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因著雨荷說了那麼些個蟲子不值一吊錢等話,寶簪思前想後還是尋了一日給雨荷講了一下午的貨幣流通等經濟問題,听似有理,其實從頭到尾漏洞百出狗屁不通,只雨荷似懂非懂心下暗服。故這些話實在不必多提。
這一日寶琴出孝,薛家一眾人等晚間有宴,寶簪在寶琴處見她穿了件藕荷色的衣服直搖頭,帶了她回了自己院里,取了條石榴紅的裙子出來,說道,「這些年也沒做什麼鮮亮著些的衣服,白色的還沒穿夠,今天這樣的日子,還穿這樣素淨的衣服不成,你今年做素服時我叫人記下尺寸,做了這麼條裙子,也不知你有沒有長高些,能不能穿澹月接過了裙子向寶琴道︰「姑娘試試罷寶琴將這裙穿上,又上鏡子前一照,便笑道︰「果然合適,謝謝二姐姐寶簪道︰「自家姐妹,說什麼謝呢說罷又拉了寶琴一道上炕坐了,二人一道吃瓜子,寶簪因問起寶琴道︰「妹妹早飯吃了什麼?」寶琴道︰「不過是跟往常一樣罷了
寶簪听了皺了皺眉同澹月道︰「你們姑娘年紀小,你就糊涂了不成?你們姑娘本就在長身子的時候,原本因著在孝期不得沾葷腥,如今出了孝了怎麼不備著點葷食?」澹月看看寶簪,又看看寶琴,到底是低下頭不吭聲,寶琴道︰「二姐姐這是錯怪了澹月了。她何曾沒給我備著,不過是我不愛吃罷了寶簪道︰「何曾是你不愛吃,依我看是你這些年吃素吃慣了,一時吃葷便吃不大慣,我們家廚房雖好,只是你十天半個月的時間里也緩不過勁來,怕是嫌膩為著這個,又從頭上摘下了支珠花同雨荷道︰「叫你媽媽做些琴姑娘如今吃得慣的東西來,琴姑娘若是吃著好,這個便給了她雨荷因笑道︰「謝姑娘的賞,琴姑娘必吃得慣的說罷便自行去小廚房中尋夏媽媽去了。
寶簪見她出去了,便和寶琴二人一道說起些笑話來,寶簪總比古人見得多些,一些稀奇古怪的梗惹得寶琴直笑。二人正說著話,便見雨荷進來,後頭的婆子捧著一個木制飯桶來。寶簪笑道︰「好快揭開一看,果然盡是飯,有往後頭瞧了一瞧,見沒有別的食盒也就不再看了,寶簪最愛夏媽媽的手藝,自然知道不是簡單的飯,便只笑著瞧雨荷。雨荷道︰「我媽媽本給姑娘準備午飯呢,听我說要給琴姑娘做些東西來,我媽媽說琴姑娘吃素吃久了,必是吃不慣略大點的肉的,便把那蓮藕排骨湯全數倒在了米里,又加了火腿絲煮了鍋飯,琴姑娘嘗嘗罷寶琴听著夏媽媽用了寶簪午飯的湯,忙同寶簪道︰「姐姐千萬不要怪罪夏媽媽未等寶簪開口,雨荷便道︰「琴姑娘放心罷,我媽媽是個什麼樣的人琴姑娘不知道,我們姑娘是什麼樣的人琴姑娘還不知道?」
寶簪點頭道︰「夏媽媽最是個聰明不過的人了,知是給你備的,便是動了我的東西我皆不會氣才會如此寶琴才算放下心來,澹月給她盛了碗飯,寶琴吃了一口果然好得很,便不住地稱贊。寶簪听著她說好,便叫了雨荷來將珠釵給了她,雨荷笑著接了,又走到寶簪的梳妝台前,對著鏡子彎下腰拿著珠釵直往發間比劃,笑得嬌俏動人。寶簪看她如今又比黛玉當初說她有些像秦可卿時更明艷幾分,嘴角含笑心下卻又有了些愁緒,只是這愁也是一天,不愁也是一天,只得放下便罷了。
又過一刻工夫,寶簪寶琴的飯菜便送到了,寶簪瞧著蓮藕排骨湯被換成了酸筍雞皮湯,倒也還算滿意,又叫雨荷澹月一道來坐著吃了。飯後又同寶琴一道逗了會子鸚鵡,又拉著寶琴一道午睡,躺在床上嘴還是不歇,只听她道︰「蝌哥哥過了年要上京了呢寶琴點頭道︰「是啊寶簪又道︰「他上京必帶著你媽媽的,到時候你們便一家團聚了寶琴亦是「嗯」了一聲。寶簪想了想又道︰「爹爹替你去退了梅家……」說到一半轉頭去看寶琴,只見她閉著眼已然睡著了,便掩了口也合上了眼,不過一會子便也睡著了。
晚上薛家請了戲,寶簪與寶琴坐在一處看戲,寶簪看看寶琴,忽想起往日這時自己身邊坐的是寶釵,此時必然已是邊看戲邊湊寶釵耳邊壓低了聲音大放厥詞,不由得有些觸景傷情。寶琴原本身上戴孝,寶簪最是個怕沉悶的人,雖替寶琴出過頭,平日里也會尋寶琴一道說些閑話,到底想出的時間不算多。反倒因著當年和薛蟠買下了英蓮,又讓英蓮同甄士隱夫妻相認之後英蓮便常往薛家來,時不時的住兩日,二人之間是極熟的,且英蓮如今又被取進了薛家的門,二人越發熟稔,故寶琴未覺著如何,英蓮倒是察覺到寶簪的不對來。
