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風。
被四周枝葉環起的一棵巨大老樹上，坐著一名忍者。忍者頭頂銀發，臉戴面罩，手執一本橘色小黃書，看得津津有味，時而配合著點頭的動作發出「哦哦」的聲音，再沒有其它聲響，然而此時，腰間卻響起了鈴鐺清脆的踫撞聲。
幾乎完全感覺不到氣息和腳步聲，因此卡卡西不用抬頭，也知道來人是誰。
「部長大人，您這樣無聲無息的，會嚇死人的。」
「那就恭喜你成為被飛雷神第一個嚇死的人，相信水門泉下有知，會找你促膝長談一下他發明的飛雷神為何害死了自己的徒弟。」
來者的聲音略微低沉，卻是極其清冽干淨，總是凜然充滿張力，與身處暗部時如出一轍的聲音，這個聲音的主人——正是佐助所不知道的另一個天夜。
要是被那個小鬼听到，表情一定相當精彩吧。卡卡西不禁感慨到，目光游移在書頁上，做出回應的聲音略含了幾分不可言說的苦逼之意。
「……別這樣，老師要是知道我戳了他兒子會殺了我的。」
「那就當還當年踢你的那一下？」天夜的語氣帶了些許玩味，一邊挑高眉梢，一邊把玩著剛從卡卡西腰間撈來的鈴鐺。
暮然間，卡卡西面罩下的臉色巨變，仿佛如臨大敵一般沁出了一身冷汗。
這人嘛，總有一點怕不存在的東西，尤其是他老師化成的鬼。要是讓水門老師知道他戳鳴人是為了報復天夜當年踢他的那一下……四代絕對做鬼也不會放過他的！！
更何況……
老師萬一知道了當年那件事……不用說了——把天夜當兒子來疼的四代……即使是自己變成了鬼，也絕對不會放過他，搞不好還會得到一向好脾氣的老師一頓好打……ORZ
卡卡西越想越悲催，越想越慌，「不、不用還……」
可這慌神也就算了，千萬不能自亂陣腳。這五年間，見過天夜與三代無數次斗嘴，幾乎都是以三代慘敗而告終的卡卡西表示，若是此時亂了陣腳，彼時指不定被天夜那張不饒人的小嘴揶揄成什麼樣。
于是卡卡西深呼吸，試圖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接著彎起了他的標志死魚眼，「哈哈，都多久以前的事了，部長大人您怎麼還記得。」
「你不也一樣記得麼？」天夜搖晃著鈴鐺發出「叮當」的清脆聲響，似乎在等著看卡卡西故作鎮定演出的一出好戲。
「……」一語成讖，好吧，他承認他語塞了。耍嘴皮子什麼的，他真心沒練過，也贏不了。于是卡卡西抬起頭，用苦逼萬分的表情瞅著天夜，就差沒掛上兩條寬面條淚了，「還請部長口下留情……」
看著卡卡西的表情，一向樂于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天夜，霎時間覺得心情舒暢了不少，還特意多留意了幾眼以解先前的氣。
仗著他不能下手就拐著彎出賣他，若非二柱子听不懂，恐怕就是得挨爺爺的訓，他也要把卡卡西送進醫院——狗急了也會跳牆，他對外人也並非能一再忍讓，特別是想破壞他和二柱子現在關系的。
不過……
「本少爺早就不是你的部長了。」天夜的目光淡漠下來，平靜地對上卡卡西的眼楮。
「啊啊，沒錯呢。」卡卡西笑了一下，很快又移開目光落回《親熱天堂》上，「時間過得還真是快啊，感覺您從隊長躍升成部長只是一眨眼的事。」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宇智波被滅族的隔天，在所有暗部的面前，冷漠寡言的央眨眼間變成一個活月兌月兌的小惡魔，不，是小魔王。
想到這里卡卡西失笑了一下。
真是不得了的少爺。即使到了現在卡卡西仍覺得不可思議。這種天賦異稟實非常人所能擁有，他甚至開始懷疑——天夜真正的身世……
「天夜少爺，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說。」
「你究竟怎麼看待宇智波佐助這個人？」老實講，他搞不懂。
宇智波佐助對天夜而言理應是一個無關的人，可是這五年來，天夜不僅為他離開三代身邊，為了不泄漏自己身份持續使用影分`身，光是暗部那些玩命的任務就已經疲憊不堪了，還要分心照料佐助的飲食起居。可以說，天夜幾乎為佐助這個曾經素不相識的小鬼付出了一切的心力。
天夜到底在圖什麼？
只要過了今天，佐助就能成為獨當一面的下忍，完全可以靠自己的能力一個人生活，可是天夜卻仍打算隱瞞身份繼續和佐助在一起。——其實他說那番話並不只是讓佐助意識到天夜不簡單，他在試探，試探天夜是否仍會在佐助面前在意自己的身份問題，然而事實卻是肯定的。
