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也才剛亮,李蔓就听見院子里一陣熙攘吵鬧的聲音。
李蔓迷糊的睜開眼楮,看李畫也醒了,就想從他懷里掙著起來。
「別動。」李畫輕輕按下了她的肩,柔聲道,「還早,你再睡會,我出去瞧瞧。」
「哦。」李蔓咕噥了一聲,復又抱了枕頭睡好,可外頭一聲尖銳的叫聲,突然嚇的她心頭一跳。
李畫正坐在炕沿邊上穿衣,听見叫聲,連忙掀了帳子,開門出去鈁。
隔壁屋,李墨跟李言也正套著衣服,緊張的出了門。
院子里,村長一大家子,氣勢洶洶的瞪著三兄弟。
尤其是蓮花,此刻,她正歪靠在一張竹椅上,目光冷幽幽的又帶著幾絲貪婪的盯著李畫,一頭墨發來不及扎束,恣意披散腦後,讓原本清雅溫潤的男人平添幾分瀟灑如風之感翰。
心頭愛意彌散,眼神眨眼間變得炙熱可怕起來。
「村長,這大清早的,有事?」李墨沉聲問。
「有事?你長眼楮看不見啊。」村長家的大兒子沒好氣的指著自己妹妹說。
「你住嘴。」村長喝了兒子一聲,轉而對李墨道,「大郎,那天我也跟你說過了,你家小五害我了我家蓮花,這事你不能不管?」
李言冷眼瞅著蓮花,譏誚的笑,「這就是傻了呀?」傻了那眼楮還跟鉤子似的往四弟身上戳著?花痴。
「可不是傻了?你們看咋辦吧,我可就這一個閨女啊,誰成想就被你們害了啊。」村長婆娘拍著手就哭起來。
這一通哭鬧,附近村民,有听見動靜的,趕緊從炕上爬起來,頭沒梳臉沒洗早飯也不做的,就急急慌慌的跑到李家院子來看熱鬧。
一見是蓮花家,幾個婆娘就在邊上竊竊私語,果然嘛,這丫頭不是省油的燈,上次在水塘邊,敗給了李家媳婦,這回帶著爹娘兄嫂一起殺過來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李墨冷著臉,一臉嚴肅的駁斥道,「不過是孩子的惡作劇罷了,何況,當天也不是小五放的。」
當日,捉弄蓮花跟春妮兩個的,有好幾個孩子,偏抓著小五不放,還扣了這麼一大頂害人的帽子,對此,李墨心里跟明鏡似的,蓮花看上了四弟,非得到不可。
如果說,在蔓兒到李家之前,蓮花來求親四弟,他說不定會欣然接受,可如今,他們已經有了媳婦,她再這樣做,就是破壞他的家庭了。
另外,四弟對她無意,她卻屢屢糾纏,甚至用此卑劣手段,在李墨看來,此人萬萬不可收到家里來。
「還不是他帶的頭。」蓮花大嫂氣憤的說道,「那些孩子都听他的,你說,我妹子都成這樣了,我們不找他找誰?你們要是不管,行,把那小畜生叫出來,我們一起去見官——」
「把你那臭嘴洗干淨了再來,小畜生也是你喊的?你個大嘴臭婆娘。」剛出門的李書,听見這話,氣的就想扇那婆娘的嘴。
「三弟,你起了?」李言回頭看看李書,笑道,「算了,多大的事,狗咬你一口,你還能反過來咬它一口不成?」
蓮花大嫂一下子漲紅了臉,這李言竟然罵她是狗?「你個王八羔子,今天老娘」
「夠了。」逞口舌,明顯不是李言的對手,而且只會給人撒潑的感覺,好歹他也是村長,不能像普通百姓一樣讓人看輕了去。
所以,村長冷聲喝住兒媳,直接問李墨,「大郎,這事你看怎麼辦?不管小五是不是有意,蓮花現在傻了這是事實。」
這是直接要賴上自己了,李墨心中冷笑,直言道,「蓮花妹子也是我瞧著長大的,如今這樣我看著也是不忍,不過,這事得先查清楚,到底那天是不是我小五放的?若是,我李墨當著大家的面保證,我李家絕不會推卸責任,就算尋遍天下名醫,也一定要為蓮花瞧病,就算瞧不好,我李家也照顧她一輩子。」
但僅僅是出于道義上的照顧,沒說娶進門的。
圍觀的人都豎起了大拇指,都道李墨人仗義。
村長也松了口氣,蓮花臉上更是泛起了得意之色,怎麼樣?她蓮花夠聰明吧?一幫臭小子敢捉弄她?就得讓他們嘗嘗後果,嘿,順便還能賴上李畫,太美了。
