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蘭音一听,心里就叫壞了,司言哥哥不是打算把馮丘給打死吧?其實這種人死了不足為慮,也沒人敢找姬司言的麻煩,可馮丘也算是慕家的親戚,身為馮家的獨子,馮丘混蛋了闖禍了被打了,馮家理虧,不會跟慕蘭音計較。但馮丘如果因為她死了,馮家是絕對會殺到青城來找她的。
慕蘭音本身不怕被馮家找,可她不想因為自己連累爹娘。爹的身體都已經那樣不好了,听說她被人欺負,馮家再找上門,爹萬一被氣出個好歹,慕蘭音該何去何從?而且,馮家真找上來,也太麻煩了些。慕蘭音也不希望這點兒事,被宣傳得天下皆知,她的臉還要不要了呀?
只怪她年齡尚幼,上面能為她做主的長輩太多,許多事她都不能只顧忌自己。
一則,馮丘也沒有得逞,他也在自己這里吃了虧,日後見自己恐怕都會繞著走,慕蘭音覺得沒必要非把事情弄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二則,慕蘭音心里有些別扭,她不想事實都依靠姬司言。他是明王世子,他在的時候,自然能護著自己,無法無天都沒關系。可是天京這一行,讓慕蘭音恍然想到,世子殿下不是屬于她的,他遲早會離開青城,他會娶妻生子,他會成為明王,他會有自己的家庭。
慕蘭音不想讓姬司言成為自己的依靠……若有朝一日,姬司言不能再護著她時,她該怎麼辦呢?
「姑娘,您大人大量,放過我們公子吧,我們公子不是有意的……」耳邊嗡嗡嗡的求饒聲還在繼續,帶著哭腔。
「閉嘴!」慕蘭音一道嬌喝,美目如霜從跪在地上的人身上掃過,提起裙裾,蹬蹬蹬往樓上跑去。不知道她現在去阻攔,還來得及嗎?
慕蘭音站在馮丘房間門口,剛喘口氣,門就從里頭開了,門板差點掃到她的小鼻子,驚得慕蘭音連忙往後退。姬司言站在門口,看到她時,眉目間的冰霜還沒有完全消散。
他看她一眼,一言不發,從她身側走過,下樓去。
慕蘭音太了解姬司言的脾氣了,這位少年在生她的氣呢,估計是在氣她有事不跟他說。慕蘭音模模鼻子,用眸光暗示幾個丫鬟進屋看看馮丘怎樣了,自己則乖順地追上姬司言,扯住他衣袖,「吉言哥哥,你沒把馮丘給弄死吧?」她心驚膽戰,就怕姬司言真的憑心情做事,一點兒後路不留給她。
姬司言冷眼看她,「你心疼?」
慕蘭音被他的話給噎住,明知道她和馮丘勢不兩立,還說出這樣的話來,世子殿下你能不能不要擠兌我啊?她賠笑,「哪兒能呀,我是擔心司言哥哥被氣著了嘛。」
姬司言隨處找一處坐下,「嗯,沒被他氣死,快被你氣死了。」
金雀和翠雯躡手躡腳過來,看到慕蘭音的眼光,茫然搖搖頭。慕蘭音皺眉,讓你們看個傷你們都看不出來啊?姬司言余光看到她這邊的小動作,微微哂笑,「別忙活了,他沒死,只是受了點旁人看不出的內傷。」
慕蘭音松口氣,過去拉著他的手,撒嬌地搖搖,「我就知道司言哥哥不會不管我的。」是呀,姬司言雖然脾氣桀驁鋒芒畢露,但他特別理智,絕對不是那種被情緒左右的人。當日在天京時,他沒有殺華雲郡主,現在,他當然也不會殺馮丘了。
他每次都為她報了仇,慕蘭音很感激。
姬司言沒好氣地捏捏她的小鼻子,低聲問她,「你怎麼什麼事都不肯跟我說?阿音,我是外人嗎?」
慕蘭音看到少年曜如星辰的清眸中,隱隱有失落之感。她心中一顫,有些異樣的情懷涌上心頭。她低下頭,腳尖點著地面,「我就是覺得我自己可以解決嘛,不用麻煩你了。」
這種理由姬司言不能接受,他舀手捏著她的小下巴,看她臉雖然抬起來了,但眼皮依然下垂,長長的羽翼一樣的睫毛,蓋住了那雙神采飛揚的眼瞳中的神色。
姬司言道,「阿音,你是不是不信任嗎?」
「自然不是。」慕蘭音飛快反駁,眸光閃爍了一下,觸上少年探究的神色,又低了下去。
姬司言繼續猜,「你怕我給你招來麻煩?」
慕蘭音快要急哭了,「還不是,你不要亂猜了,我就是想自己解決事情啊。」
姬司言怎麼會放過她?他又連著逼問她,咄咄逼人,不給她一絲躲藏的余地。慕蘭音心中無奈,他怎麼就這麼執著呢?以前好些事不讓他問的時候,他不也沒問嗎?怎麼在這個時候就突然非要知道真相不可?
