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東在幾個人說話間又從洞內抱出一大捧樹枝,扔在一邊,看那幾乎是爛燒柴一樣的樹枝,心想應該是最後的一抱了。這洞口取向是向內橫走,然後向下拐個直角,那在最里面采用的方法,必然是樹枝碼排成一堵牆,用來擋住最外面的回填封土。
洞內傳來一點亮光,丁曉東這時已經請燈了。我和張春來擠進去,洞內很窄,兩人無法並排,擠在丁曉東身後,用力地收緊身體。十幾米長的橫洞,在里面幾米處就出現了手臂粗細的樹枝做的支撐,有效地防止了坍塌。筆直的山體側面,沿山體表面土層擠壓的很結實,即使從中間打開一個洞也不會出現塌方的現象,但是打開的洞口周圍,土壤會因為出現空間而膨脹,落土是必然的,但是不會太多。
山體側面的積土,濕度較高,所以這些手臂粗細的樹枝依然保持了堅韌。保存木質的東西,濕度是必然條件,不用擔心時間太久木質失性。
「很好,祖師爺給燈,里面必然是較大的裂縫空間」丁曉東自語道。
趴在曉東身後,沒看到他手里舀著東西,當他突然抬起右肘的時候,肩撞到了我的下巴。丁曉東的右手高高舉起,五指虛抓掌心朝上,手心里的金箔跳蚤放出微弱的藍光,在五指間急劇跳動。現在終于知道了金箔跳蚤的蜂鳴聲,是充分燃燒起來的時候,所釋放的能量。金箔跳蚤越來越快,藍光越來越強,那不見了影子的小藥丸在丁曉東五指間,成了一個小黑點,渀佛急于掙月兌出去。
手掌一翻,丁曉東將金箔跳蚤拍進面前筆直地豎井當中。耀眼的藍色火焰俯沖向下,所過之處,每一道襯梁都看得分明。
然而那耀眼的藍光沒有持續太久,幾乎就在喘了一口氣的工夫,突然間消失不見。這短暫的時間里,剛剛看清楚的那一段,目測距離足有五十米。三人心里不由叫苦,金箔跳蚤消失前,大家還看得清清楚楚,那下面顯然還是深不見底,這個深度,即使人能下去,空氣條件也不容樂觀。這里不是墓葬,但是地下環境卻有相似之處,太深了,必須要送風才行。
土洞里的空氣冰冷,丁曉東一副苦瓜臉,「祖師爺明明給燈,可為什麼金箔跳蚤不能探氣」。
「撤」小來道。
朝外退出來,丁曉東依然留在里面。李立明問我們里面的情況,一五一十回答,明哥也有點為難,輕聲說道︰「這種情形以前也遇到過,都是很復雜的,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家的祖宗給燈,下去就不成問題」。
張春來從土丘上找出一塊石頭,掂量著分量。丁曉東這時候轉出來,翻看自己的包,邊翻邊叫邵軍幫他準備繩子,李立明正欲說話,小來卻一頭扎進洞內,同時听到小來的話音,你們等一會兒。
阿約依然悶聲不響,心事還是那麼重,不知他心里想的究竟是什麼。我琢磨著是否給他做個戰前動員,提升一下他的斗志,但看他不動如山坐在那旁若無人,眼里只有那漆黑的洞口,還是放棄吧。
繩索準備妥當,李立明卻試圖阻止曉東,這麼做太危險了。洞是人開的沒錯,可是開在自然的山體裂縫中間,不像尋常的封土那樣干燥,況且封死了很多年,潮濕封閉的地下環境很可能形成一氧化碳。
一氧化碳具有無色無味的特性,在吸入的過程中人會毫無覺察,要命的是人一旦吸入,很快就會出現早起中毒癥狀——昏厥或者休克。一氧化碳的毒性很猛,即使昏厥後立刻進行復蘇急救,也需要吸取氧氣,最好的辦法是送進高壓氧倉。
測試一氧化碳的儀器在市場上能夠買到,明哥想到這里就有些皺眉,百密一疏又被念叨起來。
李立明的擔心不無道理,那洞里的情況和一個廢棄需井沒什麼區別,出現問題的時候首先按照廢棄需井來考慮。張春來從里面出來,那下面的深度大概是150米,在不足一百米的地方,豎井有稍稍移位,偏了半米。
丁曉東找出幾粒藥丸,沒說一句話就準備進去,邵軍在曉東腰上捆上了繩子。幾個人在洞里排成一排,丁曉東下去前告訴我們,他只下到五十米,需燈光束朝上,如果看不到光束,立刻拉他上來。
緊緊握住繩索,盞茶時分曉東下到了預定高度。李立明提醒大家,一旦見不到燈光,拉他上來的時候,一同使勁,就像賽龍舟那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豎井下的光束還立在那里,繩子在我們手中一點波動也沒有,顯然丁曉東在下面沒有大的動作。邵軍在最前面,死死盯住下方,絲毫不敢松懈。李立明開始注意到這里的空氣逐漸變得冰冷,氣流是動的,只是很緩慢而已。
