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切到手了?你這孩子也太不小心了。」趙嬸驚嚇的撲了過去,看女兒滿手是血,心疼的了不得,趕忙掏出一塊半舊的帕子想幫她止血。
趙雲兒滴著淚,哽咽著,「這刀太鈍了,我又著急了,剛才嫂子說肚子餓了,我是想早點把菜做好,沒想到切到手了,怎麼辦?嫂子那還等著吃飯呢。」
「你這傻孩子,再急也不急這一會啊,你看——」
趙嬸安慰的話沒說完,李香草起身,朝她這邊瞅了一眼,涼涼出聲,「這刀切菜倒是鈍,剁手卻是快的很呢,看雲兒流了這麼多血,怕是傷口挺深的吧。洽」
趙嬸面色一時很難看,趙雲兒吸了兩下鼻子,也是委屈的不行。
李香玉睨了妹妹一眼,對趙嬸道,「嫂子,你趕緊帶雲兒包扎一下呢。」
「嗯。」趙嬸推著女兒往外去,想用水洗洗傷口。
但趙雲兒腳步遲疑,「娘,中午這菜怎麼辦?我這手也沒太大關系,可以的。鈐」
「流了這麼多血,還說沒事?你別踫了,一會娘過來做。」趙嬸說著,拉她到外面壓井邊,弄了點水幫她清洗傷口。
這邊,李香玉等那娘兒倆出去了,才嗔著妹妹,「香草,你這丫頭怎麼說話越來越沒個分寸了?人家孩子手切傷了,你還那樣說?」
「大姐,你沒看出她根本不會做菜嗎?連個菜都不會切,還假惺惺的說什麼中午菜由她來做?」李香草毫不客氣的反駁。
李香玉剛想反駁,突然又想到趙雲兒拿刀的樣子,似乎連拿刀的姿勢都不對,不過,怎麼可能呢?哪有女孩子連菜都不會做的,又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
「刀不是鈍嗎?再說了,雲兒靦腆,第一次在人家做菜,自然緊張,剛才那小她還吵嚷著餓,雲兒肯定急了,這才不小心傷了手的。」她替趙雲兒又解釋了一邊。
「是嗎?」李香草不信,她也不信大姐會看不出來,只又坐到了灶台下,「那,大姐,菜你來弄吧。」
李香玉只得起身,親自來,可看到那女敕女敕的南瓜上滴的大片的血跡,還是嫌惡的皺起了眉,但總不能因這麼幾塊,整個南瓜都扔了吧,她舍不得。
于是,將沾了血跡的南瓜扔掉,又將菜刀用水沖洗了幾遍,這才將沒髒的南瓜,重新切成絲。
這剛下的第一刀,李香玉就吃驚了,這刀哪里鈍了?剁骨頭都沒問題的吧。
不由得,她朝門外望了一眼,趙嬸恰好也帶著趙雲兒回屋來,一看李香玉在切菜,忙道,「她玉姨,我來吧。」
李香玉神色復雜的看了眼趙雲兒,過後搖搖頭,「算了,雲兒傷口深不深,要不要上點藥?家里應該有藥的,你問老大去。」
「不用了,血止住了。」趙雲兒紅著眼眶說,一雙眼楮直盯著李香玉手里的菜刀,心虛不已。
她剛才說菜刀鈍,完全是托詞,她不會做菜,原本一頓午飯,有母親在,她打打下手是不怕什麼的,可偏李蔓說要嘗她的手藝,李香玉也想讓她出頭,結果鬧成這樣。
她本想自己手傷了,母親可以替自己做了這頓菜,哪知李香玉親自上手了,這下露餡了嗎?不過,瞧李香玉的表情,似乎沒太大反應,她漸漸放了心。
「那歇著吧。」李香玉沒有看她,繼續切菜。
趙雲兒敏銳的覺察到她態度的變化,朝母親看了一眼,趙嬸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最後的結果是,趙雲兒坐著歇著,趙嬸過去給李香玉打了下手,差不多可以說,中午這菜都是李香玉做的。
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吃飯。
趙叔一看女兒的手指包著一塊帕子,帕子上還有血跡滲出,不由擔心的問,「雲兒,你這手怎麼了?」
其他人的目光皆因他這話,全落到了趙雲兒的手上。
趙雲兒縮了下,忙道,「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切到了,不礙的。」
趙叔眉頭一皺,月兌口而出,「你切菜做什麼?你又不會做菜,這手傷了留疤怎麼辦?啊」
話未說完,腿上忽然被人踢了一腳,趙叔剛想發作,在接觸到趙嬸惡狠狠的眼神時,陡然意識到說錯了話,急忙閉了嘴,悶頭吃飯。
「呵。」一聲譏誚的冷笑打破尷尬的氣氛,小五目光不懷好意的瞅著趙雲兒,「原來你不會做菜啊?那還死乞白賴的追著我大哥,問他愛吃什麼,說什麼你做?」
一番話說的趙雲兒面紅耳赤,她自然知道,這是李墨剛才地里回來往樓上去的時候,她攆上去追問的,可當時,這小鬼在哪兒的?