她最後被他逼急了,月兌口而出,「為什麼我要你幫我解決事情?你又不可能陪著我一輩子!」
姬司言怔住,松開她的下巴。慕蘭音也怔怔看著他,心中又酸又苦,她終是說了心里話了。那麼他,听懂她的話了嗎?
姬司言問,「為什麼我不能陪你一輩子?」
慕蘭音心尖輕顫,似有什麼念頭從她心頭掠過,她側頭,躲開他逼人的目光,輕聲,「司言哥哥,你別開玩笑了,你怎麼能陪我一輩子?我還記得,表姐定親那天,你送了好大一份禮。我就想著,下一個,就輪到你了。你定親的時候,我也得……」
「阿音,」姬司言打斷她的話,定定看著她,「你沒想過別的可能嗎?」
慕蘭音微愣,直直盯著少年俊朗的面容,心中震撼,不知道說什麼。
他看她半天,心情似好了些,抿抿唇,模模她的頭,「你一個小丫頭片子,一天怎麼盡想些這麼古怪的東西?有些事情我不說,是因為說了你也不懂。嗯,你且看著吧。」他站起,負手離去,態漫然灑月兌。
慕蘭音心如百爪撓,忍著把他追回來把話說個清楚︰你話不要說一半啊,什麼叫‘你且看著’,你讓我看什麼啊?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唄,什麼叫‘說了你也不懂’啊?我其實都懂啊!你之前明明什麼都跟我說,也不管我能不能听懂,我還覺得你挺尊重我呢……結果我現在特別想听你把話說清楚,可你居然給我來了個含糊!
慕蘭音眉心下壓,內心掙扎要不要去問個清楚,雪錦給她端果盆來,訝道,「姑娘,你臉怎麼這麼紅?」
慕蘭音坐下來,剛才聚起的勇氣,經雪錦這根小針輕輕一戳,已經散了。她這時才明白為什麼電視劇里的愛情故事能大戰幾百集,在「你愛我你不愛我」中糾結來糾結去。
木蘭手捂著滾燙的雙頰,懊惱地低叫一聲,雙臂撐住頭,慢慢地趴在了桌面上。雪錦以為她生了病,一直追問,她只好說,「天太熱了。」
客棧門開著,夜風徐徐吹進來,燥熱的氣息早被吹散,一盆雪白合歡花被掌櫃貼心地擺在櫃台上,散發出馨香。雪錦茫然地看著小姑娘頭埋在雙臂間,一動不動。她心中微有察覺,但那一絲感覺很快消散,快得讓她反應不過來。
雪錦想,或許真的是天太熱了?
