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節後的一個暖暖的下午，母親多日感冒在家歇息，她靠在沙發上，沉吟道︰「汝，媽一閑下來，就覺著心里著慌
「媽，您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吧
「宸這小家伙可真能睡，睡了兩個小時了
母親說話間抬頭看看客廳的掛鐘，已經下午三點，她問︰「你今天不去上班嗎？」
「不去，今天是馨蕊的生日玉汝恬靜地說。
「哦，這孩子十二歲了母親沉吟著，詢問道︰「你給她準備了什麼禮物？」
「媽，你看玉汝從茶幾下拿起一只小盒子，微笑著遞給母親。
母親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本精致的影集，她一頁頁翻開，琳瑯滿目的葉片呈現于眼底。
「這是楓葉，這是銀杏葉，這是白樺葉，你真是有心思母親看著眼前的一片無花果葉子，說︰「你該買點貴重的禮物，中玉給你的工資不低
「媽，馨蕊不缺少貴重的禮物，她女乃女乃會為她買的，孩子應該多接觸大自然
玉汝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對母親說︰「媽，我該走了
她起身走出去，走至小區門前，石中玉的汽車已經停在那里。
她悄悄上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他看見她手中精致的盒子，問道︰「為馨蕊準備的生日禮物？」
「是我從去年春天開始收集的葉片
他蹙眉一笑，說道︰「你應該收集些霜露和雨雪
他神情專注地望著前方的路，沉吟道︰「馨蕊和你越來越像了，她和石頭都能夠產生感情，前些天，她央求我把籠子里的大狗放出來，這是你的主義嗎？」
「不是她知道，那只大狗被囚禁的原因，她不想在這樣的時候激發他的壞情緒。
「我妻子親手栽種的葛藤，不能讓它連根拔起他說。
她側臉望他，她知道他深愛著妻子。那株葛藤是她妻子親手栽種的，它寄托了他對妻子的懷念。
「如果你能幫我找一個好主顧，我可以免費把大狗送給他。我不希望大黃被送去狗肉館，成了男人們的下酒菜
「村民們大多住進了樓房，沒有人養狗了
他向她看過來，散漫地說︰「你爸在後山腳下不是有一套房子嗎？可以送去那里，為它看家護院
「爸把那里租給河南一對拾荒的夫婦
「哦他沉吟著，不無輕蔑地揶揄道︰「你爸也是有產階級了，舊村改造讓他瞬間從無產階級躍入有產階級
「在我們心里從來沒有你所標榜的階級與身份
「是嗎？這會讓你充滿罪惡感？」他望著她，說道︰「無論社****如何變遷，這個世界總要遵守不變的金字塔哲學。無數塔底的人托起了塔尖，我們無法矗立一座倒立的塔
她沉默著，他側臉看她，不無深沉地說︰「在身份這個話題上，我們永遠無法達成共識，因為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我不認為思想會被性別局限
「思想？我不相信精神之樹可以在生命里生根發芽，所謂的思想都只是我們的個人體驗
「世界一定會有一個共同的目標
「說說看他自負的腔調激起她的不悅，她沉沉地說︰「我們無法達成共識
「博愛？那個女人今天又去了福利院和老人院，你認為是博愛讓她這樣做？若真是那樣，她何不在生前將遺體捐獻出去
「至少她做了很多，不像有些人什麼都不做，卻只會對別人評頭論足
他蹙眉凝視她，她這冷峭的挖苦不僅沒有激怒他，卻讓他來了興致，他譏笑道︰「她應該是更年期癥狀，而你是更年期提前嗎？這個世界的核心是宇宙法則，而不是你所說的道德美德，塔底無數的人群托起塔尖，這就是法則
汽車在學校門前停下了，正是放學時間，孩子們排成長隊走出來。各個輔導學校的老師和家長們等在學校門前。
玉汝欲要下車，他道︰「馨蕊和昊龍會自己過來的
他望著擁擠的景象，說道︰「那個女人去教育局幾次了，上訪到市政府也是沒有任何消息
「什麼事情？」她驚訝地問。
「因為舊村改造，這里成了外來人口的集聚地，孩子自然也越來越多，他們的教室已經寸步難行了
