的畫舫?」
「不錯,正是我做的。我扮作水手,混入畫舫,乘他們不注意,便到處點火。哈哈……這火燒得實在是大快人心!」
胡大海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大海兄弟跟這襄陽公子楊逸玄有過節?」唐浪問。
胡大海說︰「是有一點小過節……」但是卻又並不繼續往下說。
唐浪側著耳朵想要往下听,見胡大海不說,也就不再過問。
「在下也早就看這襄陽的達魯花赤不順眼了。目今,蒙元帝國已經腐朽,只恐怕大廈將傾。听說明教不斷興兵起義,在下也想加入明教,只是無人引進。」
唐浪說這番話,自然是要試探一下胡大海。
胡大海見唐浪說出了「明教」字樣來,便左右看了看,一副神秘的樣子,「此處不是說話處,壯士請跟我來。」
唐浪欣然同意。
胡大海在前面帶路,曲曲折折地又穿過了不知多少條巷子。
一路之上,兩人又看到十幾個蒙古的騎兵,騎著高頭大馬,踢踏踢踏地,在襄陽的街道上耀武揚威地巡行。
唐浪低聲地對胡大海說︰「看來楊逸玄已經派遣兵將封鎖了襄陽城了。」
胡大海說︰「怕他怎地?蒙古韃子來一個殺一個!」
唐浪微笑不語。
兩個人趁著夜色,來到了一座廢棄的庭院里,又翻過了一道牆,了一座干淨的小院之中。
小院的北面是三間房子,正堂之中,一燈如豆。
胡大海推門進去。
唐浪緊隨其後,便看到屋內有一人站起身來迎接。
那人背著燈光,唐浪看不清他的相貌,但覺此人身軀魁梧,一身生猛之氣。
「大海,你回來了!」
屋內那人低聲地說著,語氣里有著幾分驚喜之意。
胡大海答應了一聲,說︰「重八,我帶來了一位新朋友……」
此時,唐浪早就已經邁步屋內。
胡大海則小心地關上了房門。
三人各個坐定。
燈光之下,唐浪這才看清屋內那人的面容,只見那人面相極為奇絕,也是二十歲上下的樣子。他的額頭向前突出,眼藏精光,臉頰瘦削,下巴突出,看起來倒也是一個頗有城府的人物。
「這位新朋友名叫唐浪,剛剛在漢江救了我一命……」
胡大海一坐下,便用手一指唐浪,向著那人介紹。
唐浪趕緊向著那人一拱手,說︰「幸會幸會。」
胡大海又對著唐浪介紹說︰「這是我的朋友朱重八。」
唐浪心里一驚︰朱重八!?這豈不正是朱元璋原來的名字嗎?那這麼說來,面前的這個人自然是朱元璋無疑了。
想到這里,唐浪心中甚喜。
那朱重八也向著唐浪一拱手,客氣地說︰「深謝唐兄救了我的兄弟大海一命!」
「客氣了。舉手之勞,不必掛懷!」
唐浪輕描淡寫地說著。
「重八,我今天扮作水手混入了楊逸玄乘坐的畫舫,見那楊逸玄在畫舫里尋歡作樂,我心中來氣,便給他放了幾把火……哈哈哈……大火燒得這群王八蛋上躥下跳的,好不熱鬧!」
胡大海興奮地說著。
朱重八卻突然一臉焦急地問︰「那你打听到我舅舅的消息了嗎?」
「阿舅的消息,我自然打听到了。」胡大海說,「我為人雖然魯莽些,但不會誤了正事。——阿舅已經被楊逸玄這個小子關進了襄陽達魯花赤府中去了。楊逸玄隔三差五地便要嚴刑拷打阿舅,想要他說出跟他在襄陽接頭的朋友。但是,阿舅十分硬氣,愣是死不招認。」
朱重八听了胡大海的話,不由地眉頭緊鎖。
「襄陽達魯花赤府,戒備森嚴,你我二人又如何能夠將阿舅救出來呢?」朱重八陷入了苦惱之中。
唐浪听他們二人的對話,私心猜測︰難道朱重八的舅舅,因為參與明教的反元活動,身份了,被楊逸玄抓住了不成?