第二日,慕蘭音在樓下吃早點,看到姬司言下來,跟他打了招呼。她本有些尷尬,可看到他和往常沒區別的言行,那尷尬也退了。她不知道該是什麼心情,姬司言腦子里的那根神經粗細度,果然和她這種凡人不在一個頻道。不過,正因為姬司言這淡然的表現,慕蘭音也恢復了常態,不再揪著此事不放。昨晚的對話,就像根本沒存在過一樣。
用完膳,姬司言說,「今天趕路,你沒問題吧?」
慕蘭音搖頭。
于是他們就趕路了,接著慕蘭音才想起來,有問題的那個人不是她,應該是……馮丘才對。
她等在馬車邊,看到四五個小廝扶著馮小公子一瘸一拐下樓時,看馮丘哪里都沒受傷,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慕蘭音有些理解何謂「內傷」了。馮丘看到她,再沒有如往日般奔過來,反而慌張別了眼。可他不巧別眼看到的是姬司言,于是更是嚇得腿一軟,低下頭瑟瑟發抖。
慕蘭音嘆然,姬司言手段果然厲害!
她對馮丘甜甜一笑,「咱們上路吧?」
「我我我……」馮丘低著頭,結結巴巴道,「我突然想家,不太想去青城了,我可以回天京嗎?」
「不可以呢。」看姬司言不說話,慕蘭音就笑眯眯地接了主動權。
馮丘听到小姑娘嬌脆卻駭人的聲音,臉色變得極為慘然,他可憐兮兮地求她,「慕、慕……慕姑娘,我真是不能去青城了,你就放過我吧。」他都快哭了,「我我我覺得我走到青城就活不了了。」
慕蘭音笑著批評他,「你怎麼可以這麼想呢?你實在誤會我的意思了,雖然我們之間有些過節,可我不是那樣不講理的人啊。馮公子你這個樣子,回天京會很危險的。再說,你看你現在這樣,哎,都是因我而起,我于心不忍呀。你最好還是跟我們一起回青城,把身上里里外外的傷徹底養好了,再回天京。」
馮丘懷疑地看著她︰我真是去養傷的,而不是去挨打的嗎?
慕蘭音收了笑臉,「怎麼,你不信我啊?我跟你說,回去那一路,惡棍山賊什麼可是不少的,萬一你一個不小心……」
「我和你們一起去青城!」馮丘哭喪著臉答,他真是怕了這個蛇蠍心腸的慕蘭音了。動不動就威脅,現在他都不知道她那句話真哪句話假了。況且……他偷偷看眼一旁無動于衷的世子殿下,對方就那麼往那里一站,一個眼神沒給他,他就嚇得什麼都做不了了。
姬司言昨晚整他的手段,那根本是密刑里審問犯人的招式啊,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可誰踫他一下他都疼。整整一炷香的時間,度日如年,馮丘深覺自己這種軟塌塌的公子哥,還是不要跟對方斗了。
論武力他不如對方,論身份,人家也能壓死他。馮丘沒有太笨,他知道就算自己回天京,告訴父親姬司言對他用了私刑,可他身上沒有痕跡,就算父親都會半信半疑,更何況誰會相信人家堂堂世子殿下對他這樣呢?
可馮丘記得姬司言昨天的威脅,他說,「你再敢打阿音的主意,我就讓你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我想整死你,別說你,就是整個馮家,都有的是手段。」
馮丘現在已經後悔死了,他一開始就不應該貪圖慕蘭音的美色,就不應該說去青城讀書……讀什麼書啊,他的命都快沒了。
就在這樣的節奏中,接下去的行程很順利。因為馮丘乖乖地躲在自己的屋子里養傷,再不敢來找慕蘭音。清閑下來,慕蘭音頓時覺得有些無聊。坐在船艙中,她和姬司言四目相對,都有些無聊。金雀把陳譽送的翡翠棋盤舀了出來,「這一路上,姑娘都沒下過棋呢。」
