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
巍山這個鬼地方,當真是不讓人活了。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睍蓴璩曉
「啊啊啊啊!」沐染大叫著抓住陌琰的手臂,「水流得越來越快了!」
她話音剛落,溪流已經把他們帶到了盡頭,瀑布的頂端水速飛快,濺起一滴滴晶亮的水滴。在陽光下泛著光,明明很美,卻透著殘忍。
沐染的頭才受了重創,這會兒又浸泡在涼水里,只覺得傷口處隱隱發痛,攥著陌琰手臂的手也不自覺的加重了力氣燾。
不要怕,沐染,陌琰在的,不要怕。她暗暗對自己說。
陌琰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捏紅的手,眉頭也不皺一下,騰出另一只手溫柔模模她的頭,把沐染抱進懷里,輕聲說︰「抱緊我。」
沐染把頭埋進他懷里,圈住陌琰的腰,閉上眼嘟囔著重復︰「我們會沒事的…桫」
只要有陌琰在,她就什麼都不怕了。
所以,他們一定會沒事的吧。
陌琰點點頭,抱緊沐染,丹田提氣,反身朝下,把沐染整個都護得嚴嚴實實,混著飛流直下的急湍高速下墜。
這感覺,該怎麼形容呢?
陌琰覺得比跳崖還刺激。
因為是兩個人的重量,所以下墜的速度也格外的快,再加上還有冰涼的水不停的砸在臉上,蔓延出細細密密的疼,懷著一顆忐忑的心,還要保護好懷里的女人,陌琰有點希望下面的潭子深一點,石頭少一點,若是兩個人正好砸到石頭上,那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讓沐染相安無事。
想到這里,他又收緊了抱著沐染的雙臂,學著沐染閉上眼楮。
無論生與死,他都在。
那麼,接下來的,就真的全憑運氣了。
……
「老婆子啊,怎麼樣?這姑娘還好吧?」
「誒,這頭上傷太重,又泡了水,現在正高燒呢。你那邊呢?那小伙子怎麼樣了啊?」
「也挺懸。背上的傷口很深,我看哪,恐怕是掉下來的時候為了護住這姑娘,自己墊著受了傷了。」
「誒呦,你說這、這…這可怎麼辦啊!老頭子,我看你還是再去采點藥,我熬了藥給他們喝下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們可不能放著不管。」
「我知道!我又沒說不救!我說你這小老太太,怎麼這麼心急。」
「我還不是看這姑娘高燒了還胡話不斷,念著一個名字反反復復!現在不是我急,是這姑娘急,她肯定也想快點醒過來見她最重要的人。」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去。你們女人,就是愛神神叨叨。」
「行啦,你快去,路上小心點,早去早回,見到陌生人就…」
「你看,我才說完你神神叨叨,你又開始磨嘰了,整天就來念我。」
聲音越傳越遠,那人似乎走遠了。
沐染眼皮重得睜也睜不開,耳朵里卻難得的听清楚了這幾句對話。
她發高燒了嗎?
難怪覺得整個人一點力氣都沒有,酸軟無力,渾身熱得厲害。
對了,陌琰…陌琰在哪里!
他還好嗎?
沐染急了,胸腔內一口氣沒喘勻,把她嗆得直咳嗽。
「咳咳咳咳!」
「誒呦,姑娘你醒了啊!」一雙布滿皺紋的手扶上來,慢慢把沐染扶起來靠著背後的枕頭,然後遞上一杯溫熱的水,略顯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說︰「來,喝口水潤潤。」
沐染迷迷糊糊的被喂下一杯水,頭腦清醒了點,用力掀開眼皮,只見眼前一個人影隱隱約約,是名老婦。
一頭白發泛著微光,梳理得很整潔,手上青筋凸起,干瘦得可以看見骨頭,黃皮寡瘦的臉頰往下凹,眼楮卻熠熠有神,此刻暗含笑意。
「多、多謝。」沐染有氣無力的對這名老婦說,「小女子姓沐名染,敢問阿婆怎麼稱呼?」
老婦笑了笑,把被子往她身上又拉了拉,蓋住她單薄的身子,說︰「我夫君姓陳,你就叫我陳婆吧。」
沐染慘白的臉上盡力想露出一抹笑,奈何整個人火燒火燎,難受得要命,「沐染失禮,請問是您救下我的嗎?」
「是啊。」
「那,那請問您救起我的時候,有沒有見到一個男的?他和我一起的,穿著…」
「沒有。」陳婆果斷的回答她。
沐染頓時失神了,愣在床榻上兩眼無光。
卻听陳婆笑著說,「沐姑娘啊,我這小老太太逗你呢!我當然也救起他了啊,只是見你太緊張,所以想跟你開個玩笑,緩解一下。」
沐染听了那個心情啊。
