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顧家給了準信,果然是顧思思不能嫁給衛長風了。m
不過仇皇後倒也沒下死手,顧思思之所以無法履行婚約的緣故不是她有性命之危,而是在花園里打秋千時不小心摔了下來。
所穿上襦因此滑落,在眾目睽睽之下露了大半個肩膀不說,偏巧她哥哥帶了表哥鄧宗麟去花園的水榭里拜見老夫人,因為鄧宗麟是顧家老夫人的親外孫,同顧家兄妹也是自幼相熟的,就走花園里抄近路,看了個正著!
這麼一來當然是尷尬得沒法說。
顧家商議之後,只好以老夫人的名義請了端木芯淼去給顧思思先看傷——再托端木芯淼給衛長嬴遞話,向衛長風說明事情經過——顧思思嫁給衛長風,以後鐵定是衛家主母,這衛家未來主母還沒過門,先叫鄧宗麟看到了身子、哪怕只是個肩膀,顧家哪里敢瞞?
衛長嬴很勉強的笑著送走端木芯淼,回過身來臉色就沉了下去。
沈藏鋒笑著哄她︰「也不是就顧家有適合長風的淑女,再找不就是了?」
「我是恨皇後跟仇寶娘!」衛長嬴冷笑著道,「本來長風的婚事就一直不順利,好容易定下來顧思思,又被她們給攪黃了!接下來……還不知道長風要被怎麼說呢!」
果然顧思思這門親事退掉後,衛長嬴再給衛長風說親,各家幾乎是一夜之間一改之前的熱情,不是推辭就是敷衍起來。
這緣故也不難理解,從蘇念初到閔氏,再到顧思思——下場最好的就是顧思思,因為鄧宗麟還沒定親,解除了跟衛長風的婚事後,顧思思好歹還能嫁給表哥。衛長嬴要是在名門望族里隨便挑個女孩子,這些人家倒也不介意拿個女兒跟如今的衛家攀個親戚,問題是衛長嬴能隨便給弟弟找個繼室嗎?
單是考慮到佷子衛善秀,她也得好好的挑啊!
這麼一挑,她看上的全是人家真正的掌上明珠,自身出眾、長輩可著勁兒教出來的那幾位——這種人才即使是世家之女,也不怕嫁不進閥閱里去。
當然目前六閥以衛家最顯赫,問題是,做衛長風的妻子風險那麼大,誰知道自己家女兒進了衛家門,還能有幾天活頭?
萬一跟閔氏一樣,年紀輕輕就沒有了,那衛長風還是壯年,肯定要繼續娶妻——後妻進了門,跟前頭妻子的情份能不淡下去嗎?尤其是原配發妻已經被閔氏佔了,後娶的不過是繼室,如果不能活著的話,又能給家族帶來多少助力?
怎麼算都劃不來,人家教養一個出挑的女兒也不是一日之功,當然不願意再許給衛長風了!
這時候仇皇後便派了仇寶娘悄然到沈府,向衛長嬴重提咸安公主下降之事。
衛長嬴沉著臉,對仇寶娘道︰「我娘家祖母有信來,認為本朝如今就咸安公主一位金枝玉葉,又是皇後娘娘唯一的掌上明珠,如今許給長風的女孩子都是什麼下場,你跟皇後也都清楚。萬一咸安公主也不好了,長風與衛家如何向娘娘交代?所以還是從士族遠支里續娶吧。」
事實上宋老夫人的原話是︰「今日可以害了我衛家已經聘定的繼室,明日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此例不可開!就是給長風聘那些小士族的女兒,也斷然不能要咸安公主!」
一句話證明士族如今對皇室的戒心。
哪怕知道仇皇後這麼做,想籠絡衛家的心思肯定最多,但宋老夫人也不想冒險認這個賬!