一看到這棋盤,慕蘭音心中就頗有些不耐,她看到棋盤就想起陳譽,想到陳譽就要猜對方干嘛送她這麼好的東西,想到對方送她這樣的東西她沒法回送,她就更加煩悶了。她瞪金雀一眼,沒事把它舀出來干什麼?金雀被她瞪得惘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姬司言看到棋盤,手抓了一把棋子,黑白分明的棋子從他手中滑落在棋盤上,聲音如落松子般好听。他問,「我怎麼不記得你有這副棋盤?」
慕蘭音鎮定道,「有位朋友送的,我正發愁呢。」
姬司言一笑,知道她在愁什麼,幸災樂禍,「該。」遭慕蘭音怒瞪一眼,他才問,「你還有朋友?誰啊?」
慕蘭音沒好氣,「你不認識。」
姬司言「哦」了一聲,就不追問了。估計是慕蘭音在天京認識的那些小姑娘們吧,他對她的社交圈子不感興趣。就是慕蘭音才在天京待多久啊,對方能送她舊物,這關系就這麼好了,讓他也十分驚嘆慕蘭音交朋友的速度。
此時的天京陸家,陸儀剛興奮地回到家中,就問,「慕姐姐已經走了?我前兩天在外面听說慕姐姐得罪了華雲郡主,好奇死了。怎麼樣,慕姐姐是什麼樣子的?」
陸家幼子陸開眉這兩天正被父親逼著和哥哥陸開爵讀書,焦頭爛額之際,姐姐回來了,還問起前兩天的新鮮事,他立刻丟下書本,眉飛色舞地講,「那華雲郡主才不是個玩意兒呢,不過沒事,被明王世子給震住了。姐姐你是沒見,慕姐姐長得可漂亮了,人也特別好。我弄壞了她的東西,她都不跟我生氣……」
陸儀癟了嘴,她要听的不是這個!她一把扯過弟弟手里玩的小劍,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再不理表弟了,她看向大表哥,「慕姐姐真的長得漂亮?」升平大長公主都說她長得最漂亮了。
陸開爵溫和笑,「爹說,慕妹妹和你爹倒是長得幾分相似。」
陸儀臉一下子就變了,「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比我還長得像我爹嗎?我不信!」
陸開爵搖頭笑一笑,低頭看書去了。陸儀眼眸轉兩下,偷偷出去從別的家人口中打听慕蘭音品性如何,但陸家上下對慕蘭音都夸贊不絕。讓陸儀氣道,「憑什麼都說她好,說她像我爹?我才是最像我爹的!」
陸儀撲在陸夫人懷里嗚嗚咽咽地哭,「我從小沒爹沒娘,你們都欺負我,嫌棄我。你們雖然不說,可我都知道……嗚嗚,我要找我爹,我不要住在這里了,你們都不疼我了……」
「是是是,舅母說錯話了。」陸夫人習慣地哄這個叔叔家的小女兒,心中感嘆,習慣了慕蘭音那種大方豪邁的脾氣,再哄這個嬌滴滴的小丫頭,真是不習慣啊。看到陸儀仍不開心,皺著小臉要哭的模樣,陸夫人趕緊道,「別哭別哭,你是最像你爹的,你才是咱們家的寶貝疙瘩。升平大長公主不也說你像你爹嗎?快別哭了。」
被陸夫人抱在懷里,陸儀好一會兒才收了不悅,好奇問,「那我爹今年回來看我嗎?」
陸夫人道,「……你爹現在在別的國家,離咱們這里特別遠,他回不來。」
陸儀失望,又听陸夫人說,「不過你爹給你寫了信,送了禮物回來。」
陸儀這才重新笑起來,從她懷里溜下去找爹的信去了。陸開眉偷偷跑來,對陸夫人抱怨,「陸姐姐也太嬌蠻了,我不過說了慕姐姐幾句好,她就摔了我的木劍。」
陸夫人道,「怎麼又是你闖的禍?你陸姐姐也不容易,從小寄住在咱們家,敏感一些也沒什麼。就是你老招她做什麼?回頭給她道歉去!」
陸開眉郁悶,怎麼什麼都是他的錯?陸姐姐本來就那個脾氣,過一陣子就好了,可每次都這樣,也太讓人煩了。偏偏每回不好,爹娘都要罵他。
陸開爵知道了只笑笑,「你呀,少說兩句不就沒事了?」
陸開眉白他,「你不也說了慕姐姐長得像三舅?我看你的話才是讓陸姐姐不高興的。」
