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4卷
第394節第五十五章湊巧與嬌嗔
端木琴一行人離開西涼之後,衛長嬴一下子覺得空閑了下來。
做了母親的人,一空閑,難免就要想孩子。
一忽兒盤算著日子,想著沈舒光如今該會說幾句話了,只是他是跟著祖父祖母長的,也不知道如今還會不會叫父親、母親?
又想到托端木芯淼帶回帝都去給他的衣物,也不知道大小合不合身?
繼而想到過些日子孩子開始懂事,看到堂兄弟姐妹都有父母疼愛,惟獨自己父母不在身邊,甚至父親還沒見過自己,會不會傷心難過、怨懟自己與丈夫……?
她想兒子時總會下意識的做點什麼,端木芯淼一行人還在半路上,在娘家時女紅平平、或者可以說非常之差勁的衛長嬴倒又做了兩件小衣服出來。
在衣襟上繡下最後一枚竹葉,端詳著紫綢衣上深深淺淺的竹葉,想到前人曾雲「未出土時先有節,已到凌雲仍虛心」的詠竹之句,衛長嬴忽然想起己小時候穿過母親宋夫人親手做的衣裳……
算起來她是個自幼頑劣的女兒,打小沒少叫長輩們淘氣,但五六歲時也被乳母賀氏教導著,女乃聲女乃氣的站在宋夫人跟前說著賀氏私下里教的話︰「母親辛苦了!母親日夜操勞家事,女兒的衣裳叫下人去做也就是了,何必再勞累母親?」
那時候宋夫人感動得淚落紛紛,模著她的小臉一個勁的說自己不累,又說自己空閑得緊……衛長嬴听得多了也就相信了。
如今想來,瑞羽堂里那樣的暗流洶涌,即使母親有祖母扶持,明面上無人敢招惹,可私下里豈能完全一帆風順呢?
只不過啊……對于子女,母親永遠都能有空閑的……
也不知道,如今母親與祖母,可還都安好?
上回鳳州的信里,說父親的病已經大好了,如今只要照著常人的體虛慢慢調養……也不知道,瑞羽堂的局勢如今如何?畢竟衛盛儀固然已經廢了一半,但還有聖上,還有那個陰沉的六叔衛新詠……
沈藏鋒回到房中,恰好看到妻子捏著一半扎進綢料里的針,望著窗外出神,竟對他進來都沒察覺到。
他走過去看了看一眼,含笑問︰「又在給光兒做衣裳了?上次你已托義妹帶了好大一包去給他,再說帝都那邊肯定也會給他做的,他哪里穿得了這許多
「帝都那邊給他做再多,我給他做的總是不一樣的衛長嬴呆了一呆,白他一眼,這才把針穿過去,嫻熟的打了個結,沈藏鋒看她把手伸向一旁的剪子,忙拿起來替她把線剪斷了,笑道︰「你心疼兒子,我卻是心疼妻子,光兒橫豎不會缺了新衣的,你瞧瞧你這些日子以來做針線把手指勒的
衛長嬴不理他,一撢衣襟,站起身來,把衣服抖了一抖。對著光看了半晌,見針腳雖然有幾處不自然,但大致還能過得去,黃氏幫忙配的顏色也是極雅致的,暗松了口氣,笑問︰「你瞧這件袍子,咱們光兒穿著好不好?」
沈藏鋒笑道︰「你這樣喜歡竹子嗎?我瞧你給光兒做的衣服,花紋似乎都是竹子?要不咱們移兩株來這庭里栽著?」
這話才說完,就被衛長嬴又白了一眼,道︰「我倒是想給光兒繡點更好看的,可這也得我把繡技練上去啊!」
……她在娘家時光顧著惦記練好了武功揍夫婿了,女紅縱然學過,卻差勁得很。如今能繡這麼一片竹葉,已經是到西涼之後,閑來無事、思念沈舒光,用心思練了的結果了。
沈藏鋒聞言,笑意更深,道︰「我就說麼!頭一次見你親手給光兒做衣服,我被嚇了一大跳——我就想你怎麼會做衣服的呢?還會刺繡……你親手獵幾只野味做成肉干送去給光兒我倒覺得沒什麼好驚訝的
