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異的紅月下,鬼魅般的身影手握聖劍狂亂的揮舞著,宛如從地獄走出的惡魔,這一刻何梓凝比周圍的魔物更加像是魔鬼,每當鋒利的劍刃劃過革冑似的惡魔身體,就預示著世界上邪惡的生命又少了一個。
黑影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眼前上演的盛大的屠殺。
夜風習習,將一絲清新的空氣吹到黑影鼻尖,周圍因為惡魔尸體的堆積而散發出的惡臭暫時被驅散。
蕭澤從未理解過何梓凝對惡魔的深惡痛絕,即使他每天都要接受來自何梓凝的挑戰,不論從前還是現在,他的身份幾經轉變,惡魔在他的眼中從來都是卑劣丑陋的存在。
這中邪惡丑陋的族群就算消失了蕭澤也不會有任何遺憾,可惜惡魔是無法除盡的,只要人類依然生活在這個世界,就會有源源不斷地惡意和怨念產生,這都是滋生魔鬼的養分。
惡魔靠著人類的每一個邪念作為力量的源泉,此刻,就在瘋狂擊殺惡魔的何梓凝頭頂,沒有被死去的惡魔及時吸收的怨念已然滋養出一個嶄新的魔鬼。比它剛剛死去的同類更加強大的,充滿了人類的惡念和惡魔們的怨氣的新的魔族。
當那個包裹在血紅氣障中的魔鬼張開雙眼時,蕭澤終于出手了,冷漠的男人遠遠地對著那個剛剛成型的年幼的惡魔抬起手,一道純潔的白光閃電一般擊中了魔鬼的雙眼。可憐的惡魔剛剛睜開眼楮,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它誕生的這個世界就被擊殺,聖炎從它的眼眶開始迅速燒遍全身。
在將那個嶄新的惡魔燒成點點飛灰之後聖炎並沒有熄滅,而是順著被風吹散的灰燼四處飄落。
魔物中間的人終于有了感應,當她失去理智一般瘋狂揮動利劍卻沒有砍到預期中的獵物,已經深陷殺戮魔障的人終于清醒了一些。
身側是因為被聖炎灼燒而痛苦扭曲的丑陋面孔,惡魔們原本讓人不敢恭維的長相因為痛楚而呈現出超乎想象的扭曲。
在蕭澤出手之後。本來數量巨大到斬殺不盡的魔鬼軍團瞬間全滅。
何梓凝緩緩轉身面對著不請自來的幫手,散亂的頭發遮住了她的雙眼,讓人無從分辨她的神色。
忽然間,殺紅眼的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毫無防備的人,反射著銀光的聖劍眨眼間刺到蕭澤眼前。
銀光在刺入蕭澤身體前一秒生生停住,隨著 啷一聲,何梓凝松開手中的光劍任由武器掉落在地,她整個人也失去氣力頹然坐倒在滿是血污的地上。
「為什麼不躲?」坐在地上的女人低著頭,整張臉隱沒在凌亂的長發後看不清楚表情,只能從她的話語中听出一點怨恨的意味。
她累了。真的很累了,剛剛的瞬間她是真的想殺死蕭澤,對方也不像有所防備。可是在用盡身體里最後一絲力氣向蕭澤沖刺過去的時候。她眼前卻浮現出一個純白的身影。
那是那樣美好的人,恬靜的臉龐用一種悲憫的神情望著她,靜靜地不說話,可是眼神中的擔憂卻溢于言表。
「我讓你擔心了麼?」何梓凝心中一震,白色的面孔同蕭澤的臉漸漸重合。回過神來時手中的劍已經穩穩停在了蕭澤面前,劍尖的聖光甚至已經接觸到蕭澤的皮膚。
可為什麼蕭澤臉上竟然是同那個人一模一樣的悲憫,好像她是多麼值得可憐一樣,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連蕭澤都是這樣一副同情的神色看著她!
