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睨了李言一眼,「二弟,別這麼說,蔓兒會教的。愨鵡曉」
蔓兒?李言錯愕,「大哥什麼時候跟那丫頭這麼親昵了?」
「不許胡說。」李墨一窘,慌的看向李蔓,她臉皮薄,怕擱不住二弟這樣打趣。
李蔓卻有意要氣李言,「大哥,沒事的。」她只當李言的話是耳旁風。
對大哥就這樣溫柔又體貼的?李言眼底果然冷了幾分,涼涼的瞅著李蔓,「蔓兒,果然比丫頭要好听的多。龕」
李蔓不看他,他愛咋說風涼話隨他,有李墨在,他還敢咋地不成?
「二弟。」果然,李墨臉色沉了下來,有些不悅李言的陰陽怪氣的,「你平時不這樣說話的。」
要是那丫頭也能像對待大哥那樣對待自己,他自然不會這樣,「呵,大哥,你知道,我這人嘴笨,不會說話,要不,蔓兒夫子,你多教教我?丘」
李蔓不搭理他,拿著樹枝在沙盤里寫寫畫畫的。
李墨無奈的瞅著李言,二弟要是嘴笨,這個家里其他人都沒有會說話的了。
「大哥,你瞅我做什麼?」李言還在裝糊涂,一邊又朝李蔓那邊望了望,見她正聚精會神的在沙盤里涂畫著什麼,好奇的低頭看去,正巧,她也剛收起樹枝,一只猥瑣的豬頭印在沙盤上,邊上還指名道姓的寫了‘李言’二字。
騰地,李言那張俊臉紅了,是氣的。
偏這時,一旁瞧了半天的小五,還疑惑的問出來,「姐姐,這是二哥嗎?」他瞅著那兩個字是二哥的名字。
李蔓聳聳眉,不承認也不否認。
李墨也忙向沙盤看去,看到那豬頭,眼角不由得抽了下,有些同情的瞟了李言一眼。
李言涼涼的笑睨著李蔓,有些咬牙道,「你倒是會想?」
「哦。」李蔓面無表情的哼了聲,「我倒忘了,早上豬忘記喂了,怪不得叫的這樣厲害。」
說完,扔下樹枝,就跑了。
李言惡狠狠的瞅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這丫頭竟然敢罵他是豬頭?
「二弟。」李墨忍不住的笑起來,指著那沙盤里的豬頭說,「蔓兒真厲害,不但會寫字,還會畫畫,瞧這豬頭畫的,比豬圈里的」
「大哥。」奇怪,大哥怎麼也能說出這些話來?李言瞪了李墨一眼,「我還有活要做,先走了。」
「哦。」李墨的叮囑還未說完,他已經氣呼呼的出去了,他忙吩咐小五,「快跟過去瞧瞧。」他怕李言出去會找李蔓算賬。
「這里能瞧見的。」小五推開小木窗,朝後院望了望,就見李蔓拎了一桶泔水走到豬圈邊,彎下腰將泔水倒進了豬槽里,然後,還用手在豬圈里撥弄了幾下,「別搶,小黑,你再敢搶食,我就將你關起來,等小花吃完了,才讓你吃剩的。」
李墨本也想看看,但听著李蔓慣有的對兩只小豬的呵斥聲,他抑制不住的笑出聲來,腦海里不由自主的就出現了她在豬圈旁又嗔又惱的可愛畫面來。
李言沒有去找李蔓算賬,他知道大哥這時一定在窗口那盯著他了,其實,他也並沒有真的惱,反而覺得這想那丫頭跟自己關系改善了,不然,她才不會畫他呢?
