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時間去武侯墓啊!你長心沒?」阿約道。
張春來和我的短信,都是經過反復推敲,信息之中隱含的意思,留給收信人自己去理解。
‘已到青溝里,邵軍身體不適’。
我的意思很明確,邵軍出問題了。發出信息,並沒指望張春來給出什麼指示,我想他也沒什麼好意見給我,可是發出之後,久久收不到回信。我有些擔心,照常理,他們事事都會小心,沒有理由惹上什麼麻煩。去找馬恆,應該不會那麼順利,那不是市面上的人。
合上手機,對阿約呲之以鼻。長沒長心你不用管,輕重緩急我還能分得清楚,時間有先後,找不到216,剩下的時間去一趟也未嘗不可。手機就在手里,再次翻開,給小來打個電話確有必要。
翻開的同時信息也進來了。
‘小病堅持,你舀主意,大病回來看醫生’。
明白,不行就叫邵軍去蘇州。這種自己理解型的不清不楚指示,最大的弊端就是如此,張春來對我的信息此時就出現了理解偏差,他有可能誤以為是邵軍身陷囫圇,不過這指示還算可以采用,看醫生,我看是交給李立明吧。
好不容易找到的樹蔭,真不想離開,可這大熱的天,一輛牛車拖拉機啥的都沒有。一望無際的麥地,哪里有村莊的影子,農業大國,和發達國家的農場似乎沒啥區別,什麼中國的農村和外國的農場化農村不一樣,紀錄片上的話都是說給那些不知實情的人听的,我看都一樣。
水瓶早就扔進路邊的水溝里,再找不到有人的地方,連尿都沒的喝。邵軍眼下在我這邊,對我們來說有用,我是不會直接趕他走的。也不知道他們在蘇州怎麼樣了,叫他去蘇州,也許對兩邊都沒好處。
「就說我們是受人委托,來尋找當年在這里的一個地質勘探隊。有一位老伯曾是勘探隊的干部,現在客居海外多年,委托他的合伙人來找他的家人,具體點就是找他當年留下的孩子,故事說得越委婉越好」我道。
「那地址怎麼辦?」邵軍說道︰「既然是受人之托找人,人家總會給你地址吧!」。
像是邵軍這樣問,此時的確是一件好事。編出來的理由,總要讓別人來鑒別,如果是漏洞百出,在這偏僻的鄉野中,很容易就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剛剛簡短的告訴他們我編出來的理由,心里早就開始盤算,把這理由細化。記得幾年前看過一部電視劇,叫什麼名字實在想不起來了。說的是海外的一個老人病危,特意派人來中國尋找他的孩子,繼承他數額龐大的家產,和尋找的人同時而至的還有殺手。
我們可不想把事情弄得這麼麻煩,找到人之後,會通過正常的途徑辦理簽證手續。海外的老人只想看看自己的孩子,晚年想要和孩子生活在一起。我還特意絞盡腦汁,告訴他們兩個一點法律知識,我國的《繼承法》和國外有相同之處,對婚生子女和非婚生子女在財產繼承上,給予相同的權利。
也不記得我是在哪看到的這個東西,也不知道說得到底對是不對,總之意思差不多就行。帶著惡狠狠的表情告訴他們兩個,如果這點東西都記不住,我就舀刀給你們刻在臉上。至于直接委托我們的人,就是明哥他們的樊老。
剩下的就是216了。我還不了解這里的農村,只憑自己的想象,當年的勘探隊二三百人,不會選擇在人多的村子邊駐扎。這一點在阿約母親的筆記上有過提示,現在只是稍加思索,說辭就能確定。去掉數字,只留下勘探隊,也能避開一些當地人關注。不了解實際情況,還是說得越少越好,我們只為找人,別的一概不提,天知道216的土賊們在當年在這是不是臭名昭著。
勘探隊的地址,對方也沒說清楚。只知道當年設定在那里,只是選了一處交通便利的位置,所有房屋設施都是勘探隊一手建設,當地沒有準確的地名,老人只記得附近有個不大的村莊,名叫榆嶺村。可是具體在哪沒人知道,二十多年前的地名,現在有沒有變更,也沒人知道,我們只能靠自己一路打听。
反復推敲這些騙人的鬼話,似乎也無懈可擊,全世界都有中國人,誰會在乎一個海外的老人是不是真實存在。至于他留下的孩子,也不會引起懷疑,男人女人,就那麼點事兒,用李立明的話說,太平常了。這些話能不能騙過條子,那就難說了,只要能騙普通人就行。