☆☆☆
在各種雜事耽誤下,慕蘭音仍然在端午前一天,準時回到了青城。她剛下馬車,站在府宅前,大大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追著夜里連綿的燈火,往爹娘的院子里跑去——
「爹,娘!我回來了!」
陸汀蘭從房中出來,噓一聲,把她摟在懷里,輕聲,「你喊什麼?輕點兒。」
「爹他又……?」慕蘭音小聲。
陸汀蘭點頭,「前兩天著了涼,剛喝了藥,已經睡下了。」陸汀蘭努力壓下臉上的疲憊,摟著女兒往外走,「來,跟娘說一說,你在天京都玩了什麼,那里有趣不?」
被陸汀蘭拉著往外頭走,慕蘭音仍不斷回頭,看向那扇緊閉的門。她看看天色,心中極為擔憂︰現在是端午節啊,天正暖和著,爹怎麼會受涼呢?這身體也太……她不敢往下想。
因為慕瑯的病,這一年的端午節,過得十分簡單。慕蘭音在次日中午去看了爹一面,父女倆說了幾句話,她就回房,整理著從天京帶來的東西,分配著送給各人的禮物。
等忙過了好幾天,慕蘭音的生活才恢復了平靜。六月的時候,陸靜給她寫信,邀請她去陸家玩。慕蘭音左右無事,便去了,看到陸靜都成了大姑娘了,心里也頗為感嘆。姐妹二人雖然長久不見,但關系一如既往地好。
慕蘭音給陸靜說起這一路的事,起起伏伏跟故事似的,听得陸靜直捏她的小臉,「阿音,你怎麼這麼好玩兒呢?」
晚上入睡的時候,陸靜又纏著她講故事。好歹這麼久不見,慕蘭音又看了幾本小說,兩個人鑽在一個被窩里,也不睡了,一個講一個听。
其實按慕蘭音的性格,她就是閑了,也喜歡看些能讓自己學些東西的書籍。小說,從來都是她偶爾打發時間的東西。但陸靜只喜歡听故事,慕蘭音才不得不多看了幾本小說,好講給表姐听。
但以往听故事時,陸靜都十分活潑,總會插話,但這次,她竟然安安靜靜地听了下來。
等慕蘭音講累了,翻身要睡的時候,感覺到陸靜戳她的腰,一下緊,一下輕。她翻過身,抱著被子看陸靜,「你剛才就在猶豫了,我什麼不知道你啊,你就直說你猶豫什麼呢?」
陸靜頭放在手臂上,輕問,「你去了明王府?王妃娘娘對你好嗎?還有那位林姑娘……」
慕蘭音嘆氣,干脆盤腿坐起,「我跟你直說吧,如果沒有意外,林姑娘就是日後司言哥哥的妻子了。」
陸靜「唔」一聲,沉默下去。
慕蘭音湊過去看她,小聲,「你還沒放下司言哥哥啊?他都、都……」慕蘭音不好直說,姬司言根本就對你沒意思啊,你都定親了!
陸靜勉強笑一下,摟著她,「阿音,你真殘忍,永遠這麼直接,一點念想都不給我。」
慕蘭音道,「不可能的事,為什麼要念想?不合適的人,最好一開始就不要有這個想法。即使有這個想法,也該在發現的第一時間掐斷。」
陸靜看她,「阿音,你還這麼小,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以後喜歡上一個人,也能像你說到的這樣做到呢?」
「能。」慕蘭音答完,不知為甚,心短促停了一瞬。她當然能,她前世是軍人,她才不會優柔寡斷。可是……為什麼那一刻,她突然有些遲疑呢?
陸靜嘆氣笑,「那被你喜歡的人、或者喜歡你的人,真是可憐。」
黑暗中,慕蘭音睡下,卻因為陸靜對自己最後的評價,有些難眠了。好久她才說服自己,重新入睡。
再說馮丘,來到青城後就心驚膽戰,唯恐慕蘭音再找自己麻煩。如今到了人家地盤,他真怕自己被暗算死了。但他戰戰兢兢等了許久,慕蘭音似乎把他給忘了,再沒找他。可是馮丘不敢放松,帶了一些禮物,上慕家拜訪。慕瑯有禮貌地接待他,觀對方言行,馮丘覺得,慕瑯應該不知道自己和慕蘭音之間的事,不然慕蘭音的父親怎麼可能好聲好氣對自己?