不過,李墨接下來,話鋒一轉,卻又讓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可如果不是我家小五放的,還請村長將蓮花妹子帶回去,另外,誣賴我小五的話,也請收回。」
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怎麼能收的回,村長漲紅著臉皮,他知道,李墨這是逼他跟小五道歉,跟一個孩子道歉?這李墨夠狠,簡直沒把他這個村長放在眼里。
其實,李墨還真沒把他這個村長放在眼里,他生性本分老實,不招事不惹事,也不求人靠人,他李家的男人從來都是堂堂正正的做人,也無需忌憚什麼。
但他是兄長,就絕不能容忍別人欺侮自己的弟弟。
「村長,如何?」見村長不語,李墨又問了聲。
村長臉皮顫了顫,「這事要怎麼查?像你說的,就是孩子們胡鬧,我也並非想責罰小五,只是,蓮花這孩子膽小,偏偏被嚇出了事」
他這是在偷換話題,李言道,「所以啊,為蓮花討個公道,也得找對人不是?」
「你——」村長一火,不就讓他們家接受蓮花嘛,他村長家的閨女,配他們家老四,難道還差了嗎?
「好,查就查,你去把那天的幾個孩子全叫過來。」他吩咐一旁的大兒子。
大兒子得令,剛想走,小五從屋里跑了出來,「是我一個人干的,不關其他人的事。」
此話一出,全場皆震。
李書忙拉住小五,「臭小子,瞎嚷嚷什麼?你那點膽子我還不清楚?你敢玩毛毛蟲?毛毛蟲玩你還差不多。」
「三哥,你別管。」小五甩開李書,小大人似的走到村長跟前,一本正經的道,「那天,是我把毛毛蟲放到了蓮花姐姐的脖子里,要怪你就怪我吧,跟別人無關。」
本來嘛,那天,他也是因為姐姐在水塘被蓮花和春妮刁難,他才伙同虎子大勇他們幾個男孩子,想著要懲罰那兩個壞女人。
可他沒想到蓮花會嚇傻。
一人做事一人當,他既害了人,就該承擔後果,萬不該連累其他人。
「怪你?」蓮花大哥陰陽怪氣的笑了下,「怪你有用嗎?你個小毛孩子能當什麼責?」
說完,蓮花大哥瞅著李墨,冷笑,「大郎,這可是小五親自承認的,你可賴不掉了吧?我妹子蓮花,你們打算怎麼辦吧?」
李墨凝眉,看了看小五。
小五也看著大哥,眼底露出愧疚之色,「大哥,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我自己負責,我出去掙錢給蓮花姐姐瞧病。」
傻孩子,人家哪里真有病,人家是算計你四哥呢?不過,瞧著小五小小年紀,如此有擔當,李墨心里倒充滿了欣慰,就沖弟弟如此,他也該支持。
「小五,你沒錯,這不關你的事,有大哥在呢。」李墨揉了揉小五的頭發,將他拉至身後,他到底是一家之長,這樣的事,自然他出面。
「好,別的不說了,蓮花妹子既然傻了,當然得治,畢竟她還年輕,你放心,我一會就去鎮上請大夫。」李墨道。
村長臉上露出了滿意之色,點頭,「行,有你這話,我也有數了,說起來,大郎啊,這事不是我逼你們」
「他爹。」村長婆娘睨了村長一眼,就看不慣自己老頭在普通百姓跟前還服什麼軟兒?就該直接讓他們八抬大轎將蓮花抬過門。
「大郎啊,蓮花現在傻了,吃喝拉撒睡都需要人照顧,在我們家也是不行,依我看,就讓她住你們家吧,什麼時候好了,再說好了的話。」村長婆娘道。
蓮花心里更是得意,只要住在了李家,她跟李畫就有說不清的關系了,到時,她再說病好了,然後過門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李家兄弟同時凝眉,這可是個巨坑啊。
「大娘,我們一大家子的男人,蓮花妹子到底是未出閣的姑娘家,這樣住進來,對她的聲譽也不好。」李畫道。
「聲譽?人都傻了還要什麼聲譽?」蓮花大嫂嚷道,「依我看,治好了便罷,治不好,你們就得養一輩子。」
