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曲子是在程瑗經歷了莫洵的死亡之後,用彈琴的方式來發泄,最後創制出的這一首令人聞之落淚,聞之心傷的曲子。
情之一事最能折磨人,程瑗創制的這首曲中,便有自己用情至深的感受,這種感受通過琴音彈奏給別人,很容易讓嘗過情愛的人感同身受,從而沉溺在她的曲中。
之前的費長老就是一個例子。如今的胡師兄也不例外。世間修士成千上萬,可是真正堪破情關的卻沒有幾人,所以這首曲子可以說是所向披靡。
用情越深,就越是能感受到曲子里的哀痛,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而偏偏這位胡師兄恰恰有過一段經歷,曾經愛慕了以為小師妹十年之久,卻最後等來了小師妹與他人結成道侶的消息。
太清宗的弟子都知道這位戒律殿姓胡的長老生性不苟言笑,而且為人嚴苛,面色陰冷,哪知他的心中始終有一段不可忘記的過去,一直繚繞在他的心中。
程瑗剛開始彈奏這首曲子時,胡師兄還能稍作抵擋,用自己的意念控制自己清醒,但隨著程瑗的十指縴縴而動,琴音越來越婉轉時,胡師兄也仿佛回到了幾十年之前,那時愛慕的小師妹還沒和他人結為道侶,他還可以在心里幻想有一天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小師妹身旁,不用為了看她一眼,而躲躲閃閃。
為了能實現這個目標,他拼命的修煉,拼命的去執武殿找人比斗來增加經驗,甚至不惜以身犯險直闖太清宗的妖林,為的就是提高自身的實力,讓小師妹有一天能注意到自己。
琴音一轉,原來婉轉的調子變得低沉了起來。胡師兄也仿佛看到了那今生今世他再也不會忘卻的一幕,小師妹身披紅衣,而與她一起舉行雙修大典的卻另有其人,是一位修為遠勝于他的精英弟子。
他忍不住緊緊的咬著下唇,心中卻有一團熊熊的烈火在燃燒,為什麼,為什麼,小師妹為什麼不多等他幾年,他可以為她付出更多努力,可以比那位精英師兄更努力萬倍!
可惜,這一切已成事實,即便他再惱恨,再傷心,事實就是事實,再也無法改變,小師妹的確已經嫁人,而道侶不是他,不管他如何傷心,這已經是事實了。
場外的人訝異的看著原本陰冷的胡師兄忽而笑,忽而哭,一時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過了一會兒,最年長的結丹期修士才道︰「這琴音竟然能擾亂胡師弟的心志!」
場外的人聞言紛紛看向那個堅毅的胡師兄,能擾亂胡師兄的心志,看來這個琴音不簡單。
何止是不簡單,年長的修士听著其他人的議論,忍不住想到,也不知這女修是經歷了什麼,才會創制出如此哀婉的曲子,即便他這個場外人不受琴音的直接影響,也忍不住傷心,有一種落淚的沖動。
至于場中的胡師兄已經徹底沉溺其中,隨著琴音的高低起伏,過往的一幕幕也開始在他面前重現。
程瑗面色帶著一縷憂傷,將琴音轉至十分淒婉的調子,同時回憶起了自己親手埋葬莫洵的那一幕。
而場中的胡師兄此時也憶起了自己心中最痛的一幕場景,小師妹遇人不淑,遭那位精英弟子背叛,出走太清宗最後落了個身死道消的悲慘下場。
啊!胡師兄忍不住仰天長嘯,嘯聲蘊含的無數悲酸苦痛配合著琴音直讓所有人心內一顫,好強大的琴音!