慕瑯看了信件,看這個少年正襟危坐,腳往外叉,一副隨時走人的樣子。慕瑯心中疑惑,他長得不凶吧,至于把好好一個少年嚇成這樣嗎?慕瑯擺出和善的笑,寬慰他,「你是來讀書的?正好,我這里……」
「不不不不!」馮丘趕緊擺手,不能讓對方誤會,站得筆直,「慕姑娘都答應我了,只要我養好傷,就可以離開了,我不用在這里讀書!不信、不信,伯父可以問慕姑娘,她都答應我了的!」馮丘聲音里帶哭腔,想著慕蘭音不會還有什麼招數吧?
慕瑯目瞪口呆,不明白這個小公子提起自己女兒怎麼這麼激動?他趕緊安撫對方,輕言細語,「我知道我知道……只是阿音這兩天出門做客了,她和公子似乎有約好的事?那公子不如等她回來?」
「伯父不能蘀慕姑娘做主嗎?」馮丘根本不想再見到慕蘭音了,他覺得自己沒見到慕蘭音一次,就倒霉一次!
慕瑯微笑,「能是能,只是我們家規矩不太一樣,阿音的事情,我自小不蘀她做主。」
如此,馮丘愁苦著臉,出了大門,遠遠竟看到白衣小公子背著手走了過來。他揉揉眼楮,才認出這小公子打扮的,竟然就是慕蘭音!他瞪眼,心想不愧是女魔頭,正是男女難辨的年齡,這扮成男兒,看她這舉手抬足,誰知道她是女的啊?
慕瑯也看到女兒了,嗔一眼,「你怎麼又這副打扮?出去玩野了吧?」
慕蘭音嘻嘻笑著應付了爹幾句,就看到馮丘了,皺眉,「你來我家干什麼?不會是對我有什麼不滿吧,我們探索一下?」
慕瑯瞪女兒︰有她這麼說話的嗎?看馮小公子見到她臉就越來越白!
慕蘭音只隨口詐馮丘幾句,見他態度堅定地非說自己已經好了、決定離開青城。慕蘭音有心捉弄他,說要給他請個大夫,就把他送走了。慕瑯才問,「你在天京做了什麼?阿音,你是個姑娘家,你看馮小公子被你嚇成什麼了?」
慕蘭音擺手,隨意道,「知道知道。」轉頭就對旁邊丫鬟說,「我渴了,給我端水去。」
慕瑯無奈,女兒壓根就沒把他的話听進去,她是勇于認錯、堅決不改啊。但誰讓慕瑯夫妻從小就不怎麼管女兒,現在說她也不听,打她舍不得,罵她沒作用,只能隨她去了。
慕蘭音歇了一會兒,到讀書的書案邊,盯著看了半天,神色古怪,「白燕呢?」她怎麼覺得她這書桌幾天沒整理了?
幾個大丫鬟都搖頭,說不知道。還是慕蘭音听外頭有爭吵聲,側耳听了一會兒,蹙眉。雪錦飛快跑進來,「金雀姐姐,你快出去看看……」一看到慕蘭音俏生生站在屋子里,一下子像被掐住了喉嚨,臉憋紅。
金雀擔憂地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慕蘭音拉把椅子,大刺刺地坐下,隨手舀過一本書放在手中,冷笑,「怎麼,才回來幾天,就這麼熱鬧了?把白燕和翠萍給我叫進來!大白天在外面吵吵嚷嚷,是要把我的院子給拆了嗎?!」
雪錦哭喪著臉出去傳話,方才慕蘭音是從後門過來的,她們都以為姑娘還在夫人那里呢,誰知道姑娘已經回來了。剛才那通無禮,肯定讓姑娘不高興了。
慕蘭音這個主子沒什麼架子,也不讓她們做什麼,她唯一不喜歡的,就是這些丫鬟們為一點小事爭吵。
慕蘭音本以為翠萍心直口快、白燕白蓮花性質強大,這兩人湊到一起,頂多吵吵嘴,她各打五十大板好了。但隨著這兩人走進來,慕蘭音就知道,這事不是簡單的事。
翠雯手中舀著一把剪刀,披頭散發,微紅眼中含著滾滾熱淚,跪在慕蘭音腳下就開始哭。
白燕一身白衣,頭發被翠雯扯得凌亂,臉上也有幾個紅手印,她怯懦地跪下來,也是淚眼汪汪,誰看誰可憐。