「你道我什麼都不會,嗯?」衛長嬴在他胸前捶了一下,哼道,「我之前只不過沒功夫練,手生而已
「那如今怎麼也不給為夫做一件?」沈藏鋒趁勢問。
衛長嬴就推他,道︰「去去去,光兒兩年後的衣裳我都還沒做完呢,哪里輪得著你?」
沈藏鋒詫異道︰「你都給他做到兩年後了,還沒為夫的份?」
「這個自然衛長嬴把小紫袍整齊的疊起來,啐道,「說起來你到現在都沒見過光兒呢!還好意思跟他搶東西!」
沈藏鋒嘆道︰「不是我不疼他,只是這小子忒也不孝——如今才多大,就敢這樣跟我這個做父親的搶你做的衣服了,往後還得了?」
「你想干什麼?」衛長嬴把小紫袍疊好,叫了朱軒進來,令她收到專門給沈舒光預備的一口箱子里去,回過頭來,朝沈藏鋒揮了揮拳,威脅道,「你敢對光兒不好,仔細我揍你!」
「好個女大王,莫不是要栽培個小大王出來嗎?」沈藏鋒哈哈一笑,伸臂摟住她腰,以額抵住她鬢邊,輕輕吻了片刻,道,「明兒個我又要去迭翠關,你跟我一起去?我瞧自從義妹走後,你怪無趣的?」
衛長嬴仰著頭看他,道︰「你不是說帶著我一起去,怕那上官十一認為你不夠有誠意?」
沈藏鋒解釋道︰「那是頭一回去,如今橫豎就是水磨功夫了
「那好啊,我也想看看,你說的那一位絕色,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絕色法?」衛長嬴眯著眼思索了片刻,要笑不笑的伸指在沈藏鋒頰上一刮,道,「順便看看,你在那迭翠關里,可還老實不老實?」
「我要是老實你怎麼獎勵我?」沈藏鋒笑著問。
衛長嬴反手模上他耳根,不重不輕的扯著,嬌喝道︰「老實難道不是你應該做的麼!你還敢要獎勵!仔細你的皮才是道理!」
「嬴兒越發的凶悍了沈藏鋒哈哈大笑,道,「這是在逼為夫自己動手拿好處嗎?」
說著,手腳就不老實起來了。
衛長嬴連嗔帶捶——兩人正自拉拉扯扯,外間朱弦清咳了一聲——衛長嬴忙低聲道︰「別鬧,怕是有人來了
就推開沈藏鋒,理了理衣襟,才揚聲問︰「什麼事?」
朱弦隔著門稟告道︰「少夫人、公子,季園那邊的齊管家陪著曹小姑娘求見季園就是端木芯淼買下來給季固頤養的那座宅院。
「曹家堡那少堡主?」衛長嬴大奇,「那小女孩子——她過來做什麼?」
朱弦道︰「好像是送東西來的,今兒個曹家堡那邊送過東西來
之前端木芯淼離開西涼時,把季固祖孫三人托付給了衛長嬴代為照顧。自從端木芯淼離開後,衛長嬴隔上兩三日,總要把齊山叫回明沛堂來問上一問。因為這個人選是黃氏安排的,衛長嬴又接觸過好幾回,對這個總管也算比較了解了。
齊山此人還是比較穩重的,不是曹丫說什麼就是什麼的人。而且據衛長嬴觀察,齊山對季固祖孫、尤其是性情偏野的曹丫不是很喜歡,只不過他很好的隱藏了這一點,並未因為自己這種不喜,怠慢了季固祖孫。
此刻听說是他陪著曹丫過來的,衛長嬴就想莫非還有其他事?曹家堡又不是什麼物產豐饒的地方,那地兒送的土產能有什麼稀奇的?曹丫若只為這點小事想親自跑一趟,齊山也會勸說她打發下人送過來的。
再說曹丫那小姑娘也未必會這樣……衛長嬴記得之前一直以為這小姑娘性情沉默,結果私下听了齊山的稟告才知道是看走了眼——據說這曹丫跟著外祖父住進季園沒三天,就把整個季園里所有能爬的樹都爬了個遍,上頭的鳥窩都叫她模了個清潔溜溜……
