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4卷
第475節第一百三十六章改天換日
「衛新詠三翻兩次夜入司空府,至天明才離去沈宣皺著眉,對左右幕僚道,「而不與宋羽望會面時,他有幾次,被人撞見似與太子有聯絡……據說太子昨日去了周寶林陪嫁宅子里,足足坐了一天一夜,到今日晌午前才回東宮。你等可有什麼看法?」
年頭一個道︰「無非就是改天換日
……眾人本擬緩緩而談,卻不想他肆無忌憚的,開口就說了這麼一句誅心之言,連沈宣、沈宙並沈藏鋒都怔了片刻,才苦笑著道︰「樂木先生還請詳說
橫豎,這廝都把話說開了。此時既然不綁了他進宮請罪,那還不如索性開門見山——如今時局詭譎,辰光珍貴,可沒功夫跟這幾位幕僚玩什麼再三辭謝迫不得已方才受命那一套——此刻在書房里的也是沈家人信任的心月復。
年輕描淡寫的道︰「之前太子御前所獻之策,就不像是太子的為人所能想到的。如今看來,很有可能也是出自衛新詠的手筆。此舉看似讓眾人都放心,但實際上,無論沈家還是蘇家,既為劉家之兵的統帥,即使能勝,又豈會大獲全勝?最希望的,當然是慘勝
沈宣與沈宙對看一眼,沒說什麼——算是默認了。
沈家跟劉家搶了百年軍餉,如今亂世將至,軍隊乃是立業的根基。而且若有機會,沒準兩家也能有一番野望。
既然有機會削弱對方,如何肯放過?
這也是當初太師端木醒與司徒衛煜帶頭跪宮時,沈家、蘇家後到的緣故了。燕州的輜重橫豎撥不到西涼跟青州去,所以對于沈家蘇家來說,任憑燕州在陸顥之的手里多些日子,讓劉家壓力更大損失更大點,這都是心照不宣的目的。
「燕州不可不收復,卻不容易收復年道,「聖上擔心劉家打著收復燕州的幌子行不臣之事——其實也不全是聖上杞人憂天,因為燕州距離帝都委實太近了!所以衛新詠所獻之策,其實對于朝廷、對于除了劉家之外的五閥來說,確實是最合宜的。庶族將領壓不住劉家那群驕兵悍將,劉家不出驕兵悍將不可能攻打得下燕州……就算現在他們派了精銳之師,這兩次戰報不也不容樂觀?能鎮住閥閱精銳私兵的只有閥閱子弟出身的將帥,這一計確實既能保證不讓燕州之亂繼續下去,也不給劉家坐大或謀逆的機會。
「假如聖上采納了,太子獻策有功;假如太子沒采納,如今太子也得了比聖上明智的評價不是嗎?」年輕描淡寫的道,「從獻這一計起,衛新詠就做好了勸太子或者助太子奪位的打算了。而且其余五閥即使希望燕州之變能夠拖累劉家,但劉家如今還守著北疆,真把他們逼急了,索性讓出通往帝都的路徑,到那時候樂子可就大了……這一計也等于是給各家一個台階,聖上不允,但瞞天過海之事各家都被拖下了水,一起迎接聖上的怒火到底更安全些。不過這關宋家什麼事?宋司空也不知道是早有預料還是當真湊巧,從開春就病到現在,前兩日江南報了喪來,衛老夫人病故,他甚至難以下榻不能回去吊唁。司徒衛煜與百官商議之後奪情其與其長子宋在疆——但他不是到現在都沒能起身?」
一名年長幕僚撫著長須,沉聲道︰「司空府如今只有宋司空並其長子宋在疆在,余人皆已回江南吊唁守喪。衛新詠既然前往司空府,所會見的必然是這兩人中的一個。而他是夜訪,掩人耳目,自不會是簡單的探病。不過若與太子有關,怎會先尋上宋家?應該是劉家才對
沈宣看了眼角落里的上官十一,卻見這個據說才華橫溢更在年之上的年輕謀士安靜如處子的端坐著,眼簾低垂,卻沒有說話的意思。
他沉吟了一下,正要開口,卻听另一名白面微髯的幕僚道︰「當年宋家大小姐幾成太子妃,卻因意外破相而自請退婚。雖然名義上是拉車的馬受了驚,事後宮中也頗為關照惋惜。但未久就選擇了劉氏之女,是否宋大小姐破相一事不過是湊巧,顧皇後原本就有棄宋選劉之心?甚至宋大小姐的破相也與顧皇後有關?」