「…多謝陳婆救命之恩,請問他現在哪里?還好嗎?」剛才好像听見他們在說誰誰誰背上的傷什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陌琰。
陳婆臉色黯了黯,有些不自然地說︰「你先好好休息吧姑娘,我出去給你熬藥。」
「陳婆!」沐染急了,拉住她,忙說,「那是我相公,他是為了我才受傷的,求您了,他現在是死是活您給個準話,不然我怎麼安得下心?」
若是陌琰死了,她也不要獨活。這是陌琰第二次舍命救她了,她欠他的,實在太多。
陳婆嘆口氣,說︰「沐姑娘,你相公的傷其實不怎麼重,問題是他中了毒,現在情況有些不妙。你還發著燒,靜養最重要,我不說是怕你憂心啊。」
「等等,什麼毒?」沐染不解,「不可能啊,他怎麼會中毒呢?陳婆,你不會又在逗我吧?」
陳婆嘖了一聲,說︰「我怎麼會拿這個逗你。你相公確實中了毒,我問你,你們是不是從巍山上的瀑布摔下來的?」
「嗯,難道說瀑布的水有毒?!」
太邪門了吧。
「巍山的水沒毒,但巍山的蜜蜂有毒。你相公被巍山的蜜蜂蜇了吧?」
「他,他應該是被蜇了吧…」沐染有些不確定,當時她問他,他是說自己沒事來著的。
…慢著,陌琰該不會騙她了吧?!
「不是應該,是肯定被蜇了。你相公的臉上都沒一塊好皮了,不是被蜇了難道是自己抓的?」陳婆瞪她一眼,像
是怪她一點都不了解自己的丈夫。
「……什麼?!」沐染嘶啞著驚聲大叫。
陌琰…陌琰的臉……「我要去見他,我要去見他!」
她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了,這種五雷轟頂的感覺實在太糟,她听著陳婆的話一陣心驚肉跳,一塊好皮都沒了?陌琰現在,到底成什麼樣子了。
沐染從床上一躍而起,全身都熱得通紅,眼底冒出一根根血絲,滿布眼白,連鞋子都來不及穿,赤著腳往外跑,長發飄然在白衣上,像極了一個發了狂的女鬼。
陳婆在後面拿著一件衣服追,急道︰「姑娘啊,你停一停,披件衣服,我帶你去看他就是了。」
沐染驟然停下來,轉身問身後的陳婆,「他在哪里?」
「直走會看見一個小草屋,這里的屋子小,只放了一張床。」說著陳婆把衣服給她披上。
沐染穿好衣服,赤著腳往前跑去。
陳婆暗嘆,放心不下在後面小跑的跟著她。
沐染跑了一截,真的看見一個小草屋。
她深吸一口氣,慢慢推開門走進去。
屋內擺著一個香爐,煙氣裊裊,床上躺著的人在這裊裊的煙里也變得朦朧。
沐染看見那人身上所穿袍子的一角,忽的勾出一個笑。
那是陌琰最愛穿的那件藍色常服,他穿著最好看了。
她緩緩走過去,伸手想去搖一搖他。
忽然看清那人的臉,她伸出的手猛地頓住,臉霎時慘白,腦子里的最後一根弦「 」的斷了。
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掉,她頹然跌坐在地上。
「陌…陌琰?」她不敢置信的重復,眼楮里騰起大片大片的水霧,呆呆的望著床上的男人。
陳婆在後面緊趕慢趕的追了上來,進屋看見沐染跌坐在地上,忙上前扶起她,說︰「誒呦姑娘啊,你還發著燒呢,地上這麼涼,別再給自己把病加重了!」
「陳婆…」沐染瞪圓眼楮,大顆大顆的眼淚掉出來,「他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
她的陌琰,那個總愛調戲她吃她豆腐的男人,霸道又月復黑,卻時常被她氣得跳腳的男人,現在就躺在自己面前,她卻不敢認。
這是第二次了。
他慘不忍睹的在自己面前,留她一個人手足無措。
陳婆看著沐染心痛落淚的樣子,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她看著床上的男人,也忍不住嘆氣。若是她家那老頭子變成這樣,她恐怕也承受不住。
此刻床上男人身上的藍色常服被劃得一條一條的,破爛不堪,一只手臂上纏滿了紗布,趴在床上露出傷可見骨的後背,白骨嶙嶙,露出新鮮的肉,淡淡的血腥味充斥著整間屋子,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陌琰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膚,都被密密麻麻的蜇了不大不小的包,一個挨著一個,有的還完好,腫起來的包的頂端透著白點,有的已經破了,流出泛黃的膿混著血,原本倨傲完美的臉上現在一片狼藉。
沐染看著,心像被針錐般的疼。
「陌琰…」她痴痴的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