「我」趙雲兒不知所答,趙嬸連忙幫腔,「听那死鬼胡說,他挑的很,吃慣了我做的口味,總嫌雲兒做的菜不合他胃口,也不想,你年紀一大把了,跟年輕人的口味怎麼能一樣?」
李蔓好笑,真是不得不佩服趙嬸的機智和語言天賦,一番話就將趙叔的意思給反了過來。
趙叔連連點頭,「是呢,是呢。」
「雲兒妹子拿手菜是什麼?」李蔓邊吃邊笑著問,完全一副拉家常的口吻,「我平日里也喜歡燒菜,但我燒的那些怕他們早都吃膩了,哪天我也跟你學學呢,你從城里來的,會的肯定比我們這些鄉下人多。」
趙雲兒一頓,訕訕開口,「也不算什麼拿手的,就會一些尋常的家常菜罷了。」
「說說看。」李蔓夾了根青菜在嘴里,狀似漫不經心的問。
趙雲兒表情有些難看,「就,就」
「呵。」小五又譏誚的冷笑一聲,「再編呢。」
「小五,你這孩子怎麼總這樣說話,讓人不喜歡。」李香玉見趙雲兒尷尬的下不來台的樣子,斥責著小五,但眼楮卻是瞪著李蔓的。
她心里厭煩李蔓,可是經過了昨晚,她落了下風,就連平日最听她話的李墨,到現在都不願跟她多說一句話,她也是怕矛盾再升級,所以,心里再不滿,也忍著不朝李蔓那發,反正,折磨人的方式有千萬種,她不會再犯傻的那麼明目張膽了。
小五聳聳眉,倒真的沒反駁,不過,他剛才那句話已經達到了效果。
李墨不關注這些,趙雲兒會不會燒菜跟他一點關系沒有。
而趙家人自然是知道自己女兒是什麼德行的。
然後,在座的,小五不信,李香草不信,李蔓更不信,李香玉嘛就算自欺欺人也就這樣了。
所以,趙嬸突然覺得再解釋也沒意思,反倒有種欲蓋彌彰的意味,所以,暗暗決定,等女兒手指頭好了,教她兩道拿手菜,學做菜這玩意,在她看來很容易。
一頓飯很快吃完,趙嬸便拉著趙叔還有女兒回到老屋那邊。
一進屋,趙雲兒便撲在炕頭,嚶嚶的哭了出來。
趙嬸坐在邊上,恨她不爭氣,「這能怪誰?往常的,讓你多學些家務,你總嫌棄,看吧,今天連個菜都切不好——」
「娘。」趙雲兒委屈的抬起頭來,「咱們走吧,我再也不想呆這兒了。」
「走?走哪兒去?」趙嬸沒好氣的問,「你還有臉再回去嗎?」
趙雲兒面色一窒,嗚咽一聲,將臉埋在被子里,哭的更凶。
「哭,哭有什麼用?」趙嬸氣不過在她背上拍了兩下,「你也是個沒用的,要是當初把拿沈家少爺拿下,何至于走到今天這地步?」
趙雲兒突然起身,吼向趙嬸,「你能不能別提那件事?」
趙嬸一噎,「好好好,不提,娘不提,你別哭了,瞧你眼楮腫的,不好看了。」
趙雲兒是極其愛美的,一听眼楮腫了,當即哽咽著,硬是將眼淚給逼了回去,「娘,我知道錯了。」
「哎,好,不哭了。」趙嬸用袖子幫她把眼角的淚拭干,「雲兒,你听娘說,娘瞧了,李家是真的發起來了,鎮上有鋪子,家里有房子,听說還要買地,你再瞧瞧他們這日子,過的那不比城里人差的。」
「嗯。」趙雲兒點頭。
趙嬸笑了,又道,「你再瞧瞧老大那兄弟幾個,哪個相貌也不比那沈家少爺差啊。」
趙雲兒腦海里閃過幾人的身影,紅著臉垂下了頭。
瞧女兒這模樣,趙嬸心里就明了幾分,「而且,你看出來了吧?你玉姨是有意將你許配給李家的。」
「娘。」趙雲兒嬌羞不已,垂首的瞬間,腦海里閃過李蔓的影子,小臉白了白,「可是蔓兒嫂子那邊」
趙嬸臉色也微微僵住,「她的話——」後半句的話,她抿著唇,沒說出來。
「那小丫頭模樣倒是不錯。」趙叔想到李蔓的樣子,渾濁的眼楮里有了幾許亮光。
趙嬸一個冷眼瞪了過來,趙叔立刻閉了嘴。
趙雲兒神情懨懨的,「是呢,蔓兒嫂子長的美,大哥他們都很寵她。」
她想進李家的門,怕沒那麼容易。
趙嬸皺了皺眉,過後道,「她是不錯,可咱們雲兒也不差啊。」
趙雲兒咬著唇,其他方面,她不清楚,但若論容貌氣質,她輸給李蔓不止一點半點,如若不然,李家兄弟的眼楮怎麼從來沒落在她身上過?
