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似乎有個身影晃過,景北猛地驚醒,捏了捏有些僵的脖子,剛好空姐半跪著在為鄰座的一位老人輕手輕腳地掖被子,滿懷歉意地朝她點頭微笑。
還好時區一樣,不會有晝夜顛倒的錯亂,飛機落地,從炎熱的夏天直接過渡到寒冷的冬天,景北裹緊衣服都覺得像是置身于一個大的冰庫里,人山人海聚攏成一團,出口像一個巨大的洞穴,厚重的衣著讓人顯得笨拙異常,爬蟲一樣蠕動。
景北意外地瞥到了安蘇禾,沒想到他會來接機,因為她沒告訴任何人自己要回來,等她走近,他便俯身在她的鬢角處吻了一下,她錯愕地一抬臉,他的唇便擦過了她的唇角。
景北羞澀地朝他笑了一下,接著就听到了他的責怪,「不是去旅行了嗎,怎麼看起來比之前更憔悴了?還真是任性,走得那麼急
「你是不想見到我吧?」景北笑笑,佯裝著轉身原路返回。
「早知道自己見到的會是一只熊貓,我就不來了安蘇禾很快拉住景北,隨後用手掌輕輕覆了一下她的眼楮,細細叮囑,「回去了好好睡一覺
上車後才發現安蘇禾貼心地在途經景北最喜歡的早點店時替她買了一份,吃著吃著她就想起了上一次安大哥在醫院和沈措爭吵時說過一句關于蕭琛的「有些事暴露出來的話會比讓他頂罪還要不堪」,或者安大哥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安大哥,你知不知道當年被我爸‘殺了’的那個模特她住在哪里?」景北突然問。
車子猛地剎住,安蘇禾盯著景北的臉,仿佛要看清她表情的每一個細節,過了好久才開口,「小北,你……都知道了?」
「不是很清楚,所以想讓你把地址給我景北一副央求的模樣。
「好,你給我半天的時間,讓我查一下,我也不確定她現在住在哪里
「謝謝
景北剛進門就開始反胃,她在洗手間里搜腸刮肚地吐,精疲力竭後不禁自嘲,最近自己的身子還真是嬌貴。
下午兩點景北就收到了地址,安蘇禾原本堅持要陪她去的,但被再三拒絕後只好作罷。
景北開著陳綰的車,不記得來時的路,在導航地圖上居然沒找到安蘇禾地址上寫的地方,她在鄉間路上繞了一個多小時,只好下車去問路。
只是沿途房子的牆皮都破損不堪了,只有一家小餐館的招牌卻還很新,一個中年男人打開外賣窗口往窗台上放著一些油炸食品,店門口的牆上寫著血紅的兩個字「拆遷」。
那兩個字讓景北的情緒有了一點點波動,即使她在這里找到那個模特也不覺奇怪,人體模特原是以藝術之名**的工作者,真正懂藝術的人是非常尊重人體模特的,只是在世俗的眼光中人們帶著有色眼鏡看他們,所以身世是他們不能說的秘密,尤其是本地的人,更是嚴嚴實實地捂著。
推開店門,景北對著站在服務台後低著頭像是老板模樣的人說,「不好意思,向您打听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他一抬頭,景北不禁後退了一步,站在那里黑黑瘦瘦呵著氣搓著手的人正是當初在山廟里綁架了她的那群綁匪中的一個。他的樣子變了很多,竟然瞎了一只眼楮。
「景小姐,你果然來了。多日不見你出落得越發美麗了,膽子還是這麼大,嘿嘿說著他便用手撐著櫃台輕輕一躍,跳了出來,「景小姐是要去什麼地方啊?我陪你啊。喔,我差點忘了,景小姐可是跆拳道高手,沒事兒,我可以多叫幾個兄弟陪你
他步步緊逼,景北步步後退,「你想做什麼?!」
「你說我他媽想做什麼?黑哥現在還因為上次綁架你那事躺在醫院里半死不活的,我呢,瞧瞧,我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你說我這只眼楮該不該找你討回來呢?」他邊說邊用手搭上了景北的肩。
沒想到景北借勢一拉他,一個側身,飛旋起一腳,又快又狠,閃電般地畫了個弧,擊中他的太陽穴。
那人「哎喲」叫了一嗓子,整個人斜著摔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景北拔腿就跑,很快有七八人追了出來,路邊那些破損的牆壁仿佛變成了一疊魔術師手里伸縮自如的撲克牌,而此刻它們被施了咒語,變得越來越長。
終于跑到了車邊,她飛快地打開車門,發動引擎,突然手機響了,她顧不得接起,只見上面閃爍著兩個字,,蕭琛。
耳邊好像有轟隆隆的聲音,景北抬頭,一輛大貨車直直向她撞來,就像一只巨大的野獸張開了恐怖的大口,腦中一片空白,「砰」一聲,玻璃碎片飛濺,安全氣囊彈出來,安全帶猛然收力,景北整個頭撞在安全氣囊上,頓時眼前一黑。
又冷,又黑,四周都是漆黑冰冷的空間,景北無法呼吸,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被抬了起來,討厭的氧氣面罩氣味,她身處的空間換了又換。
燈光,腳步,胳膊被扎了針,神志越來越模糊,但還可以感覺到疼。四周亂哄哄,很多的聲音,仿佛很遙遠很渺茫,偏偏又蠻狠地魔音一般闖進她的大腦。
景北在朦朧中听到有人在竊竊私語,竟然說她快不行了!太壞了,這樣詛咒人!其實她這輩子真的沒做過什麼壞事,不應該遭到這種詛咒的。
景北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四周終于安靜下來,只是還有人在晃來晃去,因為她能感覺到輕微的腳步聲。
「隨便你們怎麼辦,我只要讓她醒過來!」門外響起一個聲音。
「您放心,她的指標都正常,手術後基本穩定了,我以前有個病人昏迷了兩年了都醒過來了另外一個聲音在勸說著。
「如果她死了,你們……」
一陣雜亂的踫撞聲,後面的景北沒听太清,再听時是一個道歉的聲音,「抱歉,很抱歉,我替他向您道個歉,他沒有惡意的
又不知過了多久,景北的耳邊想起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就算她化成灰都能听出來是誰,這個人帶給了她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景北,你覺得你就這樣死了,難道不覺得太便宜我了嗎?」
蕭琛說這話的時候就在她的耳畔,弄得她癢癢的,很不舒服,想避開又動不了,這下真成植物人了!
「你可以試一試,你如果再這樣半死不活的,我會讓你媽變回當年的過街老鼠,還有你那個監獄里的爸爸,雖然他精神有點問題,但我有很多種方法讓他生不如死
惡魔!禽獸不如!一定會遭報應的!景北用盡力氣想掙扎著起來,如果可以,她一定會拼了命掐死他。
「你死了也好,眼不見為淨這回清冷的聲音竟然有一絲暗啞,然後是關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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