仇寶娘的身份特殊,跟衛長嬴私下說話就很隨意,此刻就直截了當的道︰「這麼說來,宋老夫人是一定不肯答應這門婚事了?說句公道話,咸安公主的性情真是不錯的。」
「這個不是公主好不好的問題,內中緣由你也清楚。」衛長嬴搖頭道,「總之我們這種人家肯定不希望婚姻之事還被皇室干涉。」
仇寶娘道︰「好吧,我回頭去勸娘娘——難得能夠光明正大見次面,我們說點別的?」
「劉若耶把火引到北戎上去,陛下打算遣使去北戎問罪……你可知道使者是誰?」衛長嬴聞言,臉色略緩,道。
仇寶娘淡笑著道︰「是誰?為什麼現在要去關心那個問題——陛下就要還都了!」
「噢?」衛長嬴疑問了一聲,心里卻也不驚訝,「這次的事情看似微瀾,卻禍根深埋,他不親自回來坐鎮確實不能放心。」
「主要還是如今西南節節勝利,士卒求戰心切。跟起初還沒動手時不一樣,這會與其使絆子不讓別人贏,還不如激勵部下多取幾城。再加上莫彬蔚救駕的同時也救了與御駕在一起的諸將,也鎮得住場面了,他才可以月兌身。」仇寶娘嘴角微翹道,「否則的話,他肯定寧可與士卒在一起的!那樣才安全嘛!至于說六宮……呵呵!」
衛長嬴了然道︰「你是這麼跟皇後說的?」
「皇後不對他死心,怎麼肯下死手?」仇寶娘淡然道,「到底是結發夫妻!」
衛長嬴嗤笑︰「結發夫妻——卻還要仇皇後撫養殺子仇人的骨肉!我說那一位也是活該!」又道,「但他現在就回來的話,還沒想好要怎麼讓大皇子登基吧?而且你這些日子做的事情,確定瞞得過去?如今你的身份,那一位要你的命,可是連理由都不用的。」
仇寶娘沉吟道︰「是有點為難,所以你能不能幫忙,讓他先在別處停留些日子、好多給我幾日預備的辰光?」
「別處?我?」衛長嬴思索了下,明白過來,「你是說……我六叔?」
「從西南回帝都,不說一定要經過鳳州,但繞過去也沒幾日。以衛新詠的功勛,他英年早逝,那一位過去吊唁還是很有可能的。」仇寶娘道,「如今能夠拖延他回都行程、又不惹人懷疑的,大概就這一個法子了。」
衛長嬴皺眉道︰「這個忙我可幫不上。」
「你給衛家帶個口信,娘娘說哪怕咸安公主的事情不成,但瑞羽堂教養大皇子一場,這份恩典是不能不記的——大皇子登基之後,必拜衛五公子為師!此事娘娘可以立字為證!」仇寶娘說著,從袖子里取出一封手書,放到桌上。
衛長嬴掃了眼信箋,道︰「我只傳信,那邊長輩如何處置,我卻不管的。」
「當然。」仇寶娘笑了一下,道,「你也別把我看成純粹是皇後的人啊!咱們兩個以前也是姐妹相稱的。」
「早先我也說過你以前都是喊我衛姐姐的,那時候你沒有理會這話,如今倒是自己提了?這感覺,反像是更見外一樣。」衛長嬴微哂。
「那是不一樣的,那會我惦記著母仇。如今劉若耶已無翻身余地,還是劉若沃要她去死,我心情好了……」仇寶娘笑著道,「其實就算你剛才打算跟皇後結親,我也要勸你不答應的。」
衛長嬴提醒道︰「你手里拿著皇後答應讓大皇子拜師的信卻不早說。」
「做駙馬哪里有做帝師風光?」仇寶娘毫不臉紅的道,「尤其是拒絕了做駙馬後再被邀請做帝師——我先不告訴你信的事情,回去說給娘娘知,也更顯得衛氏矜貴嘛!」
「……」衛長嬴嘆了口氣,「不說笑了,對了,有件事情我思來想去好幾日了也不明白,今兒個正好問你——鄭翠葉到底是怎麼沒的?難道真是腸疾?至于那麼巧嗎?」
仇寶娘笑著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那一位小小年紀就覬覦人夫,不管她的話,一路下去還不知道要活成多大年紀的老妖精呢?當然沒有那麼巧。」
「那是?」
「這是我流落在外時,偶然听來的一種害人手段,上不得台面。」仇寶娘淡笑著道,「就是先讓泥鰍一類滑不溜丟的玩意吞下特制的鐵鉤,那天鄭翠葉不是喝了酒,我攛掇著她的大使女,借著服侍她醉後,讓她吞了下去!」
衛長嬴變色道︰「但如果有人及時催吐呢?」活物入月復,攪動腸胃,當然使人痛不欲生——這種表現跟腸疾是有相似之處的。
不過,這也不是沒有治療的法子,只要及時催吐就可。
如果當時有人設法讓鄭翠葉嘔吐,卻是很可能把泥鰍吐出來的。這樣的話,她就沒有大礙了……而且,害她的方法,也將被揭露。
仇寶娘冷笑︰「我只是拿泥鰍打個比方而已!你想那嚦嚦雖然是鄭翠葉的大使女,但也不是就她一個伺候鄭翠葉,以她的身份,帶條泥鰍在身上怎麼方便?回頭也惹人懷疑——不過是一塊做成藥丸狀的糕點,還是用易克化的食材做的!鄭翠葉糊里糊涂的吞下,糕點被消化之後,里頭鐵鉤就……」
「當然到這時候其實也能救,最簡單的,吞把生韭菜——問題是,這季節,在劉若耶住的那個偏僻莊子上,哪里來的韭菜?!」仇寶娘淡然道,「而且那里的大夫被她滅了口,莊子離帝都那麼遠——鄭翠葉身份又緊要,沒有大夫說話,誰敢胡亂定她的病情?更何況,那莊子上藥材不齊,你知道當時莊子上唯一的催吐之物是什麼嗎?是五谷輪回之物……鄭翠葉肯?」
衛長嬴以手按胸,皺眉良久才道︰「本來我想你既然能夠叫人查不出來端倪的解決掉鄭翠葉……」
「那一位跟前是缺不了太醫的,這法子可不敢用。何況,我收買得了嚦嚦,卻不敢把手伸到那一位身邊去啊!」仇寶娘嘆了口氣,道。
衛長嬴看了她一眼,卻也不急,道︰「你好好的想就是。」
反正沈家就是她在中間串聯——說是串聯,又沒證據,聞伢子現在惹不起所有的士族,這事失敗了,橫豎沈家怎麼都慘不過劉家……
「要是能成就好了。」衛長嬴暗暗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