她有些不甘。
第一次見女兒露出如此沮喪的神色,趙嬸嘆氣,「說來,你也是個沒用的,當初那沈少爺,也是看中你的,可你自己沒把握好。現在吧,李家兄弟五個,就算小五是個孩子,除外的話,那四兄弟可都是嘗過女人滋味的,你呀,哪怕拿下一個,其他的也就好辦了啊。只要進了李家的門,這將來的日子,也不會比大戶人家的少女乃女乃過的差呢。」
趙雲兒抿唇,趙叔一旁也道,「你娘的話,你可記清楚了?再不能像上次那樣,意氣用事,到手的好親事就這麼弄丟了,連累我跟你娘還得住在這種地方。」
「我知道。」趙雲兒深吸一口氣,暗暗下定決心,她已經十八了,這一次,一定不能錯過李家。「娘,我去那邊。」
「你這時候去干啥?」趙嬸問。
趙雲兒撇撇嘴,「咱們一家子都在這邊,怎麼親近?」就算接觸不到李墨他們,能接觸李蔓也不錯啊,將來要想進李家的門,她那一關也是要過的吧?
趙嬸笑了,「那行,娘陪你一起去。」
「算了,娘,你還是把這被褥什麼的曬曬吧,有味兒。」趙雲兒起身道。
趙嬸知道女兒的脾性,什麼東西都要用好的,而昨晚,李墨拿過來的被褥盡管都是干淨的,但卻都是舊的,女兒自然是用不習慣的。
「好好好,我去曬去。」趙嬸寵溺的看著女兒,越看越覺得自己閨女樣貌好,比李蔓有福相,將來就該是被人伺候的命。
趙雲兒跟爹娘告了別,立刻腳步匆匆的往新屋那去了。
她一走,趙叔立刻湊近趙嬸,「噯,有銀子沒有?」
「干嘛?」趙嬸正掀起被褥,見他這樣問,沒好氣的瞪他。
趙叔腆著臉,「好些日子沒踫過了,想明天去鎮上試試手氣。我可告訴你,我現在感覺好極了,這次一定能把以前輸的全部贏回來。」
「得了吧你。你再敢去賭,老娘一定拿刀把你那爪子給剁了。」趙嬸氣呼呼的威脅道,「雲兒的嫁妝都被你輸光了,你還想要銀子?毛都沒有,現在有你吃有你喝,你就給我消停點,現在是在人家,你要是再給雲兒丟臉,我就撕爛了你。」
說完,氣呼呼的抱著被褥出去了。
趙叔模模鼻子,一臉怨憤,卻也不敢說什麼。
——
李家這邊,樓下廚房里,李香草一邊收拾鍋碗,一邊听著姐姐李香玉的數落。
不過,這次不關趙雲兒的事,卻是李香草和離一事。
李香玉對此十分不滿,也十分心疼,覺得妹妹一輩子都被和離這事毀了。
「大姐,做都做過了,就算孤老終身,我也認了。」末了,李香草只用了這一句決絕的話,堵住了李香玉的嘴。
李香玉十分吃驚,以前那個蔫啦吧唧的妹妹,竟然有這樣的勇氣?
