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亂郊區 這令人惆悵的感情

作者 ︰ 玉汝于成

夜已深了,強勁的風在別墅群穿梭,發出了嗚咽的回聲。石中玉疲憊地靠在沙發上,在他面前的煙灰缸里,堆滿了熄滅的半支香煙,煙霧繚繞中,他那郁結的額頭透露著內心的憂煩。

鑫宇悄悄坐在他面前,他蹙眉望著他,沉吟道︰「你要問我警察局里的事?警察會不會嚴刑逼供,或者,我是否動用金錢賄賂警察?」

「哥,謝謝你給了秋蘭那筆費用鑫宇的聲音極其微小,仿佛壓抑著滿月復的羞慚。

他異樣地望著鑫宇,如果他記的沒錯,這個唯唯諾諾的弟弟已經幾年沒有這樣稱呼自己了。

他假裝散漫地說︰「只是墊付,農村醫療保險報銷了費用,秋蘭會還給我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我知道秋蘭很難籌到這麼多錢

他瞥視鑫宇,冷漠地說︰「我是為了馨蕊才這樣做

「我知道鑫宇的回答中帶著羞慚的意味。

「可是,如此以來你將會失去秋蘭

「只要她爸爸能夠平安無事就好了

「不覺得惋惜嗎?」

鑫宇抬起頭來,無限迷惘地說︰「我不懂愛上一個女人會是什麼感覺

在他詫異的目光中,鑫宇低聲說︰「媽媽說,我對秋蘭的感情是同情而不是愛情,我無法分辨愛與同情究竟有怎樣的區別

「她會用軟刀殺死你石中玉在心中恨恨地咒罵,事實上,這些年來,因為麥得靈的存在,他與弟弟的感情變的疏離,而在他心底對弟弟卻滿含著同情與憐惜。

「哥,我知道你一直都覺得我沒用,可是,無論怎樣,在我心里,你都是我哥哥

「不要對我說這樣煽情的話,振作起來,秋蘭已經成為過去了,你可以在養生館尋找更多優秀的女孩子

「只是,我還有更多問題需要解決

「什麼?經濟上的問題?我可以資助你他知道鑫宇所有的積蓄都只是每月獲得的固定數額,他並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樣闊綽。

「不是

「是什麼?」

「我不知道,為什麼人們都要戴上面具,這個社****的秩序也讓我擔憂,男女關系為什麼那樣復雜?養生館喝湯的人都是大月復便便,他們說出的話卻那樣庸俗

「這些問題——石中玉緊蹙眉頭,他確定鑫宇的精神出現了問題,但是,他並不認為這種問題會持續太久,他緩緩地舒展眉頭,突然變的感性起來,「在這個世界上,從沒有一把可以獨霸天下的神劍,也沒有一個可以拯救萬靈的神明。我們由生入死,從不間斷的困惑,應該像糞便一樣被排泄出來

「我們不懂得人類的起源,我們不懂得人類的歷史,人們不願意想象未來。我們能夠擁有的一切「榮耀」,是我們在狂熱地消費這個時代,我們在瘋狂地汲取世界的資源。社****在前進,時代在前進,而我們卻在匍匐不前

鑫宇的臉泛起了紅暈,石中玉凝神注視他,低聲說︰「鑫宇,不必理會這個社****

「可是,媽媽說過,一個男人必須要走入社****

石中玉低聲嘆息,鑫宇心目中的社****只是她媽媽的交際圈,這個年輕的男孩被囚禁于暗室,而他卻毫無意識。

「鑫宇,不要讓你媽媽高亢的口號成為你心上的負擔,她應該為你搭建與社****的橋梁,這一切不是你的錯

「可是,我們與社****之間是否有一座橋梁?」

「也許,只有一座堅實的牆他低聲沉吟著,對他說︰「鑫宇,夜深了,你該睡了

夕陽西下,燈光璀璨的夜晚再一次悄然而至,玉汝來到飯館,飯館內並無客人,廚師業已離開,哥哥和父親相對著引酒,玉汝悄悄走上前去,父親為他拉一下椅子,沉吟道︰「汝,你坐,陪爸喝一杯

玉汝微笑著坐在父親身旁,有昌為她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面片湯,輕聲說︰「吃一碗姜湯面,去去寒氣