周圍的惡魔包括之前的殘肢已經被蕭澤釋放的聖炎燃燒一空,夜風吹過。將這些已經被聖炎淨化過的惡魔燒剩的灰燼吹的一絲不剩。被魔鬼的血液染成紅色的結界不知何時也消失了,片刻前還是一片地獄景象的空地上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原來不管曾經發生了什麼事,在當時看來可能恐怖。可能悲傷,但時間一過,曾經以為刻骨的傷痛都會消失不見。如果沒有親眼看到的話,誰會相信這里剛剛還是一副地獄般的光景呢?如今只有何梓凝滿身的血污可以證實剛剛發生的一切不是幻覺。
低頭看了看突然陷入悲傷的同事,蕭澤沒有說話。如同他不能理解何梓凝為什麼對魔鬼抱有那樣強烈的仇恨一樣。他也無法明白何梓凝身上莫名的悲哀。
那悲傷是如此的強烈,甚至侵襲到蕭澤波瀾不驚的內心。不喜歡這樣柔軟的情緒,蕭澤轉身靜靜地離開。
他是事務所強硬的後台,無所不能卻又神秘難尋的老板,不應該在意手下人微妙的情緒變化,他只要保持自己的冷靜和強大就足夠了,在事務所的成員遇見危難時給他們足夠的信心,甚至不需要親自動手去拯救他的屬下。
那種無聊的事,自然有合適的人去做,他始終是那個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蕭澤。
蕭澤離開後的空地,有純淨透明的液體滴入地面,轉瞬滲透進被血污染紅的土壤里,何梓凝肩膀微微聳動,最終忍不住把臉埋進膝蓋中放聲大哭。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開始時淅淅瀝瀝的,逐漸越來越大,好像是為了掩蓋孤單地坐在地面哭泣的天使的哭聲,雨幕將悲哀至極的人同整個世界阻隔開,給她一個可以盡情釋放自己情緒的小小的隱蔽空間。
在城市一個繁華的街角處,夜晚出外尋歡作樂的人們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淋到,慌亂地跑到沿街的店鋪門前躲雨,耳邊傳來一疊聲的咒罵,都是針對氣象局再次的失誤而去,其中不乏一些很有創意且惡毒的說詞,還好沒有被氣象局的領導听見。
一個穿著略有些怪異的青年在大雨落下時一反常態的抬起頭,伸手接住從空中落下的雨水,青年喃喃自語︰「她哭了啊。」金色的雙眸在夜晚迷蒙的空氣里閃閃發亮,好像是迷失人群的指路明燈一樣,不一會兒就吸引了幾個年輕漂亮的女孩的目光。
在追求個性風潮的城市年輕人中,青年略微怪異的服裝並沒有引起絲毫多余的注意,女孩們被他明亮的金色眼眸吸引,進而注意到他稜角溫和的臉部線條。
有時候喜愛一個人不過是一個眼神的事情,這個青年顯然是可以在眨眼之間俘獲眾多女性芳心的類型,當這些金色眼眸的俘虜自動向著獵人靠攏過去時,她們驚訝的發現片刻前還抬頭仰望天空中雨水的高大青年不見了蹤影。
如同愛情產生時一樣迅速,曖昧的情緒在失去了目標之後也迅速蒸發,女孩們轉頭走進旁邊各色滋養愛情的溫床,夜晚在一間又一間大同小異的酒吧和一個又一個帶著體溫的臂膀之間流轉,那雙特別的金色眼眸不過是她們日後回憶里一閃而逝的片段。
吸血鬼背著賴婉如穿行在高聳的樓宇之間,他們已經走遍了大半個城市,期間賴婉如一直緊閉著雙眼用洞察之心的力量感受著城市里的一切。由于賴婉如靈力低微的緣故,洞察之眼在她手中只能感應到較小的範圍,所以洛爾需要帶著她不斷移動以加大洞察之眼的籠罩範疇。
時間過去許久,女秘書仍然一言不發,洞察之眼居然找不出魘魔藏身的空間!
感受到空中突然下起大雨的與眾不同,吸血鬼落在一個略矮的樓頂,這個面積不大的樓頂平台緊挨著旁邊另一幢高樓,高樓延伸出的某個部分剛好形成一個遮雨的空間。
感覺到洛爾停了下來,賴婉如臉色慘白的張開雙眼,使用洞察之眼耗費了她不少的靈力,而原本就靈力低微的她顯然已經無法維持水晶運轉。
「在這里休息一下吧。」吸血鬼試探地問。
長久以來照顧拉斐爾養成了洛爾察言觀色的能力,拉斐爾性情多變難以捉模,經常前一刻還一切正常,後一刻因為某個試驗進行的不順利就大發脾氣。
看得出賴婉如還想繼續尋找魘魔,可是她靈力不濟也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不知怎樣勸服一心掛念著昏迷不醒同伴的女秘書回酒吧休息,洛爾只好提出一個折中的辦法暫時休息一下。
夜幕下突如其來的大雨在靈能者眼中並不平凡,天空好像打開了閘門一樣不停傾瀉著雨水,而雨中夾雜著的深深的悲哀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每一個能夠感受到的人。
這是一種溫柔卻不容拒絕的力量,不論內心多麼剛強的人在雨幕的包圍下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心底流淌過的悲傷,像是終年綿延不絕的河水,從高高的山頂斷然落下,沖擊著每一個或剛硬如鐵,或柔軟如棉的內心。
水元素的掌控者在堅持了上千年後終于又一次哭了出來,這一刻整個天地都跟隨著她釋放著自己的悲傷,而被雨幕籠罩的城市也少有的沉寂下來。
拉斐爾獨自坐在房間里,面前一面巨大的水晶正呈現著被雨幕包圍的城市,那種強大的悲哀綿延不絕地透過水晶傳達到房間里。
「終于還是忍不住了麼?」稚氣的天使用老成的語氣嘆息著,臉上同他外表年紀毫不相稱的憂愁,看到同伴悲傷的痛哭,似乎也觸動了他內心某根傷感的觸角。
「命運的轉輪已經開始轉動,你也感覺到了麼?」少年自言自語著離開了房間,他身後的水晶上雨卻越下越大,仿佛整個世界也在微微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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