「縱然如此,宋大小姐如今已為蘇家婦,聞說蘇魚舞待之甚好,這次衛老夫人過世,甚至親自陪同她南下吊唁那年長幕僚卻搖頭,道,「前太子又不是什麼良配,宋司空只此一女,沒準心里也覺得退婚是件好事?即使宋司空遺憾這件婚事,改天換日是何等大事,沒有可能為了一個嫁出門的女兒行這等險的。宋司空膝下可不是只有宋大小姐一個子嗣!」
年道︰「還有一種可能︰宋司空兩年前上差時昏倒,一度請了季去病診治。這兩年來身體也是時好時壞,這次宋家之所以沒被卷進去,不就因為宋司空從正月里就一直病著、到現在都沒傳出痊愈或明顯好轉的消息?江南堂這兩代子嗣都單薄得很,宋在疆與宋在田就兄弟兩個,宋在疆雖然精明,但年歲放在那里,還不夠老辣。宋在田是閥閱子弟中出了名的厚道人,城府不深。是否宋司空擔心局勢拖延下去,若自己因病體無法視事,其二子難以應付越來越混亂的局面,所以希望快刀斬亂麻?」
「這倒是眾人凝神片刻,都是微微頷首,「江南堂如今的子嗣確實太過單薄了,宋司空年輕時端惠公正當壯年,有端惠公為其坐鎮。但如今端惠公已老,宋司空自己身體卻一直不好,也難怪不放心
「如此說來,衛新詠夜訪司空府,宋司空大約也是被牽扯進太子這方了年長幕僚道,「宋司空想用從龍之功為子孫換取些許福澤,而衛新詠自不必說,此人一身才華,怎甘心埋沒?現下的問題卻是改天換日之事!」
除了上官十一之外的幕僚都將目光投向沈宣——幕僚只負責分析與出主意,決斷卻是閥主來定的。
沈宣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胞弟沈宙與兒子沈藏鋒,見兩人都是一臉平靜,略作沉吟,道︰「還請孫先生從長說來
這就是讓這姓孫的年長幕僚將各種決定之下的可能描述一下了。
孫姓幕僚心思細膩,最擅長分析,此刻得了吩咐,毫不遲疑的道︰「聖上原不同意太子所奏,這次士族聯手瞞天過海,非同小可!聖上若是忍了下去,容在下說句誅心之語——那麼距離傀儡也不遠了。再加上聖上素來警惕士族,所以這次聖上但凡知曉真相,必發雷霆大怒!屆時,恐怕各家都很難下台!」
「到那時候,要麼坐以待斃,要麼迫不得已
孫姓幕僚道,「坐以待斃不可取,迫不得已自然是倉促行事。所以在下認為,既然燕州戰事不順,還是趁如今尚且有些辰光,來一番春風化雨的好。畢竟如今天下已亂,若中樞再生不測,恐怕于黎民更是雪上加霜!」
現下民變的烽火已經是四境皆起,魏祚已衰完全不是什麼秘密了。要是再來個士族群起弒君或者聖上血洗名門的事兒,怕是亂象直接就會席卷天下。
天下大亂沈家早有預料,問題是之前就安排好了,借護送衛長嬴母子等人以大批進入中原的西涼軍,如今還在西涼呢……
所以孫姓幕僚建議︰「閥主不如暗作準備,少等幾日,在下想,不日衛新詠或宋司空自當前遣人前來商議大事。畢竟單憑宋司空與衛新詠,未必承擔得起這等變天之舉
又說,「時局紛亂,尚在西涼的三少夫人及四孫公子等人,還是盡早接回帝都的好
這一點沈宣也微微頷首︰「鋒兒,你回頭問一問他們幾時動身,若無緊要事就催促一下,非常時期,一切以安危為重
接回衛長嬴等人也意味著沈家的心月復精兵將趕到,到那時候無論是治是亂,沈家也有所依仗了。
說起來因為沈藏鋒提前殺得狄人元氣大傷而且分裂,如今西涼無戰事,已是大大領先了劉家一步。即使烏古蒙從草原深處遁回,以秋狄這兩年所受的折損,尤其他今年遠遁而去時不得不丟棄的大批牛羊,沒個十幾年都休想恢復到原本的規模——如此西涼只要留少部分士卒拱衛就好。
如沈藏鋒所期盼的那樣,沈家由于遠見之明,得以騰出大部分的實力與精力,來參與這一場亂世逐鹿!