「那不如我來試試。」突然,從西屋門里響起一道清脆柔婉的女聲,眾人視線不由望去,就見一美麗女子雙手打開、房門,裊裊婷婷的走了出來。
「蔓兒。」李畫忙迎了過去,「吵著你了?」
李蔓朝他俏皮一笑,「嗯,吵死了,害我想睡個回籠覺都不行。」
見她還能笑的出來,李畫稍稍放心,本能的握住了她的手。
「蔓兒,你怎麼出來了?」李墨也走過來。
李言李書小五皆不由的朝她圍了過來。
「回屋去吧,這里沒什麼事。」李言道,清晨初醒的媳婦,那就跟初綻的花蕊一般,別說是男人,就連那些上了年紀的婆娘們,一個個看的都直了眼,這讓他非常厭惡。
看什麼看啊?媳婦是他的,再看眼珠子叫你們掉下來。
「回屋干嘛?我還要看看蓮花姑娘呢。」李蔓推開圍著自己的男人,緩緩朝蓮花望來。
剛才,她在屋里將整個事情听的了清楚,也順了順脈絡,心里也清楚,不過是蓮花想算計李畫的伎倆罷了。
而幾個男人心正,很容易就被他們帶坑里去。
而她,遇到這種算計自己男人的女人,是該出手呢還是該出手呢?
自然是得打的這種覬覦自己男人的女人滿地找牙才好。
只是,李蔓視線投來,恰好與蓮花仇視的目光相遇。
沒錯,是仇視,那種剝皮削骨般的仇視,在蓮花心中燒的旺,她沒看錯,李畫早上從那間屋里出來,而剛才李蔓也是從那間屋里出來。
這說明了什麼?這對狗男女昨晚睡一個屋的。
蓮花怎麼能接受的了這個?她一直認為李畫是她的啊。
「蓮花姑娘,你還認得我嗎?」李蔓邊問著邊往蓮花邊上走著,李畫忙扯住她,蓮花眼神太可怕,他真怕會對蔓兒不利。
可李蔓卻推開他的手,給了他一記安慰的眼神,然後,繼續朝蓮花走近。
蓮花真想撕了李蔓美麗的笑顏,但此刻她的傻子不是嗎?她到底是該認得還是不認得呢?
就在她糾結這個問題時,李蔓的笑臉突然湊近,隨之而來的還有她高高揚起的右手,帶著一股戾氣,用力的甩在了蓮花蠟黃的小臉上。
啪——一道清脆的巴掌聲,格外的響亮,震的全場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蓮花更是傻了,頭歪在一側,腦子里嗡嗡作響,蠟黃的左臉上豁然印著無根指印。
好半晌,她才慢慢回過頭來,吐出一個血水,瞪著李蔓,「小賤人,你敢打我?」
啪——,揚起左手,快準狠的又扇向了蓮花的右臉,頃刻間,那才正起的腦袋又歪到了一側。
村長等人先是被李蔓這一巴掌弄的反應不過來,可沒想到馬上又來了一巴掌,幾個人瞬間將蓮花護起來。
蓮花大嫂更是朝李蔓撲來,要撕李蔓的臉。
李畫早已將李蔓護到了身後,李書早一腳飛過來,踹飛了蓮花大嫂。
院子里頃刻間亂作一團,蓮花不顧自己娘的拉扯,奮力朝李蔓那撲著,邊撲邊罵,「小蹄子,你敢打我?你個不要臉的賤、貨,你有那麼多男人還不夠,還要勾、引畫哥哥,你不要臉,你下、賤,你不得好死」
「喲,嘴皮子還挺溜,罵人的話一句順一句的呢。」李蔓冷笑。
蓮花還在叫罵,「我就罵了咋樣?你敢打我?我今天要不是撕了你,我跟你姓。」
「你省省吧。」蓮花娘氣的也一巴掌扇了蓮花本就腫高的臉。
蓮花一怔,還想發瘋,但一看周圍那麼多人哄笑,頓時也醒轉過來,眼底浸了毒汁一般的看了李蔓一眼,過後,雙眼一翻,倒在了自己娘的懷里。
蓮花娘也是個潑辣的,暗道自己女兒聰明,這種時候反應的快。
她立馬抱住蓮花,坐在地上就哭嚎起來,「喪良心啊,你們害了我蓮花,現在還來打她,你這個女人啊,心思就是毒啊,連一個傻子也打,你的心是讓狼給叼走了啊」
「她是不是傻子」李書剛想給媳婦說話,李蔓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後,慢條斯理的向前一步,柔美的臉上滿是歉意,「大娘,剛才真是對不起了,我也是想幫蓮花姑娘瞧病而已,我是听過一種法子,說是被驚嚇過的人,一時發傻犯呆的,若趁她不注意時,狠狠打她兩巴掌,也許就能打醒轉過來。」