「這是新建的學校，如果再建，恐怕沒有那樣快
「這不是根本問題，問題的關鍵是領導們在抓經濟建設，他們要速度並不想象未來他說著，蹙眉望向車外，一位操著外地口音的中年婦女從車前說笑著走過，他不無深沉地說道︰「城市取消了戶籍制度，不分本地外來人口，有限的資源被各地人群瓜分，我們只能任人宰割
他一向都是如此自負，他把這一切歸咎于外來人口，歸咎于那些四處漂泊，艱辛困苦的人群，他被身份禁錮在一個看似高貴卻狹小的房間。這是他與她最大的隔閡。
她聲音低沉地說︰「並不是其他人打亂了你的生活，擾亂了你內心的秩序，只是你不能正視自己的生活
他坐直身體，桀驁地面向她，一副要展開雄辯的姿態。
馨蕊來著昊龍的手走上興沖沖地走上前來，玉汝走下車，馨蕊喜悅地撲入她的懷中，撒嬌般說︰「阿姨，您怎麼會來？」
「今天是馨蕊的生日，阿姨當然要來玉汝拉起馨蕊的手坐入車中，小昊龍坐在爸爸身旁，興高采烈地說︰「太高興了，今天爸爸開車，女乃女乃的司機開車好慢
「小子，听你說這話，爸爸活著，你就別想開車
「為什麼，爸爸？為什麼？」小昊龍仰著小臉，道︰「爸爸要做我的司機也可以的，我喜歡爸爸開車
「爸爸為你開車？這都是你女乃女乃教的，心中無老子，這個女人真是掃把星
石中玉陰沉著臉，玉汝不希望這樣的日子，氣憤會變的沉悶，笑說︰「昊龍，一個人開車不僅僅要考慮自己的安全，更要顧及路人的安全
「別對他講這些做人的道理，他已經被那個女人洗了腦
玉汝望著他沉郁的臉孔，他總是這樣，壞情緒總是突如其來，其實，昊龍還只是個孩子，他對孩子一句天真的話如此生氣，他自己倒顯得像個不成熟的孩子。
汽車駛進了院子，秋蘭站在客廳外微笑著等候，他們走下車，她上前為馨蕊拿過書包，道︰「馨蕊，女乃女乃和叔叔都在等你，他們都為你準備了禮物
「秋蘭，你的禮物呢？」石中玉逗弄般問她。
「我為馨蕊買了書，前些天已經送給馨蕊了
「買書，大膽，那本書經過玉汝的審核批準嗎？我這個做爸爸的想要買書都擔心女兒不買帳
幾人走進客廳，麥得靈和鑫宇已經端坐于餐桌前等候。
麥得靈將一張購物卡遞給石中玉，道︰「中玉，這是我送馨蕊的生日禮物，我這個做女乃女乃的也不了解馨蕊到底喜歡什麼，這件事情由你來做
石中玉坐來，散漫地說︰「這件事情應該由玉汝來做，她比我更了解馨蕊需要什麼
「玉汝，謝謝你對馨蕊的照顧麥得靈真誠地說。
「這是我應該做的
麥得靈望向一直沉默的兒子，笑說︰「鑫宇，馨蕊一直學習國學，說不定她對中國文化的理解已經遠遠超過你
「我教給馨蕊的都是一些基本的知識
秋蘭站在一旁，麥得靈說道︰「秋蘭，今天是馨蕊的生日，你也坐下來一起慶祝吧
秋蘭略顯窘迫，鑫宇悄悄移動身體，為她騰出一個位置。她臉色微紅，局促地坐下。
「馨蕊，許一個願望吧麥得靈慈愛地說。
馨蕊意味深長地望向玉汝，然後微閉雙眼，深吸一口氣，石中玉微蹙眉頭，道︰「說說你的心願，爸爸看，你是否能夠實現
「我希望玉汝阿姨能夠成為我的媽媽
玉汝窘迫地低著頭，石中玉躲避著女兒期待的目光，沉吟道︰「吃飯
麥得靈看出他們的尷尬，笑說︰「玉汝阿姨每個周末來陪伴你，她已經是你的媽媽了
玉汝用過晚餐，早早地回家，客廳內，麥得靈和石中玉相對而坐。
「中玉，養生館的主管三十歲，人很干練，你可以抽時間去看一下
「干練的女人，留給你自己吧，你比我更需要她
「可是，這些年，你就不考慮自己的婚姻嗎？」
他冷漠地瞥視她，聲音低沉地說︰「你也一樣，爸爸去世之後，你也沒有再考慮自己的婚姻
「中玉，我希望你能夠幸福
「我知道，你是一個盡職的繼母
「你和玉汝——」
「兩個世界的人他冷漠地打斷她。
「是啊，她是一個讓人捉模不定的女人
「恩？」他異樣地望著她，挖苦道︰「其實，她沒你想象的那樣復雜
「可是，我們屬于不同的階層，我們的人生觀念也完全不同
「假如，愛情無法超越身份，那麼，它也一文不值，我又何必為感情而浪費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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