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寶簪在賈家住了一晚,第二日又在鳳姐處逗了會子芫哥兒,見了見劉姥姥,听了些鄉下人家的事,覺得頗有一些趣味。又見只有帶了青兒來,並未見著板兒,便開口向劉姥姥問道︰「姥姥,怎麼不見板兒?」劉姥姥道︰「板兒如今大了,想著姑女乃女乃這兒是大戶人家,自有大戶人家的規矩,不比鄉下,我便不許他跟我進來了。」寶簪因笑道︰「他才多大,且又是小輩,姥姥也太過小心了些。」劉姥姥因著這些年來時常進京且很是賺了些錢,又有板兒讀書知禮時常念叨些話,故她比著當日更有了幾分見識,听著寶簪如此說,又道︰「小心著些也是好的。」寶簪心想亦覺甚是,與其被人抓了把柄,不若自己小心些倒是省事,故也點頭稱是。
說了會子閑話,寶簪又問起板兒如今讀書可好等話,劉姥姥道︰「原本跟著這邊府上環三爺一道在這邊家塾里念書,倒是好的。後來環三爺又跟了一個舉人讀書去了,只是那舉人老爺不叫環三爺帶伴讀,板兒也不好再跟著了。幸而有姑女乃女乃同表姑娘的恩德,叫我們家賺了些子錢,如今板兒在京外的私塾里頭念書,在那兒也算得上是好的了。」寶簪听了道︰「京外的私塾不比這里的家塾,更不比那些大儒,若我有法子叫板兒仍舊和環哥兒一道念書,姥姥覺得可好?」劉姥姥家如今也是有些小錢的人家的,若贈些銀錢她雖仍舊喜歡,可如何比得上讓她的外孫子能跟著個舉人讀書?她雖是個鄉下婆子,卻也曉得讀書的好處,听寶簪這樣說了,忙問道道︰「表姑娘可是真有法子?那舉人老爺不許環三爺帶伴讀,板兒可要怎麼跟著一道讀呢?」
寶簪笑道︰「何必要當伴讀?只叫板兒自個兒去讀書難道不成?」劉姥姥念了聲佛道︰「板兒不做伴讀,哪里能有這樣大的福分。」寶簪道︰「不瞞姥姥說,環弟弟跟著的舉人正是我哥哥的老丈人呢,動一動嘴皮子的事,甄先生再無不肯的了。且我听著板兒明年就要去考那童生試了,若是得了甄先生的指點,我想著必能考中秀才的。我今兒回去便跟哥哥說一聲,三日內就給姥姥消息如何?」劉姥姥听她越說越覺得此事靠譜,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千恩萬謝道︰「真真是托了姑娘福,我這就叫板兒來給姑娘磕頭。」說著便要去叫板兒,寶簪急忙攔了她道︰「姥姥這樣,我可是要生氣的,咱們是親戚,何必這麼外道。」劉姥姥又念了聲佛,說道︰「也不知哪一世修來了這樣福氣,姑女乃女乃自不必說了,連著姑娘也是這樣肯幫著我們家,倒叫我不知道該怎麼謝了。」說罷,又念了幾千聲佛。
下午寶簪辭了眾姐妹同鳳姐,又去賈母處辭了賈母,這才準備上馬車。見著劉姥姥帶著青兒來送,便又笑道︰「姥姥且放心罷,我必不能忘了板兒的事,等晚上哥哥回了家我立馬就與他說。」劉姥姥忙搖手道︰「姑娘說的話做的事我哪里有不放心的,原不是為著這個,只是想著姑娘的恩德才來送的。我這外孫女用草編了好些個蟈蟈說要送給姑娘。」寶簪听了,又向青兒看去,青兒果然舀出十幾個用細草繩串成一串的蟈蟈來遞給寶簪,說道︰「這個給姑娘。」寶簪接過那串蟈蟈,又道︰「你倒有心,只是以後別叫我姑娘,只跟著巧姐兒一樣叫我小姨就是了。」青兒又嬌滴滴地叫了一聲「小姨」。寶簪听著喜歡,拔下發間的一支絹花來給了她,說道︰「這個給你,回禮。」
青兒見了只不肯收,寶簪便道︰「這絹花值個什麼,以前多少東西都收了,怎麼這個就不肯收了?」青兒道︰「我給小姨蟈蟈,原是為著謝小姨這些年來每三個月就叫著姥姥帶回一雙鞋來給我,這本是謝禮,如何能再收回禮?」寶簪听著笑了,便道︰「我當是為了什麼才不肯收,原是為著這個,那就把這絹花當鞋一樣收下罷。」說著也不再遞給青兒,只往她發間一插,細細瞧了瞧,又笑道︰「比我戴著好看。」說罷便又同劉姥姥道了別,這才上了馬車回了薛家。
晚間吃飯時又同薛蟠提起叫板兒也跟著甄士隱讀書之事,薛蟠道︰「這事好辦,我過兩日去說上一聲就是了。」寶簪道︰「等不得你過兩日,我同劉姥姥說了,三日內就要給她消息的,你明日正巧休沐,送我去了趙家之後就自己去甄先生那兒提一提這事罷。」薛蟠道︰「你倒是個會攬事的。只是這嘴皮子翻上一翻便要叫我去跑腿倒也罷了,只沒想到還會又時間限制,且時間還這樣緊。」寶簪放下筷子托著臉道︰「這些年都這樣,偏今天要給我這麼兩句話,我在這兒也待不滿一年了,就是煩你做事又能煩上你幾遭?」薛蟠听了這話便想起十幾年的情分來,思及寶簪明年便要嫁了,就是再怎麼樣也不能叫他做上多少事,這樣一想又覺得怪舍不得的,便道︰「罷,罷,可禁不起姑女乃女乃說這話,我明天跑上這麼一遭就是了。」