「」蓮花娘呆了下。
其他人更是,不過,馬上邊上就有婆娘們點頭,說好像是有這樣的法子,還說哪個村,誰誰家的婆娘都死過去了,最後還給打活了,從那以後再沒發過病呢。
蓮花氣的掐了蓮花娘的手,她白被打了兩巴掌,還得承她的情不成?這小賤、人果然歹毒。
蓮花娘旋即冷靜下來,「是嗎?你倒心善,可我蓮花不但沒好,還昏過去了,你看這下可如何是好?別又添了一層病啊,我可憐的女兒,你要是好不了了,可叫我以後怎麼活啊?」
「大娘,你別急。」李蔓柔聲勸道,「剛才你不也瞧見了嗎?蓮花姑娘不但認的我,還知道李畫,而且听她罵人的話,她腦子該清醒點了吧?」
「是哦,看蓮花剛才那樣,哪像個傻子?傻子被打了還知道罵人反擊啊?陳橋村有個傻子,別人用石頭砸他,他還笑呢。」
人群中不斷有人議論著,而這議論明顯對蓮花不利,只是礙于村長的面子,大家也沒敢大聲就是了。
但戲都做到這份上了,不繼續又不甘,何況,還要被人笑話呢,蓮花以後的名聲可就壞透了。
蓮花娘給村長使了個眼色,村長也是焦頭爛額,本來板上釘釘的事,誰成想被李蔓兩個巴掌給打散了。
村長犀利的目光盯著李蔓,「你是大夫?」
李蔓抿了抿唇,緩緩回答,「略懂一二。」
「那就不是,既然不是大夫,你瞎攙和什麼?你男人們都在呢,有你說話的份?」村長嚴厲的諷刺,一邊看李墨,「大郎,你過來,這事,我只跟你說。」
「蔓兒是我媳婦,我信她。」李墨這時站到李蔓身邊,給她最大的支持,「她說她能治好蓮花,我就信她能治好。」
「你?」村長被氣的臉紅脖子粗,「你媳婦天神下凡的不成?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大郎,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怎麼媳婦一進門,你就成了軟蛋?什麼都听她的?」
「我媳婦明事理,為什麼不听?」李言好笑的瞅著氣急敗壞的村長,「何況,村長大人不想蓮花早點好麼?剛才那兩巴掌,大家也是有目共睹,蓮花確實好多了呢,至少能開口罵人還擊了呢。」
村長被嘲諷的面皮青一陣白一陣,蓮花娘也是怒火攻心,突然,嚎叫道,「蓮花啊,你怎麼這麼命苦啊?踫到了這麼一家子無賴,害了你還要打你,這也太欺負人了,老頭子,咱們回吧,明天就帶蓮花去衙門,這青天白日的,總有說理的地方。」
哼,上了衙門,他們有關系,到時候讓李家這幫人全都吃官司,坐牢獄,看他們還敢猖狂。
李蔓凝眉,幽幽道,「大娘,衙門是講理的地方,不過,蓮花姑娘傻了,這理要怎麼說?」
蓮花娘又是一呆,只听李蔓又道,「衙門老爺該不會信一個傻子的話的,再說了,蓮花姑娘都這樣了,你們忍心帶著她過堂,再受驚嚇嗎?何況,她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不管什麼原因,一旦進了衙門那種地方,大娘也該知道,人有一口,這一傳十,十傳百,這最後傳出去的話,究竟是個什麼味兒,大娘也該想想,依我說,左沒什麼好話的。」
「你?」蓮花娘憤怒的瞪著李蔓,這小賤人果然有兩把刷子,今天,他們母女都栽她手上了,哦,不,是一家子,回頭看自己那沒用的兒子兒媳,她心里更是氣做一團。
「大娘,我知道你也就是擔心蓮花姑娘的病而已,你放心,我保證給你瞧好她。」李蔓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慢悠悠的又看向村長,「村長大人,我保證能在半個時辰內瞧好蓮花姑娘,不知您允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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