只是,就算是豬頭,他也該是那最帥氣的豬頭才對。
——
忙完了小豬小雞,李蔓又教了小五一首詩,等他到屋中再念給他大哥听去,她自在院子里打掃,前兩天下雨,地上泥濘,踩的到處是泥巴,她要把這些東西清理干淨了。
正掃了大半,準備先將垃圾清理出院子,抬眼,正好瞧見三個女人進了院子。
其中一個年長一些,四十來歲的樣子,穿的九成新的石青色衣褲,發髻梳的一絲不苟,眼神銳利,看著挺爽利潑辣。
在她身後是兩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子,月白衣衫的女子,面容白淨柔美,杏黃衣衫的女子,大骨架,黑臉膛,長手長腳,一看就知道是個很能干的農家女人。
「你們找誰?」李蔓扔下掃帚,迎了上去。
那三個女人瞧見李蔓,也是微微一愣,過後,眼神各異的也都在她身上打量。
「你就是大郎買回來的女人?」年長女子最先發問,目光從李蔓身上打量完之後,不屑的撇撇嘴,對邊上白淨女子輕聲道,「我一猜就是這樣的,中看不中用的貨。」
「大姐。」白淨女子輕輕睨了年長女子一眼,然後走向李蔓,隨後的牽起她的手,柔柔的問,「小五在家吧?我是他小姑。這位是他大姑。」
小姑?大姑?還第一次听說啊,李蔓忙道,「大哥和小五都在屋呢,你們里邊請。」
說著,她在前面帶路。
而里面,似乎听見了說話聲,小五已經跑了出來,一看見來人,興奮的撲了過來,叫了聲小姑,卻撲進大姑的懷里。
年長的婦人臉色頓時柔了許多,捧著小五的臉就笑道,「哎呦,大姑瞧瞧,我們小五臉上長肉了呢,這個頭好像也長了。香草,你說是不是啊?」
「是呢,個頭是長了。」白淨女人也過來,寵愛的揉了揉小五的腦袋,笑道。
李蔓一旁瞧著,剛剛因陌生人到來還有些緊張,此刻,看這兩個姑姑對小五的寵愛,她心里也跟著高興,殷勤的招呼,「大姑,小姑,快屋里坐吧。」
「哼。」大姑卻是沒給她好臉子的冷哼一聲。
李蔓一頓,她說錯什麼了?
小姑連忙過來拉住李蔓的手,「走,咱進屋,對了,大郎今天沒做活嗎?」這個時候在家,還真是稀奇呢。
「他這兩天休息。」李蔓含糊的回答。
而李墨在里面听見是兩個姑姑來了,也高興的下了炕,走到門口來接,「姑,你們咋來了?」
「咋的?不能來啊。」大姑冷眼睨著李墨,「我知道你們兄弟幾個都大了,翅膀也硬了,我這個大姑啊,你們早撂到天邊了。」
李墨一听,就知道她帶著氣來的,而且,他也知道是氣什麼,只陪笑著道,「哪能呢,姑,進屋吧,路上累著了吧?」
大姑不看他,只牽著小五的手,先進了屋,一進屋就環視了下,皺著眉頭道,「咋一股子藥味,大郎,你病了?」
李墨身上穿著衣服,看不出來傷,回道,「嗯,前幾天不小心蹭破了點皮,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看他也真的沒大事,大姑心才放心,坐到炕上,又不忘數落起來,「不是我說你啊,大郎,你作為家里的老大,也該為弟弟們多考慮考慮。」
李墨站在一旁,陪笑不語。
小姑瞧他一眼,道,「姐,大郎還病著,有什麼話以後不能說?」
「以後?」大姑頓時被這句話給惹毛了似的,「這媳婦都娶進門了,還怎麼以後?大郎啊,你這事辦的不地道啊。你說,荷花她有哪里不好了?」
說著,她手指著跟過來的黑臉女子。
李蔓這也才注意到她,而她也不時拿眼瞅著李蔓,眼神既有嫉妒,也有不屑,當大姑點名道姓的將她拉出來時,她更是驕傲的昂起了頭,不屑的睨著李蔓。
大姑繼續道,「知根知底的不說,模樣周正,干活也勤快利落,大姑也是為你們考慮啊,大郎,你不想想,你們一個家,五個光棍,家里有啥?這炕頭比你年紀都大,你說,你買這麼個女人回來做什麼?花錢不說,瞧她那模樣,像是能干的嗎?」
李墨臉上的笑意漸漸凝住,他知道大姑性子直,可蔓兒就在屋里呢,她就這樣手指著人家說這些話,未免過分了些,「大姑,這件事沒跟您商量,是我的不是。你一路辛苦了,先歇會,我給您倒點水。」
說著,他往外走,還喊了李蔓,「蔓兒,開水沒了,你幫著燒點。」
「嗯。」李蔓現在能听的懂這邊話了,知道大姑在針對自己了,所以,忙跟著李墨後面就想先溜走。
哪知,大姑有意要抬舉荷花,就道,「燒水嘛,多大的事,荷花,你去。」
「噯。」荷花听言,像打了雞血一般,昂首挺胸、激情高漲的就沖了過去,推開李蔓,走到了李墨身側,笑嘻嘻道,「大郎,我來吧。」
李墨皺眉,扶住了李蔓的胳膊,沉聲對她說,「蔓兒就行了。」
「不妨的。」荷花仍舊笑嘻嘻的盯著李墨,話說,半年多沒見,他更好看了呢,就算是冷著臉跟她說話,也那麼讓人怦然心動。
李墨頓住,他極反感女人這樣的眼神,直接道,「你回去坐著去,廚房小,容不下太多人。」
荷花一愣,剛還想說沒關系什麼的,大姑是瞧出李墨的不悅來,只得道,「荷花,大郎那是體貼你一路走來太辛苦了,你就回來坐著歇會,讓他們忙去。」
「嗯。」荷花這樣一听,又樂顛顛的回屋了。
李墨很無奈,滿是歉意的看著李蔓。
李蔓倒沒覺得什麼,自古婆婆總是愛刁難媳婦的,李墨父母雙亡,這當大姑的自然也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她的。
額,想的多了,本能的,她小臉上羞出了兩抹紅暈,趁李墨還未發現,忙一低頭,急匆匆向廚房走去。
李墨還當她是惱了,忙跟過去,到廚房里,看她真的往大鍋里舀水,就道,「別忙了,開水小五早上才燒的,還沒動過。」
李蔓手上頓住,抬眼看他,「那——」叫她過來燒水純粹是為給她解圍嗎?