「玉姨。」趙雲兒听見廚房里有說話聲,就進了來。
李香玉這才從吃驚中回過味來,「雲兒,你怎麼沒歇著?」
「呵,歇不住,過來陪玉姨說說話。香草姨,我來幫你吧。」趙雲兒一邊回答著李香玉,看李香草那忙著收拾,就過來幫忙。
李香草端著碗避開她,「家里碗不多,你要是摔壞了,還得到鎮上買。」
「」趙雲兒眸底閃過一絲銳利,訕訕一笑,乖巧的坐到了李香玉邊上。
「玉姨,我听我娘說,您的腿昨晚不舒服,我幫您捏捏吧。」
說著,一雙手就捏了上來,力道適中,挺舒服的,只是,瞧她那受傷的手指,李香玉還是推開了她,「我這腿,老、毛病了,走路多了,就會酸痛。歇幾天就沒事了。」
「我給您捏捏,舒服的。」趙雲兒還想上前。
李香玉道,「你看你,手指頭還破著呢,再要是弄出了血怎麼好?」
趙雲兒這才意識到自己手指傷了,干笑道,「那等好了,我天天幫您捏捏,說不定,以後就不酸痛了呢。」
「你這孩子孝順。」李香玉微笑著點點頭。
李香草不動聲色,忙好了,自洗了手,「大姐,我先回屋了。」
「嗯。」李香玉也跟著起身,趙雲兒忙也起來,跟著。
李香玉看著她,「你就別跟著了,回去陪陪你娘,對了,那老屋有些日子沒住人了,你跟你娘好生收拾收拾。」
「呵,那屋子,嫂子照管的好,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我爹娘在歇中覺呢,我歇不住,就過來這邊了,玉姨,您要歇中覺吧?那你快回屋吧,我找嫂子去。」趙雲兒興沖沖的說著。
前面,李香草腳步一頓,但什麼話也沒說,徑直回房。
李香玉卻是面色沉了下來,「你去找她干什麼?再說了,她還能給你什麼好臉色?」
趙雲兒輕輕咬了下唇,「不管怎樣,現如今,我們一家三口都住在這里,總要感謝感謝嫂子的。」
李香玉瞅了她一眼,「那你去吧。」
「玉姨。」趙雲兒面露為難,似乎知道她倆不對付,自己去了,李香玉不高興似的。
「去吧。」李香玉笑了聲,「我不怪你。」
趙雲兒這才上了二樓去。
二樓,幾個人都在李畫屋里,就連小五也在,也不知是聊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大家笑的很開心,就連李墨的臉上都帶著笑意的。
趙雲兒從窗口看到這幅畫面,也不由會心一笑,腦海里不由聯想到,將來,她若進了這個家,這幾個男人圍坐在她身邊,含笑的听她說話,該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吧。
「耶?雲兒妹子?」李蔓眼尖的瞟見窗口立著的人。
趙雲兒回過神來,忙道,「嫂子,我沒什麼事,想找嫂子說說話。」
「呵,行啊。」李蔓點頭。
趙雲兒便走到門邊,推開門想進來,哪知,李蔓已經起身,對李墨兄弟三個道,「我回屋了,你們中午沒事也歇歇呢。」
「嗯。」那三個人點頭,瞧著李蔓出去。
「走吧,有話說,到我屋吧。」李蔓直接伸手將趙雲兒推了出來。
趙雲兒面露不甘,好容易有跟他們幾個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又被李蔓破壞了。
但一轉身,進到李蔓屋,她還是有些呆住了。
質地柔軟的被褥枕頭,隨風輕擺的紗質窗簾。
漂亮的梳妝台、一整套的組合衣櫃,就連凳子上都雕刻著精致的花紋。
屋子里的布置簡單,卻清雅,比之一般的閨房又要大氣闊朗。
床頭櫃上還散落著幾本書,讓整間屋子都變得文雅起來,空氣里似乎都散發這淡淡的墨香。
「坐。」李蔓自己先坐了下來,然後做了邀請的手勢。
趙雲兒微笑落座,毫不掩飾對這房間的喜愛,「嫂子這屋真好,這桌子,這櫃子在哪兒買的?」
「李言自己做的。」李蔓道。
「二哥做的?」趙雲兒驚喜。
然李蔓卻不自覺的蹙了下眉,她那聲二哥叫的太順溜,她听著不舒服。
趙雲兒似乎沒留意到她的情緒,徑直暢想著說,「二哥手真巧,將來我要是也能有這樣一套家具——」
「只此一套。」李蔓毫不留情的打擊。
「什麼?」趙雲兒一愣。
李蔓挑眉,「除了我,你二哥他沒那個心思再給別人做的,呵,連他自己都不成。你沒見嗎?其他幾個房間都沒有的。」
趙雲兒面色訕訕,「哦。」
「有什麼話,說吧。」頓了一頓,李蔓問的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