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天正五年(1577年)的九月六日,號稱關東最強大名的上杉謙信,從能登駕臨加賀。
上杉謙信先是騎著馬巡視了一圈陣地工事構築,又到白山城看了一下,間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就回到了能美城。
「從昨天到現在,織田軍在這附近到處放火,甚至還和有些民風剽悍的村莊的村民發生了沖突,信長他玩的很開心啊。」
正在低頭看著地圖的上杉謙信,突然冒出一句來。
「父親大人,」上杉景虎興奮道︰「古語有雲︰‘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信長此舉,使其在開戰之前就失去了民心,這是我軍勝利的先兆啊!」
听了兒子的話,上杉謙信的臉色卻沒有任何的變化。
「是嗎,織田信長會有這麼蠢嗎?」
「父親是擔心這其中有詐?」
「不,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說不清楚。」上杉謙信搖搖頭道︰
「不過這也確實到了非戰不可的地步,多虧他織田信長在這里放了把火,把鄉民們都燒向我們一邊了,有不少村民都跪在城下面,求我出兵對付信長,而金澤御坊那邊,那些和尚們也已經催了好幾次了。」
「大家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您下令動手呢。」
「好的,我這就來布陣。」
此時在猿阪,織田信長也在小心翼翼的布置著作戰的陣型。
織田信長深知,自己與上杉謙信一樣,都是遠離故國,在異地作戰,而且出兵數目都超過了四萬,這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在這個數字面前,使用穩妥但死板的陣地戰,明顯是不合適的。
如果是一般的戰爭,陣地戰倒是適用于守衛一方,甚至進攻方也可以運用此戰術達到目的。但眼下,自己也好,上杉也好,不存在什麼守衛一方。
自己雖然是抱著防御北陸的目的來的,但在內心深處,卻也有奪上杉謙信領地的想法。
另外,自己堂堂從二位內大臣,手握天下二十二國兵馬,竟然在一個領地僅僅到百余萬石的地方大名面前使用如此消極的戰術,那面子上怎麼說的過去呢?
上杉謙信也差不多,他是打著「上京勤王」的旗幟來的,且不說上杉騎兵的作戰特點能否用于防守,僅僅只是在加賀就停下腳步,也足夠讓軍神顏面掃地了的。
不過,謙信還是有一點優勢的,那就是在軍費消耗方面,自己遠遠低于信長,另外,自己手握僅僅三國,後方無憂,完全可以長時間穩守此地。
但信長不行,他家大業大,在這里拖得久了,外界會懷疑他的實力的,而且他志在一統天下,在這里多停留一天,便多耽擱一天。
初秋的一種涼爽似乎是一種假象,很快熱氣又重新回到了人間。
算起來加賀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下雨了,天氣十分干燥。
加賀的百姓們搖搖頭,這一年的收成是沒有指望得了,氣候實在是令人害怕啊。
天災如此可怕,那再加上**呢?
中軍大營里處處篝火。紅色的火焰映在空曠的平原上,大營里面的各級將士軍官都一邊擦著額頭上留下來的汗珠,一邊辛苦的埋頭工作著。
今年四十四歲,長得龍精虎猛,渾身散發著陽剛之氣的織田內大臣信長殿下,坐在軍凳上,不時敞開緊貼鎧甲的衣襟,擦一擦腋下的汗水。
他還未戴上華麗的頭盔,而是由一邊的森蘭丸舀著,但是胳膊和腿上都已戴好了護甲,顯得格外威武。他赤著腳,腿上搭著一塊鹿皮。
要是放在十年,哦不,五年之前,那時的他,如果踫上如此之熱的天氣,他肯定要光著膀子上陣,但現在不同了,自己堂堂內大臣,怎麼能做如此粗俗不堪,有傷風化的舉動呢(作者問一句,你現在的模樣就很好嗎?)?