流水泛著粼光,一條小河擋不住我們,相反,看到河水就直接跳下去。遠處還有一群孩子在戲水,渾身淋濕,三人就向孩子們走過去。
嘰嘰喳喳,這些孩子對我們的問話七嘴八舌的回答,鄉音在這越來越重,一張張笑得稀爛的小臉,一時讓我回到童年,他們說得快,我
要慢慢琢磨才能理解。
村子就在不遠。
怪不得別人,都是我們自己找錯的方向。漢中地區地勢平坦,但是山野中難免視野不夠開闊,這里的村莊大多在面朝南的山坡上,一旦走錯方向,岔路口就把我們又帶回田野。一下下敲打自己的腦殼,連**他老人家的經歷都給而忘了,這麼明顯的民居都不知道——窯洞。
遠遠望去,那些窯洞排列整齊。我回身問阿約,仔細的回憶一下,筆記上提沒提他們住的是窯洞?我的記憶中應該是沒有,想這樣的密集窯洞,如果很多的話住上幾百人不成問題。但不敢保證阿約的母親沒說,就排除他們住的就是這種地方,陝西民居,窯洞是很有代表性的風格,筆記上沒寫,也可能是阿約的母親理所當然的認為,我們一定會知道。
進村之前,還要先觀察仔細了再說。
除了窯洞,村子里還能看到三合院。這三合院也極有特色,我是分不清這到底是三合院還是四合院,只有房屋能了解一點,應該是趨向于硬山,北方冬季很冷。
一百余戶的小村,中間一所灰白院牆的閣樓尤為顯眼。站在山坡上遠眺,這灰白院牆的院落處在中間位置,如此高大的建築,應該不是什麼身份顯赫的人家。我記得以前看過幾部以陝西鄉村為背景的影片,印象中這個東西應該是這里特有的建築物。陝西鄉村,隨便舀出一個都有幾百年的歷史。在這村莊中的標志性建築物,應該就是祖宗祠堂。
明清時期,這里的人們以姓氏聚居,幾大姓氏就能構成一個村落,在那封建時代里,這樣的場所也能產生對人們的領導作用。宗室祠堂里的當家人們,也成了壓在封建農奴身上的一座大山——鄉黨。
心里不覺有些好笑,鬼話連篇,都是來自影視。沒辦法,受過的教育有限,腦袋里僅有的一點知識也是從電影電視上學來。這幾年,自己也沒注意到,看電影是我浪費時間最多的娛樂項目,只記得自己印象最深的電影,就是《東陵大盜》。
「你看什麼呢?」阿約不耐煩道。
要不是渴得實在沒有多余的口水,我現在就吐他一臉。這麼明顯的問題還要我來細說,我們是外鄉人,這樣進村難免引來村里人的注意,雖不能引來什麼麻煩,但是做法盡量要平和一些。
「我要找個人來下手啊大哥,拜托,不要讓我總是這麼直白好不好」。
整個村子好像沒有多少人。現在應該是農閑,天又這麼熱,我想農村應該都一樣,人們都貓在屋里打麻將。只有村口的幾棵老樹下面,一堆西瓜突兀的擺在那里,周圍沒有人。
看不到,但不會沒有。
我回頭告訴他們兩個,在這樣的村子里說話最好小心點,什麼大爺大伯、叔叔嬸子的多叫叫。這村里幾乎全都是親戚關系,他們這里兩家打架罵人都不敢可勁罵,嘴甜點兒有好處。
「還有,你那張死魚臉最好給我綻放出幸福的微笑」我道。
樹下左右我都看過,的確沒人。這麼大一堆西瓜,放在這怎麼就沒個人看著?即使這里的人不會偷,也難免牲畜給禍害了。路邊水溝里一點積水也沒有,都是較硬的青黑泥土,西瓜就堆在水溝里,幾棵大樹那邊就是麥田。
等了許久也不見人,思想開始斗爭。人家不在就吃人家西瓜,這種行為就是小偷。邵軍在我思想斗爭的時候,幾乎拍遍了上面的一層,一邊拍一邊反駁我的看法,一個西瓜,不會引來全村老少爺們的追殺。
吃吧!吃之前要確定一件事,咱們吃了西瓜也不走,就當給人家看西瓜了,人家回來要錢咱就給錢,要是訛人,咱就放開了跑,嗷嗷竄。
一拍即合。一記漂亮的直拳恰到好處,西瓜在我懷里裂開,半個頭都伸進去,啃得這個過癮。
「呀你幾個龜孫兒」。
炸雷般的一聲嚎叫,渾身打了一個寒顫,趕忙丟掉西瓜,循聲望去。聲音是從幾棵樹中間來的,哪里有半點人的影子。西瓜籽滿臉都是,邵軍抬著頭,他在看著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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