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勾勒風雲。《》晚風清涼,余溫漸歇。伴隨著瑤日西山的流連呼喚,大地動情,終是心甘情願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今夜,雲層深厚,一片緊連一片,片片相連,已經完全將月兒遮住。只因如此,惹人憐愛皎潔的月光,才恰似一陣被困住的風,失了翅膀,忘了飛翔。
伸手不見五指的漫漫黑夜中,距離雁門百里開外的一處狹窄山洞內,一堆篝火熊熊生起。借助昏暗發黃的火光,洞內物景,霎那之間,全部陳列身前,盡收眼底。
山洞不是很大,前後方圓,不過數米,兩人臥身其中,僅能堪堪容下。洞內空氣相當干燥,得幸于此,蚊蟲雜草並無太多,倒也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細心打量觀察一番,此處很是干淨整潔,稍稍思索一番,便知道定是有人精心打理過的。
燃燒著的干柴,持續經歷著無情烈火的高溫煎熬,不時地發出 里啪啦的痛苦聲。這里一直安靜如斯,如此乍響之下,終是難免顯得突兀至極,讓人亂中生煩。
「唉」
沉寂之中,篝火方歇,一聲女子愁緒滿懷的嘆息,不過倏然,竟又響起。嘆息中,好似焦急,好似緊張;好似擔憂,但流露更多的卻是犯愁。一言以敝大概,總而言說︰心中執著所念,剪不斷,理還亂。
遁著聲音尋去,目光所至,兩道人影,頓時清晰可辨。發出嘆息的是個身著一襲紫衣的楚楚少女。
少女月貌花容,氣質潔聖。眉似黑黛,眸如秋波。懷中優雅緊抱一張香木古琴,一顰一蹙,無不透露著三分靈氣,七分端莊。若非此刻紫衣少女面帶憂容,初見邂逅,只怕真會誤以為是九天仙子下凡,直讓人動意生情。
紫衣少女的身邊,正橫躺著一個眉清目秀面如白紙的俊俏少年。少年似乎受了極其嚴重的內傷,此刻鼻息微弱,靜脈紊亂,正處在昏迷之中。
昏迷中的少年,一身儒衣打扮,本是潔白無瑕的顏色,此時卻滿是血跡,斑斑點點,略顯恐怖。再看少年頭上道髻,綁繩斷罷,一頭茂密烏黑的青絲,毫無阻攔地全部散落,更是凌亂不堪。但饒是形象如此狼狽,少年的身上,卻也難掩一股雲開雨霽、孤村野樹的月兌俗氣質。
這股氣質,不屬天,不屬地,自內而外,渾然天成,竟是一副天生的仙風道骨。
「唉」紫衣少女關切地看著身側的俊俏少年,滿目愁容地呢喃道︰「他已經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若是再想不出辦法救他,唯恐唯恐性命難保。唉即便能夠勉強保住他的性命,一身修為只怕也會毀于一旦吧?」
原來紫衣少女憂慮的不是其它,正是面前性命危在旦夕的少年。少年昏睡的地方,一柄黝黑深寒的殘劍,懸空而立,不住低鳴,緊緊守護在她的身邊,不願離開。
殘劍乃是天誅劍,天誅劍所守護著的昏迷少年,正是被卓默魂險些要了性命的葉靈。至于紫衣少女,倒也並不陌生,先前在月夜竹林與葉靈合奏《浮生一夢》的女子便是她——魔教小公主汝紫官。
汝紫官自從負氣離開魔教一庭六教盤踞的迷霧森林後,可謂是歷盡艱辛,受了不少苦楚與委屈。先前,她為了突破蒼月派的圍追堵截,一路上不斷與人激烈交鋒。要知道汝紫官雖然修為高深,但卻從未與人有過爭斗,更別提是生死相搏的惡戰,是故期間甚至有好幾次都險些失守被擒。若非她體內的魔神精血,每每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加以魔教聖器浮香琴的強大音波攻擊,屢次幫她敗退強敵化險為夷,只怕她根本難以沖出蒼月派的天羅地網。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汝紫官在擺月兌一系列的危難險境之後,便倉促進入了無器門的勢力範圍。
正所謂孤雁獨飛思歸巢,異處他鄉不成月。想來汝紫官出生高貴,生來至今一直都是錦衣玉食,萬千寵愛。可是如今經歷此番的她,卻是獨自一人在外漂泊。不僅衣食住行條件艱苦簡陋,經常風餐露宿,而且離家日久,終究難免還是生起了思念之情。
思念之情一經生成,汝紫官食不知味,夜寢難安。心中悲戚傷感情緒,一如東流滔滔江水決堤而去,竟是一發不可收拾。她思念爹爹,思念女乃娘,更加思念那個伴她成長十六年的聖教庭