要不是齊山攔得快,她還打算把荷花池里的錦鯉都撈起來煮了吃……
這小姑娘要麼是怯場又怕見生人,要麼就是在曹家堡里學得措辭粗野,長輩怕她沖撞了貴人,叮囑她不要在沈家人跟前多說話。
衛長嬴想了想,決定親自出去一見,看看曹丫到底有什麼事兒。
沈藏鋒先前也听她說過曹家堡的事情,此刻正好空閑,聞言就笑道︰「既然是個四五歲的小姑娘,那我陪你一起出去看看,你總不會呷醋罷?」
「說的好像我心胸很狹窄一樣衛長嬴在他手臂上擰了一把,恨恨的道,「你想招惹花花草草,我幾時攔阻過你了?」
沈藏鋒模著下巴,笑︰「這個當然了,嬴兒最大方不過,便是普天下的婦人都嫉妒成性,嬴兒也一定是最賢德最大度的那一個!之前磨尖了的簪子恰恰抵住為夫的後心,那決計不是嬴兒嫉妒,都是因為湊巧!嬴兒平常動不動就說要揍為夫,那也不是嫉妒,都是嬌嗔……是不是?」
衛長嬴嘴角一勾,隨即又努力板起臉來,道︰「你說的很對!算你還有幾分良心!」
「為夫倒覺著為夫成婚以來,這良心全被丟光了……」沈藏鋒喃喃的道。
見妻子立刻惡狠狠的瞪了過來,沈藏鋒忙笑容滿面的道,「不是說好了一起去看看那四五歲的小堡主麼?算著年紀跟咱們佷女們仿佛,若是個知禮的,不如常接到這里來玩耍,咱們院子里也熱鬧些……」
……兩人各自換了見外客的袍服,到得堂上,曹丫跟前的一碟子點心已經快見底了——看著她吃得滿嘴沾粉、滿地碎屑,還把袖子高高挽起的模樣,衛長嬴皺眉看了眼左右使女,目含不滿︰曹丫生長鄉野,沒個好吃相是常理,只是……這許多人木頭也似的侍立在旁,就沒個人上來服侍她用點心,好叫這堂上好看點嗎?
就算看不起曹丫,大家之僕,場面上好歹知道分寸——既然曹丫被引進這堂上,那就是明沛堂的客人。衛長嬴沒趕她出去,不管她是庶民還是士族,下僕都該依禮相待,這才是大家之僕應有的做派……衛長嬴暗暗把這會堂上的下僕記了下來,決定回頭好生敲打一番。
沈藏鋒倒是不以為意,低笑著對妻子道︰「這小姑娘膽子不小
曹丫明明已經看到他們進來了,卻還是把嘴里的點心吃完、又喝了口水,才從席上跳下來,對已經快走到堂上的兩人行了個禮,脆聲道︰「曹丫見過三公子、三少夫人!」
整個過程里,她神態自然,沒有半點兒惶恐與膽怯——衛長嬴更加堅定的認為之前見她時她一直不開口,一準是被長輩叮囑了的。這小姑娘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會怯場的人嘛!
「不必多禮了衛長嬴瞥了眼不遠處的飛雨,不冷不熱的呵斥,「還不快點替曹小姑娘收拾一下?你們忤在這兒都是擺設麼!」
飛雨正乖巧的站著,聞言一驚,慌忙走過去,拿著帕子替曹丫擦拭。
……若是大家子里出來的女孩子,比如說沈舒景或沈舒柔在這里呢,一準會替使女敷衍兩句,好叫衛長嬴這個做主人的下台。
但衛長嬴肯定不能這麼指望曹丫,再加上季家血脈一貫以來的刻薄言辭,衛長嬴呵斥了飛雨之後,趕快道︰「曹小姑娘今兒個怎的親自過來了?令外祖父這兩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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