最後,織田信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作者的話,也不做作了,最後干脆連身上最後一件白色的單衣也月兌掉了。
隆起的肌肉直接暴露在烈日下,為了遮住太陽,他又取了頂斗笠來,模樣十分奇特。
到底是被後世稱為戰國肥豬流,哦不,非主流,的男人,行為舉止就是如此奇葩。
這時,我和森長可,還有池田元助三個「小家伙」,全副武裝的跑了過來。
我們現在渾身都是汗,就像剛從浴盆里出來一般。
「事情都辦得順利嗎?」
「還好,」池田元助搶先回答道,「附近的村莊都被我們燒得干干淨淨,有兩個村莊經不知死活的反抗,與我們打了起來,不過在我們打死了幾個人之後,他們乖乖投降並收拾東西離開了。」
「這麼說沒有發生屠村之類的事件?」
「是的。」
「該下手時就要下手,不用對這些賤民講道理……你們還有什麼別的收獲沒有?」
「主公,瀧川殿下他們還打探到了上杉謙信的動向!」森長可用同樣興奮的語氣說道。
「彥右衛門的功課做得很不錯嘛,說說看,他都打探到了什麼?」
「瀧川殿下看見敵人已經在手取川對面的小松、木場地區布好陣勢,這些陣勢正好與原本的白山,能美陣勢相連為一體。」
「嗯,盡量利用地勢,這是謙信的手筆。」
「大家沒有看清楚具體的情況,不過可以確認的是,駐守小松的是色部長實,駐守木場的是千阪景親,而白山與能美,依舊由原本的山本寺定長與本莊繁長駐守……」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池田元助一時大腦有點缺氧,在喘了幾口氣之後,他終于恢復過來,「瀧川殿下並沒有跟我們一起回來,他還在前方繼續打探。」
「嗯,不錯,調查的很清楚嘛~」織田信長伸了個懶腰,「好了,沒什麼事了,你們都下去吧,嗯,蘭丸,去送送你哥哥他們。」
「是。」
「對了,我再多說一句,你們都給我記住!」我們正要離開,織田信長突然聲色俱厲的補充道︰「你們三個都是不到二十歲的年紀,這正是血氣方剛、勇往直前的年紀。堂堂織田家武士千里迢迢,不辭辛勞來到北陸,可不能像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要死不活的,就算對方是上杉謙信,你們也不要害怕,要舀出氣勢與勇氣來,把他殺得片甲不留!听見了嗎!!!」
「明白!主公!」
一個還算不錯的戰術在上杉謙信的腦中慢慢浮現出來。
在布置的時候,上杉謙信的目光始終都沒有離開過那張地圖,他一邊仔細觀察周圍的地形,一邊對手下將領發號施令。
上杉謙信自認為作為一個為大義而戰的武士,他時刻都要堂堂正正地面對信長,而不是在私底下耍什麼下三濫的招數,這樣有傷自己「王者之師」的風範。
「信長是一個非常現實的人,他愛惜生命勝過一切,如果在這里戰敗,他寧願像狗一樣的逃回京都,也不會選在這亂軍中光榮的切月復自盡。
但是呢,就算此戰殺不死信長,也必須讓他明白一個道理——只有自己,堂堂上杉左近衛少將謙信(作者︰這個官職是怎麼回事?沒記錯的話,上杉謙信的官職應該是彈正少弼,有空閑的讀者幫我查查是怎麼回事吧),才是天下公理大義所在,他織田信長充其量就是一個趁著國家暴亂,篡取了高官厚位的無恥小丑而已。
所以,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須在此戰中竭盡全力,充分展示上杉武士的實力,才能向全天下宣告他上杉謙信,與天下大義同在!」
時間到了下午,上杉謙信帶著兩個兒子及十幾個侍從,出了城,騎馬來到手取川岸邊。
眼前是如銀蛇般蜿蜒曲折的手取川。對面的大依山上,從越前趕過來的織田軍漫山遍野,軍旗飄揚;左邊北陸街道通向能等國的路上,將會出現前來增援自己的一向眾。
手取川啊,幾百年前,大名鼎鼎的「旭將軍」木曾義仲,在距離手取川不遠的俱利迦羅谷進行了一次大會戰,源勝平敗。
據說平軍在戰前向東追擊源軍的時候,手拉著手,齊心協力萬眾一心渡過手取川,湍急的手取川竟然沒有取走一人性命,但當戰敗後,向西潰逃的時候,平軍相互踩踏,自相殘殺,最後死在同胞手里的士兵數目,竟然遠多于被源軍殺死和河水溺死。
這信長也是平氏,武運能否好過他的那些倒霉祖宗呢,嗯,哼哼……
「父親大人,根據軒猿里忍著的回報,今天中午,織田信長作了重新部署。」上杉景虎道。
「是嘛,」上杉謙信來了興趣,「說來听听。」
「根據匯報,織田信長將軍隊分為三陣,第一陣由柴田勝家充任先鋒官,第二陣由不破光治,前田利家,佐佐成政三人,也就是所謂的‘府中三人眾’擔當,而第三陣,由佐久間盛政,池田信輝,和他本人擔當。」
「那其他人呢?這三陣中似乎少了瀧川一益與羽柴秀吉啊。」
「回稟父親,負責攻打小松與木場的,正是羽柴秀吉,而瀧川一益則負責阻擋來自北面金澤城一向眾的襲擊;哦,對了,信長本人並不在猿阪坐鎮,他在距離猿阪一里處的仙元山布陣主持全局。」
「做得很好很詳細啊,」上杉謙信終于滿意的笑了,「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織田信長哭喪的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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