玉汝用湯匙輕輕喝起來,父親喝一口酒,低垂著臉,沉沉地說︰「汝呀,你哥今天去中玉的海鮮市場,遇見了張玉林,他現在是中玉公司的股東,也算是正經的老板了

父親說著,停頓了片刻,沉吟道︰「只不過,他對你哥的態度很冷淡,今天傍晚,江南打電話邀他來家里坐坐,他也是推辭說自己沒時間

玉汝內心百感交集,或許,她不應該希望這段結束的感情重新開始。

父親抬頭凝視著玉汝,不無哀愁地感嘆︰「汝呀,有些事情,爸也說不出個對錯,也許,爸真的是錯了

玉汝壓抑著沉痛的心情,低聲說︰「爸,您沒有錯

父親喝一口酒,沉聲說︰「汝呀,你如果放不下他,就去找他,能夠走在一起,那是緣分,如果走不到一起,咱也不勉強,該放下就得放下

有昌做完廚房的事情,走上前來,父親對他說︰「有昌,你回去吧,我和汝聊聊

「恩有昌回應著,悄悄走出去。

父親喝一口酒,問道︰「汝呀,中玉怎麼樣了?」

「他沒事,他只是為親生父親的事情感到糾結

父親的表情變的黯然,轉而悲嘆道︰「是啊,他從小生活在富裕人家,是個體面人,一窮二白的爸確實會讓他沒面子

玉汝激動地說︰「其實,他只是不了解您對他的感情

父親深沉地嘆息,說︰「其實,事情很簡單,中玉和有昌是孿生兄弟,當年,有昌她媽生下了他們兩兄弟,就把中玉給了她妹妹

父親端起酒杯,大口喝光杯中的酒,嘆道︰「當年,有昌的姨夫,也就是中玉的養父,常年在外殺豬宰羊,有昌他姨結婚多年沒有生下孩子,後來去醫院檢查,她的身體沒有病,思來想去,她就讓中玉他養父去醫院檢查一下

父親嘆息一聲,沉吟道︰「他覺得老婆的話讓他沒有面子,就百般打罵,後來,有昌的外公就把女兒接回家里了

時間緩緩地流逝,父親用最直白的語言訴說著,沒有過多渲染自己的感情。而玉汝的心底卻百感交集。

父親的岳父是一個乞討的外鄉人,他幼時隨守寡的母親來到三里外的小村子,母親在這里和一個盲老頭結婚,在這里安家落戶,父親的岳父從小喜歡打獵,在山腳下蓋了房子,後來結婚生下了一對孿生女兒。

哥哥的姨媽和父親本應是媒妁之言的一對,可是,到結婚前,中玉的養父也找人提親,那時候,哥哥的姨媽身體弱,外公就想到一個自認為兩全其美的方式,讓身子弱的大女兒嫁給殺豬的,可以享福,讓生性開朗的小女兒嫁給了父親。

父親後來知道了真相,想要退婚,可是,日久生情,兩人的感情逐漸變的融洽,也在兩年之後成為親密的小兩口。

後來,哥哥的母親在父親山腳下的小房子中生下了一對孿生兒子,而哥哥的姨媽被中玉的養父暴打,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家,在那個山腳下的小房子里生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

事情就是這樣簡單,可是,卻讓玉汝產生一種隔世的惆悵之感。父親能夠向她訴說事情的真相,卻無法訴說自己心底酸楚的滋味。

玉汝輕聲問︰「爸,您當時為什麼會答應把自己的兒子送給哥的姨媽,是因為您對她的感情嗎?」

「我們這輩的窮苦人,每天撅著干活,哪里顧得上感情。爸是看她被中玉的養父打的鼻青臉腫的,再加上有昌的外公又跪在地上求我,我還能怎樣?一咬牙,一跺腳,把中玉給出去了,中玉去了好人家,可以吃好穿好,有昌她媽也不用再為她姐擔心了

「爸,您不怪她嗎?她欺騙了您

「怪呀,可是,有昌他外公哭的老淚縱橫的,想想,一個從小跟著母親要飯的人,他腦子里還能想啥?就是吃飽穿暖。他也是為女兒想,爸那時候窮的連個象樣的鞋都買不起,要把有昌她姨娶進門,連治病的錢都拿不出,我還不得害了人家

