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3卷
第306節第一百七十五章為性命計(下)
周氏忙問︰「怎麼著?」
「今兒個我那族妹不是過來看望過那小蹄子嗎?」閔氏眯著眼,道,「要不然我才不把好好的東西送過去給那小蹄子糟蹋呢!難為她以前糟蹋的東西還不夠多的嗎?」
周氏疑惑道︰「可大嫂你不是說你跟那閔漪諾也不是很親近?卻怎麼說動她幫咱們呢?」
「她的父親閔知瑕之前只是遠房子弟,我家好歹也是本宗嫡支里的,景況當然比他好得多。閔知瑕貧病之際我家沒怎麼管過他,這人靠上了端木家之後和族里走動也是淡淡的,興許心里有怨罷?不過我出閣之前都在渠陰郡,與閔漪諾頭一次見還是在這府里、那小蹄子把她帶回來做客,我作陪時才知道是同族——我說的也不是她閔氏急急說了一通,喘息了幾下,才道,「是這樣的,我說的是今兒個起初和閔漪諾一起過來、卻被門子打發走的那一位!」
周氏一怔,道︰「誰?」
「劉若耶!」閔氏冷笑著道,「先前那小蹄子幾次三番的惹是生非,大抵是听了這一位的主意!以至于衛長婉回娘家守孝去之前還不忘記叮囑好門上,不許放了她跟那小蹄子見面!」
「可門子不是咱們的人周氏下意識的道。
閔氏嗔道︰「閔漪諾先前還不是和劉若耶一起被打發走了?結果後來照樣進來見了那小蹄子……她走的是角門。劉若耶之前到咱們家都是走後門,衛長婉可只吩咐了後門那兒的門子,角門那兒又不是什麼山高水遠的地方,無非就是繞著咱們府邸的院子多走些路罷了。那劉若耶也就是沒走過不認識,只要透個大概方向還怕她尋不著地兒?至于角門那里的人……咱們也不要換上自己的人,就在下僕里頭看一看,換上那些個貪財膽大的主兒,還愁她們見不成面嗎?」
周氏眼楮一亮,道︰「這個法子好!縱然事後查出來,也不是咱們攛掇的,是那小蹄子自己作死!」但隨即又疑惑道,「可是……她們見了面,那劉若耶一準要繼續坑那小蹄子嗎?若不是,可就白費心思了!」
「反正那小蹄子去年以來惹的事情或多或少都和這劉若耶有關閔氏尋思了一回,道,「再說這劉若耶要是沒什麼主意要打,何必這樣巴巴的上門來?如今咱們家戴著孝,等閑是不接待外客的。何況外人過來就不怕晦氣麼!閔漪諾因為其母的緣故算起來和咱們府里沾著些親,也還罷了。那劉若耶和咱們家可是轉著好幾個彎的關系出五服的,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千金小姐,這樣不計較,定然是又想到法子坑那小蹄子了!」
周氏嘆息道︰「也不知道這劉若耶哪兒來的手段,竟把這小蹄子耍得團團轉,連衛長婉都說不听。人與人之間怎的差距就這樣的大呢?咱們先前絞盡腦汁的想著討好這小蹄子,可怎麼做,她也不正眼瞧……人笨事皆難,真是這個道理嗎?」
「這小蹄子眼高手低得緊,別說咱們這樣的世家之女如何入得了她的眼、即使做了她嫂子了,前兩日我听她身邊的人告訴我,說承嫻郡主出閣那日……」
閔氏面上閃過一絲怨毒,道,「衛長嬴領了咱們該一起叫大姑姑的那一位膝下的兩個親生女兒去同她見禮。衛長嬴都對那兩個宋表妹親親熱熱客客氣氣的,結果這小蹄子倒是一臉不耐煩敷衍,幾次三番的把這兩個表姐妹撇在旁邊不理睬,卻和之前主動與那姐妹兩個攀談的貴妃佷女、鄧家小姐聊得熱鬧。後來那兩位宋小姐看了出來,就向衛長嬴提出要走——結果鄧小姐也要跟她們一起走,顯然也看不慣這小蹄子的勢利
她看了眼弟媳,道,「劉若耶是閥閱嫡女,其父也是嫡出,固然不是威遠侯那一支,但太尉的身份也很高貴了;閔漪諾麼,一來她們的母親是同出閥閱的姐妹,二來,閔漪諾與臨川公主殿下私交甚篤,不類君臣,猶如尋常閨閣密友一般……要不然,她們性情再溫柔、才華再好,你看那小蹄子會把她們放在眼里?」
