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程熙月望著後院枝葉繁密的大樹怔怔發呆。她在賭,贏了還有希望,輸了,一切都要推翻重來。
忽然,素冰從外邊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小姐,二夫人病倒了!」
程熙月這才收回了目光,輕輕吐了一口氣,站起身對素冰道︰「你且留意著,看有沒有什麼動靜。」說罷,從衣櫃里撿了個簇新的荷包出來,塞到了袖籠里,「素心,跟我去瞧瞧二夫人。」
「小姐……」+激情小說
程熙月推開門,見素心並彈,這才解釋道︰「還不是因為她給我尋了門好親事,將來我嫁過去,把你們兩個也帶過去,想必也不用像現在這般受氣了。」
素心和素冰心中不免疑慮,縱然是大房,但是嚴老爺畢竟也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行將就木,很可能小姐嫁過去就要守寡,這又有什麼好呢?
程熙月趕到東廂房的時候,那里早已亂作一團。二夫人躺在床上,一張臉已然痛得慘白。「二夫人這是怎麼了?」程熙月滿臉關切。
巧蓮這時早已沒了平日的威風,「二夫人吃過晚飯沒多久就不知怎麼開始上吐下瀉,更是月復痛難忍。現下已經昏過去了。」
「請了大夫沒有?」
沒等巧蓮回答,就听見一個家丁在門外喊道︰「大夫來了,快讓路!」將床榻圍的死死的下人趕緊給大夫讓了條路。程熙月見下人都慌了手腳,忙讓素心放下了二夫人床前的簾子,之後給大夫搬了張椅子,請他坐下。
大夫從藥箱里拿出藥枕,又請巧蓮將二夫人的手腕放在了上面,將三根手指搭在了脈搏處,沉思片刻,這才開口,「不知二夫人晚膳都用過些什麼?」
「羊肉、米飯,還有一小碟的醋浸筍絲。」巧蓮連忙回答道。
「這便對了。」大夫接過下人準備的筆墨,一邊寫著方子一邊道︰「羊肉性熱,竹筍性涼,二者相克,平日里飲食不大注意也是常有的。好在二夫人所食不多,倒也無什麼大礙。待老夫寫個方子,按方抓藥,二夫人服上幾劑也便好了。」話畢,便將寫好方子交與了巧蓮,叮囑道︰「這個方子加三碗水煎至一碗水,飯後服用,方可緩解中毒癥狀。」
「多謝大夫。」程熙月忙著人付了診金,又差了家丁送大夫出府。
巧蓮服侍二夫人喝下藥時已經入夜,程熙月打發了素心回去休息,一個人坐在床榻前和巧蓮一起照顧二夫人。
「你是不是故意的!」巧蓮見屋內只剩下程熙月和自己,不由得出聲質問。
程熙月不由得一驚,「巧蓮姐姐,你在說什麼?」
「我說什麼?我說什麼你再清楚不過了!你記恨二夫人要將你許配給嚴老爺,所以就故意引誘我拿竹筍給二夫人吃。」
「你怎麼可以這麼污蔑我!」程熙月一張粉面急得通紅,早已沒有了平日對巧蓮的隱忍,「明明是你搶走了我的筍絲,又與我何干?!竹筍加羊肉有毒,連二夫人都不知道的,我見識又淺,如何得知,你切勿冤枉好人!再有,如若我當真要害二夫人,我現在怎麼又會在這里照顧她?!」
巧蓮被她說得啞口無言,「等夫人醒了我們再作理論!」
程熙月見她如此,便沒有再理會,只是時不時地幫二夫人用手帕淨面拭汗。
轉眼已入三更,程熙月見杵在一旁的巧蓮早已困得哈欠連連,便開口道︰「巧蓮姐姐,你早些休息去吧。《》這里有我一個人就夠了。」
巧蓮見二夫人還沒有轉醒的跡象,便輕哼一聲,面色訕訕地轉身回了自己的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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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熙月一邊揉著有些酸痛的肩膀,一邊推開東廂的房門走了出去。開門的「吱呀——」聲在安靜的夜晚引來房門外家犬的一聲清吠。
程熙月連忙循聲走去,從袖口中掏出那個荷包,從荷包里拿出一個拇指大小的棕色團子。借著窗紗透出的微弱的光亮,將手中的團子扔了過去。
那犬立刻停止了吠聲,撲了一下,將團子牢牢按在爪下,將鼻子湊了過去,嗅了起來。
「誰在那?」巡邏的護院听到了吠聲趕了過來。
「是我。坐得有些乏了,出來活泛活泛筋骨。」程熙月忙解釋道。
「天色晚了,小姐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這便回去了,你們繼續巡夜吧。」程熙月瞥了一眼,見那狗早已將團子吃得一干二淨,便揉著肩膀回去了。
程熙月剛剛回身關了門,就听見床前傳來了聲音,「是巧蓮麼?」
程熙月不由得一驚,斂去了神色道︰「二夫人,是我。剛才巧蓮姐姐有些困倦,我便讓她回去睡了。可是熙月剛剛吵醒了夫人?」