「有些事,我一直沒來得及跟你說。今天一時間也說不明白。大姑那人其實心眼不壞,就是嘴碎些,愛嘮叨,她說什麼,你別放在心上。」李墨道,話說的有些急,顯然是怕她真上心了。
李蔓吃吃的笑了,「你叫我出來就為跟我說這個啊?我,沒介意。」
不介意就好,李墨憨憨的撓了撓頭,跟著傻笑起來,「是我多心了。」
「那這水,你端過去?」屋里那大姑對她不待見,她也沒有自討沒趣的份兒。
「嗯。」李墨見她真不在意,終于徹底放了心,微笑著從壺里倒了兩碗水,端到東屋去。
東屋里,大姑正拿著點心,套著小五的話,比如,買李蔓花了多少銀子?這女人到李家之後咋樣,有沒有挑唆他們兄弟不和之類。
小五吃著點心,大部分問題都只是搖頭,說不知道,讓她問大哥,至于最後一個問題,則說,姐姐好的不得了,除了他自己之外,哥哥們都很喜歡她。
李墨進來的時候,恰巧听見小五夸獎李蔓的話,然後,就是大姑十分不屑的哼了聲,「我說的吧,又是狐媚子一個,才來了幾天?就把這家子兄弟幾個的魂都勾去了。」
「姐。」香草忙向大姐李香玉使了個眼色。
李香玉卻不滿的朝她瞪了一眼,「你呀你,就知道裝好人,一輩子都是個沒出息的。」
李香草臉紅了紅,沒再辯駁。
李墨本想裝作沒听見,但後來見大姑排揎上了小姑,就有些過意不去,忙端了水過來遞給她,「大姑,來,喝點水。」
然後,另一碗給了小姑。
李香玉端著碗瞅著李墨,「荷花的呢?她半道上就喊渴了,咋不給她端碗水喝?」
「荷花,給你吧,我不渴。」小姑忙解圍,將自己的水遞給了荷花。
荷花沒接,只傻呵呵咧嘴笑道,「姑,我不渴呢。」
李香玉狠狠睨了她一眼,「咋又不渴了?才路上不是你叫喚的。」
荷花一下子有點委屈,倒也沒敢頂嘴。
李墨在旁站著,什麼話也沒說。
李香玉氣悶的長舒一口氣,然後,又問李墨,「你那婆娘呢?怎麼我一來,她倒溜的不見人了?我是老虎,會吃了她不成?」
「姑咋會這麼想呢?」李墨道,「她在廚房里準備午飯呢,快中午了,你們也該餓了。」
「是嗎?準備午飯?」李香玉喝了口水,就起身,朝荷花使了個眼色,「把東西帶著,走,去廚房看看。」
「大姑,你才來,廚房里的活——」
「我又不是去燒飯,就是帶了兩樣菜,讓你婆娘做做。」李香玉打斷了李墨的話,帶著荷花往外走,李墨跟了上來,卻被她止住,「你跟來做什麼?廚房就那麼點大,何況,一個大男人在廚房,不像話。」
李香草扯了扯李墨的胳膊,安慰的朝他眨了下眼楮,「別擔心,沒事的。」
李墨只得作罷,然後,等他們進廚房了,再招來小五,讓他去盯著點。
小五多機靈,這等事不用大哥說,他也知道怎麼做。
——
李墨送水之後,李蔓就一個人坐在小凳子上,托腮犯愁,家里來了客人,怎麼說都該做頓好的,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小菜園里就那麼幾樣菜,而且,連一點子葷腥都沒有。
「喲,這是在做飯呢還是躲清閑呢?」李香玉一進來,就忍不住嘲諷起李蔓來。
李蔓起身,疑惑的看著這突然進來的三人,還是客氣的問,「大姑,你們怎麼不在屋里歇著?」攆到廚房里尋她的不是來了?
