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越來越冷了,漫天飄舞的大雪有帶著一種靜謐的壯美,飛旋而落的雪花瑩白耀眼,勾勒出一片無比聖潔的景致,清冷的路上積了厚厚的雪,馬車碾過留下長長的車轍,從緊閉的宮門口蔓延開來,彎彎曲曲仿佛就此伸展到不知名的地方,天高任鳥飛。
華詞抱著一堆東西,匆忙從陰冷的甬道中走出來,鼻子凍得泛紅,頸畔毛絨絨的圍脖凌亂的散開絨毛,青竺忙替她拉整齊,悄聲道︰「皇上不是沒有耐心的人,娘娘還是先整理好衣著再上前吧,不然亂糟糟的皇上見了不高興。」
華詞抬起頭看向甬道盡頭那個逆著光負手而立的男人,靛藍色的長袍衣袂飄揚,暗繡著銀絲紋的袍子格外華麗精致,只是一個背影便透出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氣。
她笑了笑,「是該好好整理整理。」拖上一拖,現在不適合湊上去。
陌琰確實不是沒耐心的人,但他不是對誰都有耐心。他對很多人有耐心,但對更多的人沒有那份耐心,她當然知道自己是後者。
沒有想過陌琰會隨自己歸寧,她一開始是打算慢慢來,晚些再回華府,多待一陣子,最好坐到晚上,好借此留宿一晚,明早再慢慢回宮。哪知陌琰也會跟去,原本的計劃泡湯不說,她還要手忙腳亂的收拾東西。
陌琰站在宮門口等她的身影惹得來往宮人悄然議論,想必明天就有華貴人榮寵的言語傳出來,華詞扯了扯嘴角。
他的一個背影就透露出心不在焉,眼楮直直的盯著那條長長的車轍。
尉遲禧還沒出宮,沐染走的最早,那條車轍想都不用想屬于誰,陌琰哪里是在耐心的等她,恐怕一顆心早已飛到了沐府。
華詞不是沒想象過這樣的場景,她認為她可以十分坦然的接受,畢竟從上花轎的那一刻起她便把心不動聲色的藏起來,心不動,則不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和沐染其實很像,什麼恩寵浩蕩,她們從不放在眼里。
可惜年幼時對愛情的幻想已被狠狠打碎,所幸她從來不是愛鑽牛角尖的人,世界上比愛情美好的事多了去,相比起哭喊著抗拒,她寧願選擇淡然的微笑,如果她有不得不犧牲的理由。
但是,被人用呵護的眼神看著的感覺,竟出乎意料的很不錯,這種久違的溫暖,比隆冬里的棉被還要管用。
不得不承認的是,她有些小小的羨慕沐染。
羨慕那份無時無刻的惦念,羨慕那份面對繞指柔的誘huo,一句輕描淡寫卻堅定的放不下便擋回去的堅定,羨慕那抹願意追隨著自己留下的軌跡的依戀。
華詞謂嘆,說到底,她還是只是一個花一般的少女啊。
陌琰望著車轍出神,沒有察覺到華詞的靠近。
大地一片雪白,漫天飄揚的雪花將遙遠的天際和地平線巧妙的融合在一起,而這條蔓延似乎著不知盡頭的車轍以一種決然的姿態伸展著。
一去不復返,他甚至連她會在哪里停留都不知道。
陌琰忽然油然而生一種無力感,他可能永遠都無法抓住那抹倩影了。
……
沐染坐在馬車里閉目養神,馬車不時的顛簸讓她很不舒服,這種即將睡著卻被顛醒的感覺可真糟,好希望快點到沐府,她好躺在未央閣的那張柔軟的床上美美的睡一覺。
冰兒會為她做好吃的,福安那小子就替她捶腿好了,然後再把宮里順出來的珍珠翡翠送給他們,對了還有沐宸苑…「 啷!」
沐染一把攥住車內垂下的流蘇穩住自己前傾的身體,「好險…」她吁了一口氣,幸虧自己機智,不然非要被顛得頭破血流不可,「我們踩到坑了嗎?」她朗聲問。
青蓉撩起簾子,說︰「娘娘沒事吧,沐府到了。」她扶過沐染,「估計是前不久商旅的馬車壓壞了路面,門前有個坑還沒修繕。」
「哦…」她低頭看腳下,一抬頭發現沐府門前跪了一片人,帶頭的女子聲音溫和,透著滄桑感,卻是讓沐染感動的幾乎落淚,「妾身羅氏,參見婧妃娘娘。」
「姨娘——」沐染紅了眼眶。
親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