——時勢造英雄,這一場亂世之中,沈家既已搶先一步……沈宣等人,面色雖然平靜,心中卻都生出無盡野望……
……孫姓幕僚的估計很是準確,過了兩日,衛新詠便親自前來拜訪。見著沈宣之後,也不掩飾,直截了當的提出聖上年邁昏庸,太子卻年富力強而且賢明,為天下蒼生計,應該請聖上退位頤養為太上皇,令太子登基為帝,親自視政。
在見他之前,沈宣又接到蘇秀葳與沈藏厲強攻燕州城失利的消息,也沒了心情兜圈子,敷衍了兩句,就婉轉的表達了贊成之意。
這個答復是在衛新詠的意料之中,因此得到了答復,略寒暄一番,就告辭而去。
接下來幾日,衛新詠挨個拜訪了其余幾家,都得了應諾。
這一晚,他又趁夜到司空府,與宋羽望回報。
宋羽望听完之後皺眉道︰「為何沒有衛煜?」衛煜是朝中資歷極為深厚的老臣,雖然因為過于剛直不受聖上喜歡,人緣也一般,但威望與影響都不低。
更何況他還是鳳州衛氏如今在朝中地位最高之人,于情于理都不該繞過他的。
衛新詠卻道︰「此人剛直之名滿朝野,我等今日行此事有違臣倫,叫他知道了,難道讓他去告密不成?也幸虧太師染病多日,朝政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加上其他各家心照不宣幫忙掩飾,否則他若察覺,最好的結果也就是他不去稟告聖上,但會設法阻攔我等!」
「他應該還沒糊涂到這地步宋羽望搖頭,「此事若有他加入怕是會容易很多,畢竟是兩朝老臣,如今又**支撐朝中諸政。這等大事,不可能讓百官都參與,事後,也需要有足夠德高望重之人出來安撫群臣,這樣的威望,如今朝中只有太師與衛煜最是合適。但太師久病,未必有這番精力
衛新詠淡然道︰「司空若惋惜,可以親自前去勸說。我卻是不去的,這衛司徒喜君子而厭小人,又生就一雙利眼。我棄知本堂入瑞羽堂,在他眼里已有了嫌貧愛富的嫌疑,後還帝都,斡旋各家,掙得薄名,在他看來亦是奸詐圓滑之輩,乃是十足十的小人。我卻不想去踫這個釘子!」
宋羽望听出衛新詠定然在衛煜手里吃過虧,微微皺眉,隨即道︰「既然如此,那且先瞞著他也好。只是衛閥主那邊,卻是要告訴一聲的
「這是自然衛新詠自嘲一笑,「鳳州那邊其實不必我稟告也已經知道了……而且衛司徒處,想來衛閥主心里有數。所以也無須我去忍辱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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