「哦,怕家里來不及準備,我們多帶了兩樣菜來,正好,中午你一並添上吧。」李香草微笑著說。
「哦。」那倒好,她正愁沒菜呢。
哪知,李香草話一說完,荷花就將菜籃子往她跟前一遞,上面的蓋布一揭,半個肥碩的豬頭,嚇的李蔓一聲驚叫,閉上了眼楮。
「荷花,你——」
李香草斥責的話還沒說完,李墨听見叫聲就已經沖了進來,「怎麼了?」
「你進來做什麼?」李香玉不耐的看著李墨,又數落李蔓,「我尋思著你們兄弟愛吃豬頭肉,特意起個大早到市上買了這麼點,誰成想,你這婆娘會嚇成這樣?」
李墨冷眼瞅著那血呼啦的豬頭,再看臉色慘白的李蔓,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走過來,護在李蔓身前,客氣卻又疏離的對李香玉道,「讓大姑費心了,蔓兒不會燒豬頭肉,你就讓荷花做吧。」
荷花正愁沒個表現機會,听他這樣一說,樂的顛顛的,「好啊,我這就準備去。」
李香玉卻還是不滿,盯著李蔓,「連個豬頭肉都不會做,那你會做啥?」
「姐,又不是飯店的廚子,誰就一定得會做這個了?我也不會啊。」李香草道。
李香玉瞪了妹妹一眼,暗咒一句,「都是吃里扒外的,白養了你那麼大。」
說完,出去指導荷花了。
李香草歉意的看了看李蔓,「讓你見笑了。」
李蔓搖搖頭,「沒事,我去摘點菜。光吃豬頭肉也是不行的,葷素要搭配才好呢。」她這聲音雖然也不是很大,但卻足以讓剛跨出門檻的李香玉听見。
果然,李香玉身子頓了下,扭頭冷冷睨了李蔓一眼。
李蔓就朝她咧嘴一笑,嬌憨的模樣讓李香玉怔了下。
若論樣貌,李蔓實在比她帶來的荷花不知強了多少倍啊。
——
有人做豬頭肉,李蔓就省事多了,到菜園里摘了兩把豆角,三根小黃瓜,一小菜籃的青菜,由李墨打水洗淨了,她就開始炒起來。
小五在下面燒火,她負責在上面炒。
素菜好炒,不一會兒,小青菜就炒好了,盛在小碟子里,脆女敕的顏色看著就十分的可口。
準備炒豆角的時候,李香玉突然站到了身側,嚇的李蔓心口猛的一跳,「大姑。」
「你炒你的。」李香玉冷著臉吩咐。
「哦。」李蔓暗自吐了下舌頭,見大鍋又燒紅了,趕忙朝鍋里倒了些油。
哪知,這一下又惹著李香玉了,她一把奪過李蔓手里的油罐子,一邊拿鍋鏟往起盛油,一邊叫嚷道,「你這是炒菜呢還是吃油呢?指望著這油不要錢啊。真是敗家啊。」
李蔓愣在一旁,她沒倒多啊,看著李香玉將香油盛起了大半,鍋底幾乎瞧不見了,她真有些哭笑不得,油貴總不能不吃吧。
「還愣著做什麼?倒菜啊,等鍋燒炸了啊?」李香玉端走了油罐子,又朝李蔓喝道。
李蔓心里也有些冒火了,但想著好歹她是長輩,她該讓著點,何況,李墨都跟她那樣打過招呼了,「恩呢。」她輕輕哼了一聲,將豆角倒進了鍋里,認真翻炒起來。
看她炒菜的姿勢還的確有模有樣,李香玉冷哼一聲,沒再說什麼。
可待李蔓放鹽的時候,她又開口了,「慢著。」
然後,奪過她手里的鹽罐子,用勺子挖了一點撒進鍋里,「這些就夠了,鹽也是錢買的。」
李蔓直接無語了,很想說,那干脆飯也不用吃了,米面都要花錢買啊。
「大姑。」小五這時起身,朝李香玉不滿道,「菜淡了不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