「爸,您沒有想過要回中玉嗎?」

「中玉媽去世時,我想過,可是,他後媽說中玉跟了我只會受苦,和她在一起會過的體面,想想也就罷了父親說著,嘆息一聲,悲聲道︰「兒子在哪,叫誰爸,不重要,他能享福,我這個當爸的也就放心了

「您現在想過和他相認嗎?」

「他能認嗎?這小子隨他後媽,瞧不起窮苦人

玉汝捱過了漫長的三天,這三天里,她說服自己原諒張玉林的冷漠,可是,她最終還是懷著沉痛的心情,要把這段感情暫且擱置。

結束了輔導,玉汝邁著緩慢的步子走出學校,張玉林從車中走出,站在車身旁,靜靜地凝視著她。

她驚訝地望著他,看著他淡然的神情,她臉上的驚愕逐漸消退,轉化成一抹淡淡的哀怨。

八年前,她就在這所學校上班,假如他要找自己,早應該出現,而不應該這般姍姍來遲。他讓她守護那份沉重的誓約,在追悔中,消磨了八年的光陰。

她邁著遲疑的步子,緩緩地走上前來,他用深邃的目光凝視她,低聲說︰「我等了你一個小時

「對不起她說。

他為她打開車門,看著她沉靜地坐入車中。

「記得從前,你喜歡去海邊他坐到車中,對她說。

玉汝惆悵地望著他,他深沉地說︰「今天的溫度不適合去海邊,我們找一個溫暖安靜的地方

他驅車去了一家酒店,玉汝跟隨著他,他走到吧台前,要了房間和晚餐。

他邁著沉穩的步子走在前面,她在身後悄悄跟隨著他。他在房間門口等待她,看著她走進房間,在她身後關上了門。

玉汝沉靜地坐在沙發上,張玉林坐到她身旁,按動了遙控器。

他低聲說︰「你哥那天去了我的公司

「哦玉汝惆悵地望著他。

「他很關心我的職業他用低沉的聲音說。

她壓抑著內心的屈辱,輕聲說︰「其實,他那天並不是去找你

他凝視著她,詫異地問︰「他認識石中玉?」

「他過去在石中玉的公司做司機

「他想再找一份工作?」他問。

「他現在開了一間飯館

「他想在那里買海鮮嗎?」

短暫地猶疑和迷惑,她輕聲說︰「是吧

當她說出這樣的話,心中再度空曠。也許,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已結束。感情本不應該有一絲一毫的欺騙,可是,他們之間卻壓抑了太多難以訴說的情愫。

她應該向他流露內心的幽怨嗎?他無法兌現的誓言應該歸罪于現實還是歸咎于他呢?八年的別離,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滄桑的印痕,而在她一個人的夢里,愛情卻好象一把雙刃劍,刻下了深深的傷痕。

她在等他告訴自己愛情的答案。八年來,她沉浸于綿綿相思的雨霧里,如同一只放逐的風箏,只等待他收起那條繩索,讓她重回現實。

而現在的他,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他沉郁而冷漠,讓她望而生畏。她是否要攀爬至頂峰?她在等待他的召喚。

他隨意地調換了電視節目,又點燃了一支香煙。

他不曾凝視她失意的面容,他吞吐著煙霧,仿佛被內心的疲憊所擾。

他的冷漠讓她心中一片空曠。她將這八年之後再一次的相遇想象成上天的眷顧,可是,他卻表現的如此淡然。她不敢想下去,她害怕在自己的想象中,再一次讓愛情遠逝。

門鈴響起,他起身將門打開,一位服務生推著餐車走進來。

他態度謙恭地將豐盛的晚餐端上了茶幾,謙卑地詢問︰「請問兩位還有什麼需要嗎?」

「沒有,謝謝他低聲說。

服務生推著餐車走出去,他凝視玉汝,低聲說︰「我想讓你有家的感覺

玉汝惆悵地望著他,她的眼神觸及到他眼角淺淺的紋路,一種滄桑的況味不免縈繞于心。

他將筷子遞給她,她接過,輕聲呼喚︰「玉林

「什麼?」他喝一口啤酒,凝神望著她。

「我爸想讓你到家里坐坐

「最近公司擴大規模,我無法抽身

在她幽怨的目光中,他用低沉的聲音說︰「我應該在氣定神閑的時候去見你爸爸,否則,我又要回到八年前的窘境

「對不起她感受著他含蓄的責備,心底涌起一股難言的酸澀。

「沒什麼,八年了,我也成了父親,我明白一個父親的感情,他們無非要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富有的男人,可以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她抬頭望著他沉郁的臉孔,心中充滿疑慮,為什麼,沉寂了八年的感情,卻變的如此淡然?