周氏默然了片刻,嘆道︰「嫂子說的是,咱們兩個若也是閥閱之女,這輩子也不必吃這樣的大虧、過得這樣苦了!」
「咱們雖然出身不高,也不聰明,但螻蟻尚且貪生呵!」閔氏喃喃的道,「不是咱們不顧念自己的夫君,可咱們的夫君幾時把咱們當發妻看待了?公公若是得了勢,這衛家焉有咱們妯娌的存身之處?所以,倒不如讓那劉若耶哄了那小蹄子去繼續折騰,給祖母越多把柄越好……到那時候,即使公公與咱們的夫君都……咱們兩個總是老夫人親自選的,又沒兒沒女的,如何值得老夫人動手?沒準還能從族里遠房子弟里領個一子半女的撫養,過上幾天安生日子!沒準,咱們還有享一場晚福的命呢?如今除了指望這條路外咱們還能有什麼指望?」
「我也是這樣想的周氏點了點頭,道,「就按嫂子說的辦罷……我再去把角門的事情,尋個可靠的使女透露給那小蹄子知曉,免得她太蠢了不上當!」
閔氏忙提醒道︰「別尋什麼可靠的使女了,現下趕著上來奉承咱們的,也都是被蒙蔽了的。以為這後院里頭往後當真是咱們兩個當家、那小蹄子徹底沒指望了,這才一窩蜂的上來討好!等回頭公公他們重新寵起那小蹄子,這些人賣起咱們來會慢嗎?」
周氏一凜,道︰「那……等她自己發現?」
「她那幾個近身使女都是家生子,三親四戚的遍布這滿府上上下下,還怕尋不著兩三個貪財膽大的?」閔氏沉吟道,「雖然說這兩日,她那幾個近身使女也有人過來跟咱們示好過,但那小蹄子也不是善茬,外頭她管不上,身邊人還不能打罵嗎?再加上那劉若耶機靈得緊,兩下里一湊沒準就這樣勾搭上了——反正如今祖母在鳳州還康健得很,一時半會這小蹄子還蹦達不起來,咱們,一切以穩為上!」
妯娌兩個這樣議定,也就這麼做了,不動聲色的設了陷阱只等衛長娟踏上去。
日子不疾不徐的過著。
到了三月初,氣候轉暖,庭前院後,處處綠綠翠翠,迎春綻放、蘭草抽穗,一派春光明媚。
衛長嬴臨近產期,金桐院的人都緊張起來,姑姑、使女、僕婦分了三輪,晝夜交替不合眼的盯著,惟恐有失。季去病幾乎是隔天就會來號一次脈——這位神醫當然非常的不耐煩,沒少說陰陽怪氣的話,但這會不管是衛鄭音還是蘇夫人都沒心思跟他計較,個個向他賠著笑臉,惟恐伺候不周到。
因為即使衛長嬴身子骨兒健壯,可婦人產子素來就是一只腳踏在了棺材里的。人家生過幾胎的都保不準意外,要鬧出人命來,更不要說衛長嬴這是頭一遭。從黃氏等下僕到蘇夫人這做婆婆的以及衛盛仙、衛鄭音這兩個姑姑莫不掛著一顆心,即使沈宣也隔三岔五的向妻子問上一聲。
季去病說話再難听,他一句「無事」,所有人這一日的心里都定了。
為了這份定心眾人都忍了!
眾人關切萬分,衛長嬴自己也提著一顆心的謹慎著,惟恐功虧一簣鬧出事兒來,真格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偏季去病又警告說產婦也不能擔著心事……又只好拼命設法排遣彷徨的心情。
正扳著手指數日子,東胡那邊竟傳了個慘勝的消息來!
慘勝,勝雖然是勝了,可代價也著實慘烈——不算東胡本來的邊將,赴邊建功的五位侍衛就沒有一個全身而退的︰算是東胡地主的劉幼照因為劉家給他派了死士在身邊保護,死士死傷殆盡換取他傷得最輕,然而也中了兩箭,其中一箭距離心髒只得半寸距離,完全就是揀了一條命;錢練和端木無憂各中兩箭,另在臂、腿負了兩處不輕的刀傷,內中砍傷端木無憂的刀上還淬了毒,幸虧劉家長年抵御戎人入侵,對戎人的毒藥大抵都備有解藥,這才保了一命。
但這三個人還算好的了,只需要在東胡就地醫治休整。
裴愾和蘇魚舞卻性命垂危!