卻沒有想到這位姑女乃女乃一日里就能尋個幾十件大小不一的事出來,更不必說還剩大半年的時間,這事……多得是。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第二日一大早,薛蟠與寶簪共乘一輛馬車送了她去了趙家,自己又往甄士隱處去了。寶簪到了趙家見了寶釵,見著她挺著九個月大的肚子在房門口等著自己,一時嚇得不行,忙叫道︰「鶯兒拉你們女乃女乃去坐著,好好的站在門口做什麼。」鶯兒苦著張臉道︰「哪里拉的住啊。」寶簪又自己攙著寶釵回了位子,親眼見著她坐下,才道︰「好好的,姐姐站在門口做什麼,就是自己小心著不摔跤,吹了冷風總也不好。」
寶釵道︰「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懷了胎後總愛做些傻事,賬也記錯了,繡個東西也繡不好,還總愛忘事兒,傻事兒干了一件又一件。上回給太太做了個荷包,想著親自舀了去給太太的,誰知荷包被我放在屋里,舀了一籃子的邊角料要去給太太,鶯兒文杏不知我要做什麼也不敢攔我,只看著我舀著那些東西去孝敬太太,太太見了又是一通笑,叫我羞得面紅耳赤的。」寶簪心下暗嘆道︰這不就是一孕蠢三年麼,薛寶釵你這麼精明的人也有今天。越是這樣想著,越是覺得這事兒簡直太可樂了,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忙道︰「這是常事,沒什麼妨礙的。」寶釵知她這樣笑了必是因著這事有什麼說法,又見她未有顯擺學識便知她必也是一知半解的,倒也不去細問,只同她拉扯些家常的閑話。
正說著話,便見一個模樣還算齊整的小媳婦來向寶釵請安,寶簪也收了與寶簪說話時嬉笑的表情,端起了端莊穩重的架子來受了禮卻不叫她起來。寶簪心中估模了九成,便開口向問道︰「姐姐,這丫頭我沒見過,是新來的?」屋里幾個丫鬟見寶簪故作沒見著她是媳婦的發式,反而說她是個丫頭,皆笑出了聲,寶簪又知這小媳婦過得並不得意,不然這些丫鬟哪里敢當著面就笑出聲了,故寶簪心中也稍安了些。
寶釵听得寶簪說那小媳婦是丫頭,臉上倒也露了笑,說道︰「不是什麼丫頭,是你姐夫的通房。」寶簪笑道︰「姐姐有了這胎果然糊涂了些,通房,通房,連個姨娘都沒掙上去呢,不是丫頭是什麼?」寶釵道︰「都是我的錯,叫你滿口通房姨娘的胡亂說了起來,快別說了。」話音剛落,又听檀雅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只听她道︰「嫂子有什麼錯?簪姐姐快人快語更是沒錯。既不是女乃女乃,又不是姨娘,不是丫頭還能是什麼?這盤了頭的,總不能還是個姑娘罷?」
檀雅說完便進了屋來,寶簪笑著迎上她道︰「好些日子不見,越發牙尖嘴利了起來。」檀雅笑道︰「當不得姐姐這話,咱們之間只能說是彼此彼此。」說罷二人又一道笑了起來。寶簪見著那小媳婦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跪在那兒,又穿著一身白底綃花的衫子,倒有幾分超凡月兌俗的意思,便問那小媳婦道︰「你叫什麼名兒?」那小媳婦小聲道︰「吟霜。」寶簪听了樂了起來,連連道︰「好名字,好名字,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名字了。誰給你取的?」說罷便看向寶釵,見寶釵極為難得的揚起嘴角笑得狡黠,心里又是一樂,果然听吟霜說道︰「是二女乃女乃給取的名兒。」
苟兌寶蘀當初給雨荷取名時是因著雨荷姓夏,且當時向薛蟠要了雨荷之時乃是在大明湖畔,改個名兒是為著好玩,且還能應個景兒。通知︰請互相轉告樂文小說網唯一新地址為寶釵給這吟霜取名兒時,那便是是滿月復的惡意沒有一點好的想頭了。寶蘀也知此時此刻不好多問些什麼,倒也不再說話,只等著私下里問問寶釵是怎麼回事。待過了半個時辰,寶釵才叫那個吟霜起來走人,吟霜的兩條腿早已麻的不行,連著路都走不穩,一搖一擺的走了出去。檀雅看著她的背影,氣鼓鼓地道︰每日來給嫂子不痛快麼?嫂子不若發賣了她算了。「寶釵笑道︰「咱們家只她還這樣有買人的,哪里還有賣人的起。她每日來請安,,別叫人看了笑話。不過是每月二兩銀子的事,咱們家也供得我便每日都受著,你別蘀我操心,我有我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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