卡卡西想不透。
天夜的腦子里在想什麼，他想不透，也從來沒弄懂。
「什麼意思？」天夜輕擰起細致的雙眉。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游戲，天夜少爺您也該玩夠了吧？」
「然後？」眉間的紋路越來越深，天夜的面色少有的帶上些許的不悅。
「您也差不多該離開佐助，回到您自己的生活中去了不是嗎？」
「哼……還以為你會說什麼。」緊攏的雙眉一瞬間松開，卡卡西正經八百的話，換來的只是天夜完全不當回事的輕笑，「……是爺爺派你來當說客的？」
「……」卡卡西就差沒用「==」的表情去看天夜。好心當成驢肝肺……他問的話是兒戲是兒戲嗎！！是可以一笑而過左耳進右耳出的玩笑嗎嗎嗎！天夜少爺您再不听勸就真的只有被推倒了！
……雖然他不確定佐助何時才能有那能耐。
「別費心了，本少爺是不會回去的。」看著卡卡西沉默的臉，天夜直接把對方未表述的話當做默認，徑自說道︰「回去轉告爺爺，本少爺該回去的時候自然會回去，他要再瞎操心，本少爺就永遠不回去了。」
您這是威脅啊……卡卡西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既然誤會了，他也就懶得為三代澄清，反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哪個暗部不知道那爺孫倆的事。孫子離家出走，固執的要一個人住，知道的，認為是天夜跟佐助感情好，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喜歡佐助，才迫不及待地置辦新家跟他一起住。
所以說……
「所以說，您真的不是喜歡佐助麼？」
「啊！」
後腦勺直接挨了一記重拳，沒等卡卡西吐槽，天夜森冷的警告聲便緊隨而至。
「想死就說一聲。」
等等，我說你這傲嬌的反應是什麼？
卡卡西捂著後腦勺，斜向上側過頭，十分郁悶地瞅了天夜半晌，在對方飽含危殆感的目光下，卡卡西才將出口的話硬生生地扯了回去——「火影大人也是為了你好，天夜少爺你仔細想想，一旦佐助知道你隱瞞他這麼重要的事，並在他最需要力量的時候置他于不顧，到時候別說感激，他會恨你一輩子。」
「那又如何？」天夜的回答完全沒有猶豫、困惑，或是思考的時間，甚至可以說根本毫不在意。
「你不在乎？」卡卡西驚訝了，顯然天夜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
雖然天夜的身份已被設為機密，部分事情也在天夜的授意下低調處理，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該知道的佐助總有一天會知道。而且一旦佐助踏入忍者世界，很多事情就很難再瞞住他，能力有所提升還是其次，最糟糕的是寫輪眼——寫輪眼能看出本體和影分`身，到時候天夜就不能像以前一樣行動自如。
被發現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隨之衍生的恨，則會導致曾經親密無間的兩人關系破裂——佐助將視天夜為仇敵。
明明是如此重要的事，然而這個人卻……毫不在乎？
到底為什麼……
這個人在佐助身邊蜇伏多年到底有什麼意義？
卡卡西完全不能理解對方究竟想干什麼，在他看來，親自照顧一個幾乎跟自己同齡的孩子，還要浪費精力跟佐助一起去上根本就不用念的忍者學校，就是一件無厘頭的事。而如今，這個人竟可以輕易將這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系親手掐毀，難道天夜就甘願用「恨」劃下他們之間的終點？
這人到底在想什麼？
這小小的腦袋里怎麼盡是他們不能明白的事？
卡卡西深深地皺起眉頭，書也早已無心再看下去。
即使下面的情節再精彩，他想在听到天夜的回答前他是集中不了精神去欣賞了。
接著他听到了——從天夜口中說出的——至今最讓他震撼的話語。
「恨是這世間最強烈的負面情感，最強烈的憎恨能夠刻進骨髓、印入靈魂，即便他灰飛煙滅，他的靈魂依然刻有我的影子。」依舊屬于我……天夜輕輕翕動薄唇，言辭絕對而篤定。