過了許久,光束急劇閃動,下面傳來了信號。大家自然配合的很好,每次發力都和劃槳一般。邵軍拉起丁曉東,前方立刻很擁擠,大家紛紛外退,李立明邊退便問怎麼樣。
「不知道,所有的方法都用了,也沒有效果,可這燈卻亮著。不過我上來之前,聞到一股淡淡的水果香味,不知道是什麼,所以慌忙上來」丁曉東道。
李立明眼前一亮,打了一個響指道︰「這就對了,出去再說」。
明哥出了洞口長出一口氣,沒有一氧化碳就放心了。不過形勢還是不容樂觀,我們急忙問他,那淡淡的水果香味是什麼,也同時回頭問曉東,會不會是他嗅覺有誤,豎井中怎麼可能會有果香。
洞口大開,每個人都很心急,阿約表面平靜,實際上已經蓄勢待發。幾人七嘴八舌,連丁曉東也失去了自信,水果香味也是他生平僅見。李立明卻躺在背包上,回頭向他看去,面朝樹頂的陽光正在笑,那不是平常的笑容,本來就不大的眼楮眯成一線,整張臉燦爛地像個孩子。
突然間坐起來的李立明,把我們嚇了一跳,那精光閃現的雙眼瞪得滾圓,明哥對我們說起了一段曾經的往事,那時候丁曉東還沒加入蘇老,蘇老也沒有現在實力,他有個合作伙伴,道上的人都叫他‘笑老八’。
有一次笑老八找到一個罕見的大斗,地址處在海邊,雖說是旱斗但地形很復雜。笑老八和蘇老也都經驗有限,人力也不允許,所以笑老八通過關系,花了大價錢請來三個散盜中的高手。每當蘇老提起那三個家伙,就心有余悸,和他們在一起干活容易橫死,你會忘了你爹是誰,因為他們就是爹,三個爹。
這三個家伙原本都互不認識,一見面就開掐,掐就掐吧!還把所有人都帶上,一家老小無一幸免。手段也是五花八門無不用極,有一個臨出來還是一絲不掛,光著的。
雖然那一次不算成功,這個他們無關,那下面的情況的確復雜。蘇老和笑老八事後都給了一個很肯定的評價,沒有他們三個,這一大家人都要死在下面。這三個家伙臨走喝得酩酊大醉,互相抱在一起,里倒歪斜惺惺相惜。
李立明說得興起,絲毫沒有考慮到我們此時心急。所謂英雄無名,這三個家伙也不自報家門,李立明只記得其中有一個外號叫‘小蟻哥’的家伙,明哥特別強調是螞蟻的蟻。那次在地下也是聞到一股水果香味,明哥還清楚的記得,那味道接近于隻果。
那是個罕見的大斗,況且這三個家伙各顯神通,這可苦煞了旁人,盜洞都打成了鬧劇。李立明說說停停,停下就傻笑,笑容光輝燦爛。就是那個小蟻哥當機立斷,叫所有人退後,立刻熄掉帶有火源的東西,身上任何產生靜電火花的物品都有小心。
這種帶有果香的氣體,名叫芳香族碳氫氣體。小蟻哥說得也含糊其辭,只知道那是埋在地下的樹木年深日久,產生的一種變化,這種氣體到底有沒有毒性也不知道,只知道在地下和這氣體一同涌出的還有瓦斯。
明哥說到這里,就不再說下去了,只是一味的傻笑,那曾經的往事又讓他無限神往。瓦斯也不用多講,平時就有所耳聞,那是一種高危氣體,而並非人們通常理解的刺激性氣味,根據不同的濃度,瓦斯可以燃燒,可以爆炸。
當氣體環境達到爆點,位置又在封閉的空間里,爆心的威力最大,那情況就猶如炮膛,高溫高壓。曾經听說過瓦斯爆炸之後,連鐵都能化成水,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看來阿約的母親在筆記上提到的爆炸,就和這氣體有關。敞開的洞口就在身後,提到瓦斯幾個人的情緒有些焦躁,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下是不下舀不定主意,李立明又懶洋洋的躺下,真擔心他會來個午睡。
「今晚是下不去了,讓氣體流動起來看看」李立明道。
事情也只能這樣,究竟是不是那種芳香族碳氫氣體,沒有專用儀器,誰也不清楚,眼下也只能當成參考。「今晚我下去幾趟」丁曉東自語道。
「哏哏哏」又听見李立明的猥瑣笑聲,他半天才轉過頭來,看見我們都在瞅他。
「那都是散盜中的翹楚,你們沒看著不明白的,連掐架都是大師級的手筆,都是噩夢」李立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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