難道,時間會沖淡一切嗎?可是,時間卻沒有帶走她內心的追悔,沒有帶走她的依戀。

「玉林她欲言又止。

「什麼?」他淡然地吃菜,沒有抬頭看他,她壓抑著起伏的心情,低聲詢問︰「你為什麼沒有找我?」

「在我結婚時,無法達到你爸爸想要的身份,可是,父母催著我結婚生子,我只能從你的生命里消失

她不無惆悵地望著他,他的理由應該得到她的諒解,也足以讓她心懷愧疚。

兩人靜靜地用餐,他吃完起身走向了洗手間,片刻,他披著白色的浴巾走出來。

在她驚訝的注視中,他低聲說︰「不要再把自己捆起來他說話間,她聞到他嘴間淡淡的薄荷味。

「玉林在她的呼喚中,他已經將她整個抱到床上。

在她輕聲的呢喃中,在她不安的表情中,他低聲詢問︰「多久沒做了?」

她無助似地挽住他的頸項,沉默不語。「多久沒有**?」他凝視她,再一次深沉地詢問。

「八年她說著流下了酸澀的淚水。

他們走出房間,他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在前面,她跟隨著他,

他的電話突然響起,他接起電話,低聲說︰「我馬上回去

他放下電話,回身對她說︰「我有點事情,必須馬上回去,你自己打車回去

「恩她看著他走入汽車,看著他的汽車漸漸消失于眼底,心中一片空曠。

為什麼,他永遠都只留給自己一個匆匆的背影?她站在路邊,望著馬路上迅疾的車流,心中一片惆悵。其實,她對他一無所知,她對他全部的了解都是從張金秋那里得到的,而哥哥雖然從石中玉那里明確了他的真實身份,可是,那又怎樣?那決不是愛情的前提。

她仿佛陷入一種欲罷不能的境地,愛他,卻為什麼如此疑慮,假使不愛,這八年來,他卻為什麼幾乎佔據了她整個感情世界?

玉汝回到家中,客廳的燈依然亮著,父母和哥哥房間的燈已經熄滅,她關上了燈,走進房間,江南用一種疑慮的眼神望著她,「玉汝姐,你看起來很累

「還好她疲憊地回答。

「你和張玉林約會了?」

「是她在床前月兌掉外套,靠到床上。

江南側臉凝視她萎靡的神情,低聲說︰「玉汝姐,你不應該永遠只在距離中想象他,這種若即若離的感情會讓他永遠成為你魂牽夢縈的男人,你無法真正看清他,就無法割舍對他的感情

「江南玉汝沉靜地喊她,卻又感覺心中一片空曠,無從說起。

「玉汝姐,有昌哥意外地與他相見,他對有昌哥的態度很冷淡,對姑父的邀請也置之不理,這證明他是一個心胸狹窄的男人。而且,到目前為止,我們都無法看清他的真實身份,依有昌哥對他表弟的了解,他只會單干,獨攬大權,決不會要股東加入公司

「身份不是我們感情的阻礙

「可是,在他心里,那卻是難以逾越的障礙。八年前,他懦弱地離開,八年後,他偽裝泰然地與你相對,他只不過想要羞辱你

「江南,這一切不是他的安排

「可是,他從沒想過要和你重新開始,他沒有認真對待你們之間的感情,否則,你今晚決不會是一副疲憊不堪的神情,他決不會讓你自己打車回來

「江南?」

「我一直站在廚房的窗前等你江南嘆息一聲,不無惆悵地說︰「玉汝姐,我不想讓你受到傷害。當初,有昌哥阻止我向你透露他的事情,可是,我卻執意要讓你重新梳理自己的感情,現在,我也很難分辨自己到底是對還是錯

「江南,感情的事情沒有對與錯

「玉汝姐,沉迷于一段感情,只會讓人迷失,而不會大徹大悟

「也許,是因為傷的還不夠徹底玉汝無限幽婉地說。其實,她心里明白,江南正試圖說服她結束這段感情,而她卻仿佛追尋著八年的相思與期待,陷入了悠遠的夢里。即使知道,她將要再一次為愛情受苦,她也無法停止這場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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