他不在意恨，更不在意是否被愛，他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佐助的心里有沒有他——是否比別人更加重要——僅此而已。
所以即便是恨，他也要強烈地存在于那個人的心底，比任何人都。
天夜的眼楮純粹無物，卻又似深不見底，如同凍結的湖面般無波無瀾。
並不是一雙在說謊的眼楮。
這個人是真的很認真的在說這件事。
卡卡西怔住了，他瞪大眼楮，盛滿了一眼的難以置信——「真的……！」等一下，這句話說出來會挨揍。卡卡西及時收住了嘴，吞下差點月兌口而出的話，腦筋快速轉了一個彎，緩了緩才道︰「為什麼不選擇一種輕松的方式呢，比如……讓他愛你？」
天夜微怔了片刻，隨即用一種「殺死你」的目光狠戳卡卡西。
卡卡西覺得目光要是能殺死人，他早已經死了，哪還容得他笑嘻嘻地糊弄過去。
「別當真別當真，哈哈，我只是提個建議，開開玩笑，誰叫天夜少爺你說那麼嚴重的話題，想也知道佐助怎麼可能喜歡男人對不對？哈哈哈。」才怪。那小鬼已經喜歡上你了，你就認栽吧。
開開玩笑？
剛才的話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來並不是玩笑。
就算它是玩笑，就算誰都可以把它當做玩笑，他天夜也絕不能。
「五年前本少爺就說過，絕不會喜歡男人，更不會跟男人發展成超越友誼的關系，你應該連並胯`下之痛一起記住了吧。」
「……」卡卡西望著天半晌沒搭話。他長這麼大，終于明白了一件事——跟認真的人絕不能隨便開玩笑。既然對方想認真談，他也不介意就是了。卡卡西重新正了正神色，繼續翻開他的小黃書，「啊啊，是這樣沒錯，但人心是會變的。」
「那是意志不堅之人，本少爺絕不會變。」他連屬于自己的東西和「自我」都沒有找回，又怎麼可能受制于那種虛無縹緲的感情。
「不要說得這麼絕對，到了那時答案自然就會出來，不要迷失了，少爺。」
對卡卡西的說辭，天夜頗為不悅，他微微斂下眼瞼，乖戾地輕抬下頷，以一副不容置辯的口吻道︰「別搞錯了，宇智波佐助這個人，他僅僅是一件收藏品，在我這里取得的位置，再深也不過如此。」
……不能前進了嗎？
卡卡西頗為惋惜地嘆息了一聲，雖然他知道這位少爺有收藏癖，卻沒想過有收藏人的癖好。宇智波家唯一一個幸存者……也許確實值得收藏吧。
但是僅僅只是一件收藏品，對宇智波家的小鬼……未免也太殘酷了。
他在渴望你投入更多的感情，天夜少爺。所以我才說小鬼都是貪婪的啊，等到他露出獠牙把你啃蝕殆盡之時，再明白就已經晚了。
「那麼你真的不打算告訴他嗎，你的身份？」
「想知道答案就自己去發掘，在忍者世界這個污濁之沼中，一點點的天真、一絲絲的依賴都會成為致命傷。——你應該很清楚才對。而且你不覺得很有趣麼？」
「什麼？」
天夜輕勾唇角，神情中帶有一種獲勝者般的驕傲，「看著佐助沒頭沒腦地亂竄，焦躁、不安、煩惱、痛苦……只為了知道與自己朝夕相處之人的另一面，你不覺得很有意思麼。」
簡直惡劣。
卡卡西毫不猶豫地下了評價。
有趣什麼有趣，把自己賠進去才有趣。你這是在玩火。
回味著天夜剛才的話語，某個上忍面罩下的嘴角隱隱勾了起來。
不論是誰，終究逃不過「想知道」這種求知欲。
然而愛情，這種獨佔欲極強的情感，會讓人饑渴，會驅使佐助想要了解對方的一切，天夜越是將自己籠罩在謎團中，佐助就越是渴望知道。
我開始期待了，這場游戲誰才是贏家。
不過我也必須幫一把才行。
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被天夜握在手中的鈴鐺，卡卡西心下已經打好了算盤。
作者有話要說︰2013082420:09:02半更（明天補全）
筒子們對偶爾來個WS的半更趕腳腫麼樣~扭是等一天全更的好呢，還是提前一天更半章改明兒補全好咩~？
本少爺已經對標題君無能為力了_(:3」∠)_
下章揭示語︰到現在為止，我只為了兩個人而活，但是以後——我只想為一個人而活。
2013082520:18:00補全
嘖嘖嘖，快來猜一下卡卡西說出來會挨揍的話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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