只因他們傷口所中之毒,赫然是用劉家束手無策的憂來鶴為主藥調配的。
憂來鶴性極寒,戎人里的巫醫又加了幾味草藥,將之調制成至寒之藥,涂抹在族中神箭手的弓矢上,專門用來射殺魏人將領。而五人一起上陣,服飾仿佛,戎人的神箭手許是看五人里以裴愾和蘇魚舞身材最為高大,認為他們兩個最緊要,因此幾乎一筒箭都朝著兩人招呼了。
兩人一共中了七箭——被抬下戰場時余人因為奮戰全部汗流浹背,他們甚至連眉上都結起了霜雪。
俱是赴邊建功的御前侍衛,而且一個是閥閱本宗嫡出子弟,另一個也是世家本宗嫡出子弟。劉家自不敢怠慢,威遠侯得知消息,當場就讓人將自己的馬車趕了出來,令劉氏最好的大夫上車服侍,派出一隊士卒護送星夜往帝都趕——除了季去病,從沒听說過海內還有第二人能解憂來鶴之毒!
更不要說裴愾與蘇魚舞所中之毒還是憂來鶴為主、其余幾味不知名的草藥為輔調制的。除了季去病怕也沒有旁的大夫敢接手。
……接到劉家先快馬飛馳進京所報之信,衛鄭音險些沒昏過去!連鞋也來不及穿就跑到季宅請求季去病動身,沿官道往東胡趕,節省搶救辰光。
季去病說話一直都不好听,這會也不例外,但這一次的話分外的刺心——他不冷不熱的道︰「你佷女即將生產,先前你也口口聲聲的讓我務必保好了你佷女。現下卻又要打發我離京去救你兒子,萬一你佷女出了事,令堂追究起來,叫我如何交差?」
听了這話,左右侍奉茶水點心的倪滔夫婦都有點不自然起來,雖然說從宋老夫人的角度來講,無論衛鄭音還是衛長嬴都是宋老夫人的骨血,都是他們的主子。可倪滔的母親黃淺岫如今是跟著衛長嬴的,黃氏的長子與丈夫也都是衛長嬴的陪嫁,他們夫婦的心自然也更偏向衛長嬴了。
再說宋老夫人栽培黃氏這麼多年,這樣又懂醫理又忠心耿耿又擅長管事還精于後院爭斗的姑姑,誰身邊會嫌多?衛鄭音作為宋老夫人唯一的親生女兒,也不是沒眼熱過黃氏,可宋老夫人最後還是給了孫女。
可見宋老夫人縱然不是不疼女兒,但心還是更偏向于兒子的,就連孫女也因為父親的緣故被宋老夫人寵愛過了女兒。
衛鄭音對于母親重視佷女勝過自己的真正原因也很清楚︰一則是宋老夫人眾多親生子女里只有她和兄長衛鄭鴻長大,相比健康的自己,長兄衛鄭鴻生來多病,自幼飽受病痛折磨。宋老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免自覺虧欠了長子,自然而然也就更重視衛鄭鴻;二則是因為請季去病請晚了,導致衛鄭鴻無法痊愈,宋老夫人深覺對不住兒子,也對不住嫡孫、嫡孫女。
在這樣的情況下,女兒雖然是親生的,孫女雖然隔了一代,宋老夫人為衛鄭音考慮的反而不如為衛長嬴考慮的多了。
在平常的時候衛鄭音雖然知道這些但也沒在意,宋老夫人對她不如衛鄭鴻上心,可也沒虧待她,至于說佷女的陪嫁考慮比她的陪嫁周全,衛鄭音也體諒佷女相對自己出閣那會是遠嫁……但現在關系到唯一的兒子的生死,衛鄭音不能不爭了,她斷然道︰「不管日後發生什麼事情,母親問起來,一切後果由我承擔,只請神醫您速速動身!」
季去病拈著胡須,淡然對臉上變色的倪滔夫婦道︰「你們都听見了?明兒個沈家打發人來請,記得把這話回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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