諸多思念匯于一處,少女滿月復陳雜思緒,又不免感慨此刻自己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境遇。爹爹是她生命的所有,也是最重要的一個人。然而近幾年來,爹爹只是一心埋首于聖庭事宜,幾乎很少關心過她。即便是偶爾前來,也是一坐即走,不肯再多留片刻。
汝紫官對此,總是這樣掩耳盜鈴,安慰自己︰「爹爹是疼愛官兒的,爹爹只是太忙了,等他忙完了聖庭事宜,就會來看望陪著官兒的」
少女如此想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等呀等,等呀等,等到了幾載花開花落,雲卷雲舒,卻終究還是沒有等到爹爹的到來。
自此,少女心底清楚的明白了︰爹爹雖然十分疼愛自己,但他卻不了解自己。是的,爹爹根本就不了解自己。
縱然少女千怨萬怨,她卻始終不肯說出來,僅僅只是將它深深藏在心底。之所以這樣掩藏情感,那是因為少女的心底一直有著一絲希冀,即便它永遠不會實現,但她還是依舊執著堅信著。
少女的願望不大,要求不高,追求的東西也不多。她只是渴望自己的爹爹能夠抽空多陪陪自己,哪怕哪怕是多留片刻,亦是她欣喜若狂的。她向往自由,渴望像鳥兒擁有翅膀一般,可以自由翱翔于僅僅屬于她的一片天空中,而不是一直如此生活,成天被困在彷如牢籠模樣的房間內。
愛,自由。這兩樣東西,如此簡單,如此自然。即便尋常人家,亦可輕易擁有。然而,對于從未享受過一天母愛的汝紫官來說,卻是成為了最是遙不可及的奢望。
也許,它們確實是奢望,也最終會成為奢望吧!在汝紫官的心中,如今的她,外表看似擁有世間最為令人羨慕的身世與生活。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並不幸福。
在少女的記憶中,這個世上唯一能夠讓她心喜慰藉的,除卻爹爹之外,再無其他。可惜,爹爹不理解。可惜,爹爹終究還是不懂官兒的心思。
心中悲戚寓懷,淚珠兒便不爭氣地簌簌留下,滴答滴答,一落一幽傷。
孤月高輪,竹影斑駁。汝紫官看在眼中,悲在肺脾。一時間,竟是觸景生情,忍不住地瑤琴輕撫,一曲幽怨所傷。
滿城煙水月微茫,時空輪回長。常記相逢法海岸,隔三生,幻雲望斷空惆悵。那人笑道︰蓮花相似,情短藕絲長。此乃浮生事,非俺本來意。罷了吧,罷了吧雨晴雲散,理性尊邪,風微浪息,何事相薄?一念心,三生夢;萬里別,曲中知音此生。
琴聲幽幽,逍遙簫聲突起。一演一奏,撫平了心傷,換作了從容。
「是誰?是誰月下執蕭舒曲?好美的曲調,好高的意境!」少女听到空氣中倏然奏起飄蕩而來的簫聲,震驚之余竟是萬分激動,「君知我憂,憐懂心聲。到底是誰?他他竟然能夠完全听懂我的琴聲,知我悲喜。啊這首曲子?他他竟是在安慰我,莫要憂傷嗎?」
一念到此,理會到對方蕭曲中的用意,汝紫官欣喜激動地失態道︰「呵呵上天終究還是眷顧官兒的。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比起除卻爹爹,竟還有人這般懂我、關心我
高山流水化曲,曲中知音此生。
汝紫官心喜,自是知道遇見了有緣人。于是當下更不猶豫,連忙瑤琴再撥,琴蕭合鳴。剎那間,二人配合的天衣無縫,心心相印。
一曲終畢,意蘊不歇。
「若是閣下日後心中煩悶難解,便可撫奏這首曲子。雖然不敢保證一定奏效,但是平心靜氣、醒目凝神的作用,是一定會有的。在下叨擾許久,就此告辭弄蕭之人的聲音倏然響起,煞是好听。
尚未看清對方面容,對方便要告辭,汝紫官恍然若失,情不自禁地失聲喚道︰「公子,且慢
果然,少女一聲輕呼之後,執蕭那人當真停下已經邁開的步子,轉而朝著她會心一笑。
汝紫官瞧見他眉清目秀,俊朗不凡;一襲儒衣,又這般精通音律,亦是頗為詫異,淡然道︰「公子音律造詣無雙,官兒很是折服。只是不知,公子方才彈奏的曲子,曲名為何?」聲音琳瑯恰似少女的容貌。
「浮浮生浮生一夢
听完曲子的名字,少女十分不解,為何短短的四個字,對方卻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完,竟還面紅耳赤,仿佛要滴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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