為此,英蓮便拉了寶簪去吹會子風,又道︰「可是想著大妹妹了?」寶簪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英蓮見了道︰「你往日總說我呆,可這些我卻明白。大妹妹出嫁當日你晚上同大爺說的那些話自然都是出于真心,此時想起大妹妹來心里不是滋味也是出于真心罷。女孩子家,大抵如是寶簪從未想到過英蓮看人也能這樣透徹,只是又想起她學詩之時的悟性,想來也是個極為聰慧的,又有甄士隱教養了幾年長進了不臊,人更通透看人看事更透徹便也算不得什麼了。這樣想來,又是暗嘆起薛蟠有福,英蓮此時對于薛家上下打理之事還不甚通,但是再過幾月必是能上手的,想來英蓮往後必是個賢內助,臉上便帶了幾分笑意。
英蓮本是見著她性情不大好,這才帶她出來吹風的,誰知自己才說了幾句話寶簪便又笑了,忙問道︰「你這是笑什麼呢?難不成我臉上有了什麼髒東西不成?」說罷又要尋帕子出來擦。寶簪見了笑嘻嘻上前按下她的手來,一面自己拿了帕子在她臉上擦了兩下,又笑道︰「可不就是笑你臉上有東西麼,現在干淨了英蓮伸手模了一模臉,發現手上不髒,可不就是干淨了,又謝過寶簪,寶簪也厚著臉皮地受了。
二人又說了會子話,待要回去,英蓮的丫鬟碧雲道︰「女乃女乃和二姑娘回各自院里罷,那邊已經散了寶簪問道︰「現在幾更了?」碧雲道︰「四更天英蓮听了道道︰「你早該叫我們的,這樣晚了,在院里等著我們回去伺候的丫鬟們現在這時候必是一個個眼皮都在打架呢碧雲忙低著頭稱是,英蓮又同寶簪道︰「現在天也晚了,我們也該快些回去才是寶簪也點頭稱是,二人便又結伴走了一段才分了手,各自又回各自屋里梳洗不必多說。
十二月間的一日,寶簪和寶琴帶著一眾丫鬟一道往水面上丟碎瓦片打水漂玩,看誰的瓦片跳的次數多,跳的遠。正高興呢,便見同貴來找,寶簪心不甘情不願的收了手跟著去了薛姨媽處。薛姨媽見了寶簪便笑道︰「賈側妃生了個大胖小子,你姨媽要帶著咱們一道去忠順王府呢寶簪先是听到元春得了個兒子,便想到了元春的判詞,如今見榴花成了真真正正的石榴,心下也替她歡喜。後又听著王夫人要帶薛姨媽和自己一道去忠順王府,躊躇了一番才開口同薛姨媽道︰「賈側妃有了兒子是件天大的喜事,只是我上回听說姨媽去忠順王府,賈側妃都未見她,咱們也跟著去怕是要吃閉門羹了
寶簪有閨中密友,且小姑娘家口無遮攔偶爾也會說錯些話,譬如王夫人那次被元春避而不見之事便是在群小姑娘閑聊時得知的。而人年紀漸長,便更加圓滑,薛家有錢且一日勝過一日,常與薛姨媽交際的那些個太太自然不會提起「你姐姐去看女兒,被親閨女給了閉門羹吃」這些事來叫薛姨媽難堪,故薛姨媽竟是不知此事。此時听得寶簪這樣這樣一說,奇道︰「還有這事?」寶簪點頭道︰「這事京里傳得挺厲害的薛姨媽道︰「你既知道,為何早不來說寶簪道︰「姨媽是長輩,別人說也就罷了,我哪里能說自己長輩事呢。若不是姨媽叫了媽媽和我一道去,我怕媽媽到時候難看,我此時也必是不說的
薛姨媽听著也覺著在理,忙摟著寶簪心肝肉地喚了一陣,才道︰「我的兒,虧得有你,若此事是真,那薛家的臉面便丟大發了,我今日便尋個由頭將這事回了又模著寶簪的頭笑道︰「你姐姐在家時便穩重,我從來都是極放心的。你卻是個自小就偏愛調皮搗蛋的,我原擔心你不知事,誰知你也能有這些考量,若往後一直如此,也能叫我少操些心
寶簪歪在薛姨媽懷里又撥弄著衣角,也笑道︰「姐姐在時萬事皆有姐姐,我自然是由著性子來。如今姐姐嫁了,嫂子雖好卻對咱們家還是不甚熟悉,我總該替媽媽擔著點事,如何還能總是同以前一樣?」薛姨媽道︰「果然懂事了不少,你能這樣想便好了說著又問她可要吃些什麼點心,寶簪又道上回吃的核桃酥酥得不得了,薛姨媽又著人去拿。母女倆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倒也高興,卻見碧雲急匆匆地來了,也沒人來得及通報,薛姨媽忙問道︰「什麼事急成這樣?」碧雲道︰「回太太的話,大女乃女乃今日午睡前還好,起來後走了兩步便暈倒在地,見了紅了薛姨媽同寶簪大驚失色,連著衣服都顧不上稍微捋一捋平,急急忙忙往薛蟠院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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