一曲終了,程瑗的臉上還浮現著彈奏時的悲傷心情,每一次彈奏這首曲子,都會讓她想到已經失去莫洵的事實,所以每一次彈奏後,她的心也比起受她琴音的人好過不了多少。
「現在袁某可以去見何長老了吧?」程瑗淡淡問道︰「或者還有誰想要領教在下的高招,在下隨時奉陪!」
胡師兄此時終于從琴音中回過神來,他知道自己之前的悲哀傷痛被引起來全是因為之前的女修所為,他敗了,徹底的敗在了這首曲子之下,不過他卻沒有過多理會程瑗的話語,現在對他來說,能一個人靜靜的呆著是對他最好的事,所以他什麼也沒有說就走了,只留下一個孤寂的背影。
沒有人在程瑗落下最後一個字後說話,每個人都見識到了她琴音的威力,胡師兄那樣堅毅的人都被她的琴音所擾,整個人像蒼老了十歲一樣,他們可不要像胡師兄一樣,經歷什麼傷痛欲絕的事。
其實,這絕對是多慮了。胡師兄之所以受程瑗琴音的影響,是因為他用情並不亞于程瑗,所以才能體會程瑗的痛苦以及傷心,在程瑗的基礎上再加上他自己的傷心事,所以才會徹底失去了心防,被琴音所擾,最後完全沉溺其中。
這個世界上有用情至深的人,就有薄情寡義的人。換一個沒有經歷過情愛的人或是用情不深的人感受到的痛苦就不會太多,也就不會像胡師兄一樣被琴音所擾,完全放下了防備。
可是這些,除了程瑗自己,無人得知。所以,每個人都覺得程瑗這個女修實在是厲害無比,論實力,他們不一定敵得過她手中的眾多法寶,論手段,他們也不一定敵得過她手中的瑯琳琴發出的琴音。
就在眾位修士無人出聲時,一個聲音遠遠的送來︰「道友好厲害,竟然能將我戒律殿的管事擊敗,且試試本座的一掌!」
話音還未落下,一只金光閃閃的大手就出現了不遠處,幾乎是在瞬息就已來到了程瑗的頭頂,眼看就要拍下。
晚兒忍不住驚呼出聲︰「師父!」
程瑗運起靈力護住晚兒,然後將全身的靈力匯聚到雙手,硬生生接下了這一擊。
被萩薌擴寬的經脈遠異于常人,她體內的靈力不亞于任何一個結丹期大圓滿的修士。這個大手的主人雖然厲害,卻也未達元嬰期,要知道元嬰期的修士都是門派宗門的老怪物,等閑不會現身,都是動輒閉關幾百年幾千年,哪有那麼容易見到?
只要不是元嬰期修士,她就有能力接下這一掌!程瑗對上那一只金手時,瞬間就感到了一股銳利的金意,這個大手的主人修為已到結丹期大圓滿,果然靈力深厚。
不過程瑗也不差,有自身孕育的先天火靈,她幾乎是在感受到金意的同時,也釋放出了自己的火靈,迎面對上了那股銳利的金意。
炙熱的氣息隨著火靈撲向銳利的金意,兩人的靈力則不相上下,顯然斗了個平手。
好好好!大手的主人忍不住開口道︰「道友果然了得!」同時一個白胡子老頭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眾人齊齊施禮道︰「何師兄!」
原來這人就是何長老,程瑗忍不住向他打量了一眼。
何長老微微笑道︰「道友來我太清宗不是只為與我眾師兄弟切磋比斗吧?」
程瑗道︰「自然不是。我是來認親的!」
眾人嘩然,雖說程瑗一再要求面見掌門,但無人相信她的目的只為見掌門一面。私底下,有不少人以為她是別派的修士,專來太清宗挑釁侮辱弟子。
如今听到她說認親,眾人一臉的不可置信。
何長老也微微一驚︰「道友這話什麼意思?」
程瑗自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也不多解釋,直接拿出拂塵老頭給她的兩件法寶,說道︰「我是你們太清宗拂塵老頭收的第三個弟子,此番回到太清宗,自然是來認親的!」
「拂塵老頭」這幾個字一經她說出來,何長老立時說不出話來,「你說師尊他」
程瑗記得拂塵老頭提過他還有兩個弟子,如今看何長老的年紀,多半就是他的弟子之一,當下問道︰「這位長老,你認識我師尊?」
何長老幾乎是要哭出來︰「當然認識,我是你二師兄啊!想不到我還能再听到師尊的消息!」
程瑗道︰「我記得師尊跟我提過,說我上面還有兩個師兄!」
何長老哽咽道︰「你大師兄他幾十年前已經身隕,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還以為再也沒有師尊的消息了!」
何長老雖然已經一大把年紀了,但一提起師尊,整個人立時變了,再沒了之前的瀟灑威嚴,完全就是一個四年師父的普通弟子。
程瑗默然了一會兒道︰「二師兄也不用太多擔心,師尊他已經升入了靈界!」
「靈界?」何長老忍不住問道︰「師尊他渡過了雷劫?」
程瑗點頭︰「這件事是我親眼目睹,師尊從水淨心出來後就渡劫成功進入了靈界!」
何長老一改之前的心酸,幾乎要歡喜得叫出來︰「這事我要立刻稟告給水師叔,我太清宗又有一名修士進入靈界了
周圍的修士也像炸了鍋似地議論紛紛,想不到拂塵師叔消失幾百年已經渡過天劫進入了靈界。
只有程瑗無悲無喜的站在當地,接受眾人的或羨或妒的目光。
「師妹,快隨我來!」何長老回過神來,才想到師尊收的這名弟子還沒有見過宗門的眾位真君,也還沒有得到正式的認可,不由出聲喚道。
程瑗低低應了一聲,示意晚兒跟上,隨著何長老一起走進了太清宗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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