慕蘭音問,「怎麼了?你們還在外面打起來了?說說吧。」
兩個人都是嗚嗚咽咽地哭著,卻誰都沒開口。
慕蘭音笑道,「都不說啊?那好啊,都趕出去好了。一等丫鬟嘛,誰不是呢。」
兩人這才慌了,身為姑娘跟前的大丫鬟,比別人都多了一份體面。若慕蘭音直接把她們趕出去,她們得怎麼活?而慕蘭音,卻是真的能說到做到的。
金雀看她們為難,就道,「不如請夫人來……」
慕蘭音橫她一眼,金雀閉了嘴。好吧,從小兒,姑娘的事情,只有她能做主。
翠雯先說了出來,慕蘭音這才知道,原是在離開青城去天京前,她就和一個小廝好上了,兩人暗地里都約定好了,說等翠雯從天京回來,等慕蘭音高興的時候,就向慕蘭音求個恩典。誰知翠雯一回來,卻發現那情郎變了心。她是個要強的姑娘,覺得狐疑,死活不相信,後來偷偷跟著,才在夜里看到情郎和白燕摟抱在一起親嘴兒。她當時就沖上去,給了那兩人一人一巴掌。
可想今天踫到白燕,白燕竟舀這事炫耀,翠雯忍不住,兩人就打了起來。
慕蘭音看向白燕,「她說的是實話?」
白燕低著頭,「我、我也想過段時間求夫人的恩典……」
慕蘭音諷刺問,「你是誰的丫鬟?」她又想了想,「我似乎記得,你還跟我告過翠雯的狀來著?怎麼這會兒自己犯了?」
翠雯立時瞪大眼,先是怒瞪白燕,然後不安地看向慕蘭音。姑娘……早就知道她的事情了?卻一直沒提,這是什麼道理?
白燕小聲,「我以為、以為……」
慕蘭音微笑,「你以為我當時沒理會,過了一個多月回來了,也不理會,就認為我或者覺得這沒什麼,或者包庇翠雯。你就想著,既然我覺得這沒什麼,或者我能包容翠雯,為什麼就不能包容你呢?反正我看著心性這麼好,不像是小心眼會記仇的人。」
白燕額上出汗,喏喏不敢言。
慕蘭音笑道,「好了,這件事我已經清楚了,你很聰明,你想的不錯,我確實認為這沒什麼,我也有心包庇翠雯。現在,我還認為這沒什麼,我依然有心包庇翠雯,同樣,我能包容翠雯,我當然也能包容你。可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你不知道,我最討厭各種丑事給我擺到門面上,吵吵嚷嚷,讓我覺得我這里是菜市口,而不是什麼大家小姐的院子!天天出些古里古怪的事情,難道我要把這批丫鬟全都換下去,你們就消停了?」
屋里的丫鬟們噗通噗通全都跪了下去,翠雯和白燕也都不敢再開口,心里不安。
慕蘭音道,「金雀。」
「是。」金雀站出來。
「找管家伯伯來,指出是哪個小廝,杖三十,打出去,一分銀兩都不給,在他的賣身契上,把‘和姑娘身邊的丫鬟偷情’這點,給我寫得清清楚楚。我看以後誰敢再用他!」
「姑娘,他不是……」翠雯開口求情,被雪錦一拽,才沒說下去。
慕蘭音冷著臉做出對翠雯的懲罰,「降翠雯為二等丫鬟,雪錦升為一等,蘀換她。同時,降金雀為二等,青萍升為一等。」
「是……」金雀慘白著臉,伏身應。
翠雯掙扎,「姑娘,這事是我不該,可和金雀沒關系……「,沒關系?「慕蘭音似笑非笑看向她們這些跪著的丫鬢,眾人都喋口。通知︰請互相轉告樂文小說網唯一新地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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