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有昌和小寶安葬完大寶的骨灰，兩人一前一後走下山來。
小寶跟隨著有昌，道︰「有昌哥，你別責怪自己，是大寶自己犯渾，不關你的事
「小寶——」有昌回身看看小寶那張愁苦的臉，心底涌起一股悲痛的情緒。
「對門的王大媽告訴我，十二月去的，要趕上投胎早，一月就能回來，一月是個大生日，明年是蛇年，也是一個好生肖
有昌沉沉地問︰「小寶，你信這個嗎？」
「我媽說人要信天地，敬鬼神。我爹就是因為一喝醉就罵老天爺，才生了我和大寶
小寶突然狂打兩個噴嚏，有昌看著他單薄的衣衫，關切地說︰「小寶，天氣冷了，多穿點衣服
「日子真不見過，一眨眼又是一個冬天，我都忘記自己多少歲了
小寶跟隨有昌回到家中，母親關切地問︰「小寶呀，你這兩天光顧著大寶的事情了，也沒有好好吃頓飯，肚子餓了嗎？」
小寶坐在沙發上，說︰「嬸子，我不餓
父親沉吟道︰「你姐和你們一起去送大寶了嗎？」
「沒有，我姐病著呢。俺現在全听叔和嬸的，俺媽死時告訴俺，有人欺負俺，就找有昌哥，有事不定主義，就听叔和嬸的，俺都記著呢
母親難以受用地紅了眼眶，她擦拭著眼角的淚水，說道︰「小寶呀，今後你一個人，餓了就來嬸這里吃，好賴都有你的飯，你別把自己當外人
母親話音剛落，門鈴響起，江南將門打開，小寶的姐姐雪燕走進客廳。
雪燕端坐在茶幾前的矮凳上，說道︰「叔，嬸，我今天是為大寶的事情來的
父親掩藏著心底的怒氣，沉默不語。雪燕向父親瞟一眼，道︰「大寶活著時，一心想賣了他的房子，可是，您拿著他的房產證，他想賣卻賣不了，現在，大寶去了，我想替他了了這個心願
江南索性拉起玉汝回了房間。
「看到那個女人，我心底的怒氣就好象火山爆發江南恨恨地說。
玉汝不無惆悵地說︰「我反而覺得雪燕很可憐
「玉汝姐，你有沒有搞錯？」
「艱辛的生活把她的感情掏空了，她心里只剩下金錢
客廳中，雪燕對小寶道︰「寶呀，大寶想把房子賣給姐是有道理的，一來，姐不會虧了你，二來，畢竟咱們是親兄妹，姐現在和孩子公婆住在一起，一家五口擠在兩室一廳的房子里，確實是不方便，逢年過節想叫你來家里聚聚，都覺得轉不開
她說著，心情激動起來，伸出粗糙的手擦一把眼淚，母親輕聲勸說︰「雪燕呀，你媽臨終前，千叮嚀萬囑咐，這房子不能賣
「嬸呀，我媽沒有告訴你，即使要了大寶的命也不能賣了這房子吧？再說了，這房子不是賣，充其量是我和小寶換一下，我呢，怎麼說也是做姐的，我即使拿出所有的積蓄也不能虧了自己的兄弟
母親不好再說什麼，父親沉聲說︰「按照市場價格，你要分文不少，而且要一次性付清
「叔呀，親兄弟明算帳，這錢我一分都不能少，只是，我現在的情況您也知道，孩子上學，我自己住的房子，舊村改造時，我媽嫌我不是親生的，只給了一點平方，我拿了大部分的錢，現在還欠著親戚朋友的債呢雪燕的語調中仿佛壓抑著好多辛酸與屈辱，她吸吸鼻涕，又說道︰「叔，嬸，你們也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心里也應該明白，若是外人來攙和你們的家務事，你們會是什麼心情？」
有昌用低沉的聲音問小寶︰「小寶，你想怎麼做？」
「俺听俺媽的，俺媽說不能賣俺就一定不能賣小寶道。
雪燕灰頭土臉地起身離開，她走至門口，看一眼小寶，說道︰「寶呀，等你得了病，不能動了，那時候，你就知道，誰是你的親人
她推門走出去，父親冷哼一聲，恨恨地罵道︰「這個雪燕，真是個白眼狼
母親看看小寶，沉吟道︰「雪燕是有不是，可是，想想他來富叔家的事，就明白了，社****變了，人心也變了
夜深了，嗚咽的風聲在樓群間來回穿梭。父親和母親平躺著，在他們中間，小雨宸安詳地睡著，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母親嘆息一聲，道︰「昌他爸，我想著大寶小時候的模樣，就會揪心的疼。這孩子十**歲就吵吵著要找老婆，可是找到三十好幾，卻為了找老婆送了命
「老東西，沒事就喜歡瞎尋思父親難掩心中的沉痛，嘆一聲，道︰「大寶壽命到了，怨不得誰
「你就不後悔嗎？」母親向父親側過身來，悲聲說︰「要知道會是這樣，我當初就應該把房產證給大寶，把有昌那套房子騰給小寶住著，這幾個孩子可是從小光著一起長大的
「人都死了，放這些沒味的屁，有啥用？」
「你這個老 驢，明明心里後悔著呢，嘴上還裝硬母親嘆息一聲，道︰「這老百姓的日子，一輩子都是糊里糊涂的，一輩子攏不住的愁，到死心里都不透亮
父親不言語，母親哀嘆道︰「倒是像小寶媽一樣，兩眼一閉，死了一了百了，那才是福
「听你這話，你也想死？死時把你的耳朵留下來，咱宸不模著你的耳朵睡不著覺
「你這個老東西，我跟你十幾年，沒听你說一句貼心窩的話。要不是看在咱宸的份上，我早走了
父親哼笑一聲，道︰「過去，沒有咱宸時，你也說，沒有昌，你早走了。是你死皮賴臉跟著我，我可沒有對你死纏亂打
母親忍不住笑一聲，數落道︰「你這個老東西，一輩子放不出好屁母親透著月光看著身旁的小孫女，笑說道︰「這小家伙一天天長大了，她听了這些話要笑我們了
「她睡著了，可沒你那麼多心思。我想說，我越瞅你就越稀罕你
母親不禁笑說︰「你說這話，就好象後山的棗樹，是不是也得了瘋病？」
母親沒有了言語，父親側過身去，心想著夜深了，該睡去。母親突然又是一陣感嘆︰「要是有昌和玉汝都結婚了，我死也能閉上眼了
父親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死時該閉眼就閉眼
「你呀，一杯子酒醉飯飽，沒心事
父親似是感受到母親的悲愁，轉過身來，道︰「有昌不急，男人嗎，先立業才成家，汝有現成的，你不用愁
「在哪呀？過去你說這話，我就會往廣盛身上尋思，現在廣盛走了，听你說這話，是指中玉嗎？」
父親不言語，轉過身去，背對著母親。
母親忍不住揶揄︰「這些年，你一說起中玉就黑臉，難不成是怪人家沒有把汝娶進門？」
「汝配得上他，倒是他配不上咱汝
「人家是有錢人呀，再說了，他帶著兩個孩子，汝要過去做後媽，我心里還是疙瘩，我這個做後媽的，十幾年才貼了有昌的心，這酸甜苦辣的滋味，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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