二夫人仍舊有些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說不明的情緒,「我有些口渴,你倒是個有孝心的。你大哥呢?怎麼不在?」
程熙月連忙給二夫人倒了杯茶來,有扶著她起來把水喝了。「大哥和父親今天晚上應該不會回來了。」說到這,程熙月微微低下了頭,聲音也越來越小,「他們與嚴老爺詳談甚歡,怕是留在那里了。」
「平日里我那般待你,沒想到今天你竟然這樣盡心,倒是我之前看錯了你。」二夫人抬起眼,看著面色還帶著幾分羞澀的程熙月。
二夫人哪里是在說自己有孝心,分明是懷疑自己在這里的動機。程熙月顯然明白這個道理,紅著臉說道︰「二夫人素日一直對熙月多有照拂,現如今又為熙月尋了如此一門好的婚事,熙月伺候您也不過是盡一份自己的孝心。」
「你知道我都是為你便好。」二夫人這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合上了眼楮,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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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自從半夜清醒了之後,便對程熙月不似以前那般慢待,身子也因為程熙月照顧周到好轉了一些,似乎比巧蓮更得心應手。
清晨,程熙月將方才伺候二夫人洗漱的水潑了,端著銅盆到了廚房,對正在準備早飯的王嬸道︰「王嬸,二夫人今天起來嘴苦得緊,想喝點粥,再做幾樣開胃的小菜,一會兒讓憐兒給送過去。」
而巧蓮也對二夫人重用程熙月的事情耿耿于懷,此時更是出言譏諷,「小姐倒是知恩圖報,夜半三更不睡守在二夫人床前,這叫旁人看了去還以為二夫人是您親生母親呢!」
程熙月一張臉不由得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她開口分辨,就見一直負責喂狗的阿四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巧蓮姐姐,你可讓我好找!二夫人養的那只大黃今日不知怎麼竟然連食都不進了。」
「怎麼會這樣?」巧蓮心中一驚,大黃曾經將一個小偷的左腿咬斷,保護了程府的財物,所以二夫人一直善待它,想來那狗可能是吃了二夫人的剩菜的緣故。巧蓮顯然知道這是自己的機會,于是她一把將手中扇火的團扇塞到了程熙月手中,沒等她回答就跑了出去,臨走時還不忘叮囑道︰「看著點藥,等水只剩一碗的時候,服侍二夫人把藥服下。」
熬藥素來是個慢活,程熙月倒是也不急。王嬸做完了飯,各個房里的丫鬟家丁都去吃飯之後,王嬸卻仍舊站在灶台邊,等著程熙月吃飯。
「王嬸,你也去吃吧,不用等我。」程熙月顯然知道如果沒有自己的吩咐,王嬸是絕對不能在小姐沒吃飯的時候自己先動筷子。
王嬸見程熙月這樣說,忙不迭地答應道︰「謝謝小姐,奴婢吃完便回來。」
「去吧,不要吃得太急,容易傷胃。」程熙月望著王嬸有些過分豐腴的背影說道。
程熙月見周圍都沒了人,這才從袖籠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個荷包,從里面掏出一個包得的黃紙包。
她不能失敗。此時,程熙月的手已經有些微微發抖,說不清是激動還是緊張,又或者是害怕。
程熙月低下頭看了看火,忽然身形微滯,拿著紙的手忽然一緊,她顯然是看見了。這個時候不能輕舉妄動,程熙月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一般,用身子擋住門口,又仔細的看了看窗外並沒有人,這才一只手用手帕隔了熱,將藥罐蓋子打開,將頭湊了過去,又用另一只手上的筷子攪了攪藥渣。
「你在干嘛?!」
程熙月嚇得一個激靈,手中的藥罐蓋子掉在了地上,上邊粘著滾燙的藥汁,濺了她一鞋面。
巧蓮沒等程熙月有所反應,早已一下子沖了過去,一把抓住了程熙月的手腕,尖細的聲音也拔高了幾度,「你說,你在藥里面做了什麼手腳?」
「你……你胡說什麼?!」程熙月一張臉嚇得慘白,早已失了分寸。
「我胡說?還是想一想一會兒怎麼跟二夫人辯白吧!」巧蓮哪里容得下她分辯,一手鉗著程熙月的手腕。
程熙月見情形不好,著巧蓮的袖子,想讓她松手,可是,巧蓮根本沒有在意她的,而是用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手帕,握在掌心,拎起了還冒著滾燙熱氣的藥罐就向東廂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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