胡大海看了看唐浪,突然對朱重八說︰「剛才,唐兄救我的時候,展露了他的一身卓絕武功,提著我的脖頸,一路臉不紅氣不喘,如提一只小雞一般……我覺得,或許唐兄能夠潛入襄陽達魯花赤府中去,救出阿舅。」
朱重八听了,當即抬眼望向唐浪,說︰「唐兄也學過武功?」
唐浪心說︰我豈止學過?
「重八兄,在下粗學過幾年功夫。不過,自信潛入襄陽城中的達魯花赤府救出阿舅,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見唐浪說話之際,一副輕松無憂的模樣,朱重八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他看著面容清俊燈浪,眼光之中充滿了信任之意。
唐浪還是想知道朱重八的舅舅到底是因為何事,而被關在了襄陽達魯花赤府,便問他們說︰「阿舅是因何事被捕的?」
朱重八說︰「我的舅舅姓郭,表字光卿,是滁州地方販賣私鹽的人的首領。跟著舅舅販賣私鹽的人,少說也有三千人。听說襄陽這里鹽價奇高,舅舅便親自押著幾十艘的鹽船,順著長江直上,又漢江,剛到襄陽,便被襄陽達魯花赤府的人給截住了。幾十艘鹽船全部被扣下,舅舅也被關進了襄陽達魯花赤府。他們知道舅舅是滁州一帶的鹽販首領,因此,才嚴刑拷打,想要知道他在襄陽的一些鹽販朋友……」
說到這里,朱重八突然不說了。
蒙元帝國嚴禁鹽戶私自賣鹽,並在鹽坊周圍布置軍隊,嚴密巡查。鹽戶生產的鹽,統一收歸朝廷專賣,稱之為「官鹽」。
官鹽的價格奇高,普通的老百姓根本就吃不起。
一些私鹽販子,便鋌而走險,偷偷地向內地販賣私鹽。因私鹽價格較低,老百姓也往往去買私鹽販子偷運來的鹽。
朱重八的舅舅郭光卿便是一個私鹽販子首領。
這時,胡大海突然說︰「可惜這襄陽地界,離我們滁州地方極遠,否則的話,我早就叫上幾千個兄弟打下這座襄陽城,再一把火燒了這襄陽達魯花赤府,讓他們也知道一下我們的厲害……」
「怎麼?大海兄弟手底下有一支隊伍?」唐浪好奇地問。
胡大海說︰「我哪里有隊伍。阿舅是滁州地界的頭面人物,跟著他混飯吃的兄弟好幾千人,見他被官府抓了,哪個敢不出手幫忙?」
唐浪點了點頭,「說的也是。」
胡大海說︰「就算阿舅手下的那些兄弟不出手,我也有法子……對了,唐兄,听說襄陽達魯花赤的兒子楊逸玄,手底下招募了不少江湖高手,為其賣命,你要潛入襄陽達魯花赤府救出阿舅,可要小心防備一下他們。」
唐浪根本就沒有將楊逸玄的那些手下看在眼里,「那些江湖高手,我倒也不怕。」
正說著話,唐浪突然間看到朱重八所穿的白袍袖口邊上,一個紅色的火焰狀的紋飾一閃而沒。
那紅色火焰的標記,卻正是明教教徒所穿的白色衣服特有的紋飾。
「重八兄是明教教徒?」唐浪問。
朱重八一驚,但是,他的神色馬上便回復了正常,說︰「唐兄好眼力!」他知道唐浪看到了他白衣袖口上的火焰標記,「不錯,我正是明教的教徒。不但我是,大海也是,我的舅舅也是。」
胡大海也說︰「唐兄不是想加入明教嗎?我和重八就可以引薦你。」
唐浪听了,大喜,說︰「那真是太好了!目今,蒙元朝廷殘虐百姓,黎民受苦,四方擾擾,刀兵之兆已現。依在下看來,兆民覺醒的時刻已經快要到來了……」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朱重八說著,嘆了口氣。
突然,他又低聲吟唱了起來︰「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唯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萬事為民,不圖私我。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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