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宗在大理寺前下馬,馬上便有一群官吏衛士圍上來噓寒問暖。
他穿著一身蓮青色的緞面長袍,是傳統的漢家服飾,這種裝束從來都是武皇帝最喜歡見他穿戴的,曾說過他就像是古書古畫里走出來的男版洛神,愛的死去活來。正是借由那耄耋老人的愛情,他在她臥床不起的這段時間里,終于走上了權利的頂端,如今所有的聖諭都要經過他的批示,就連上官婉兒和太子想要面見皇帝,都需要他的首肯,一般大臣根本失去了直面皇帝的機會。
每當想到這里,他都忍不住露出得意地笑容。他承認自己是個靈魂扭曲的人,正是因為風華正茂時被皇帝相中,于是十多年中,他背負著那些自命清高的大臣權貴們惡意的嘲弄和辱罵,將自己男性的自尊心拿去喂狗,才一點點爬到現在的高度…如今,看著這些昔日不可一世的權貴們匍匐在自己腳下,怎麼能不感覺到痛快和喜悅呢?…
「這些日子真是委屈兩位了,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盡管開口,大理寺丞會看著辦的
張昌宗用手巾捂住口鼻,站在堅固的牢籠外面,居高臨下看著關在相鄰兩個囚室中的人,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李重潤手腳並用爬到牢籠邊,往日那種不可一世的皇子氣概蕩然無存,他穿著粗布囚衣,滿臉髒污,披頭散發、形容枯槁,拖著哭腔哀求道︰「張大人!我真是冤枉的啊!您就算是給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在背後說您壞話啊!大人!求求您了,就算是看在我父王的面子上,求求您高抬貴手,放了我吧!…」
「太子殿下啊張昌宗哼了下︰「我最近諸事繁忙,還真沒有什麼機會能夠見他啊。不過我似乎記得他托人帶話,叫我秉公處置,若是你真的做了錯事。也不能因為是他的兒子就有所姑息的。太子殿下還真是個高風亮節的人物…」「不、不可能的!父王他…」李重潤絕望的癱倒在地,卻又馬上爬起身來。眼楮里閃動著諂媚的亮光︰「我認您當父親!只要您高抬貴手,從此我就是您的兒子,惟您馬首是瞻!求求您了!只要放我一條生路,就算是叫我當牛做馬都可以啊!」
他那副模樣,就算張昌宗看上去都惡心的緊,于是他轉向另一邊的牢籠,冷冷的說道︰「魏王。你一向是最心高氣傲,難道準備任何時候都不將我放在眼里嗎?」
「若是想來看我搖尾乞憐,怕要叫你失望了,張大人武延基也是一身囚衣。盤著腿坐在牢房角落里,雙眼微閉。張昌宗皮笑肉不笑的走過去,隔著牢籠將他仔細打量一番︰「听說這兩日永泰公主就要生產,不知是位千金還是郎君,看魏王和公主這樣的品貌。定然是位美人無疑啊
听他提起妻子孩子,武延基的身子一震,卻還是保持平靜的風度︰「大丈夫人生一世,就算是注定天人永隔,也務必要留下好名聲。才不會令妻子蒙羞。張大人,我們如今就是你砧板上的魚肉,任你宰割便是,不用想盡辦法折辱我們了
「你還真是一如既往要做英雄好漢啊張昌宗陰冷的看著他,心中泛起仇恨,讓那張號稱中土絕色的面容變得猙獰起來︰「死到臨頭,還要抱著你皇親貴戚的牌位不放嗎?可惜啊,魏王,你打出生起就是掌上明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以才這麼幼稚可笑,你以為你死了便一了百了,你以為那位請我秉公處置的太子殿下,有能力保護得了你那嬌滴滴的美妻和尚未出生的嬌兒嗎?」
武延基愣了下,看著牢籠外面那面帶笑容的男子,只覺得他就像只毒蛇,盤踞在那里陰險的吐著舌信,他突然彈起身來,猛虎撲食般撲上前去想要抓住他,張昌宗向後退了半步,便輕輕松松躲過了他的攻擊。魏王被牢籠阻隔著,強壯的手臂在空氣中揮舞,卻夠不著敵人的半片衣角︰「張昌宗!冤有頭債有主!仙惠與你無冤無仇,她是這世上最善良溫和的女子,你若是敢動她半根手指,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汪汪汪、汪汪汪…」
張昌宗笑嘻嘻的搖搖頭,享受的看著他血紅的雙眼︰「這就是喪家之犬的嚎叫之聲嗎?實話說給你听,倘若冤鬼真的可以傷人,我恐怕早就已經是白骨一堆啦,所以你盡管咆哮,讓我看看男人的自傲究竟是什麼東西吧說著,他向身後的侍衛揮手示意,馬上有人打開牢籠,手持刀劍守在門邊,兩個彪形大漢提著浸過桐油的皮鞭走進去,二話不說,對著兩位王爺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狠抽!
獄卒手里的皮鞭是特制的,用牛皮條浸過桐油編起,柔韌且堅硬如鐵,打在身上立刻就會皮開肉綻!邵王被打的慘叫連連,在地上縮成一團不住哀嚎,那聲音听得人渾身發冷;武延基卻是個硬漢子,他兩手攬住監牢粗壯的木欄,任由獄卒在背上抽打,還是咬緊牙關,除了咒罵之外沒有發出過一聲痛呼。
看到這里,張昌宗莫名覺得煩躁起來,他轉過身,將魏王憤怒的叫罵和邵王可憐兮兮的哀求聲拋在腦後,帶著一干護衛走出了臭氣燻天的監獄。
大理寺的官員們畢恭畢敬守在門外恭送他,僕役扶他上馬的時候,在他耳邊悄聲說道︰「大人,剛才探子來報,永泰公主已經離開似錦居,回到公主府去了「是嗎?」張昌宗笑嘻嘻的翻身上馬,輕輕撫模自己光潔如玉的下巴︰「我之前還有些不願意跟木綺羅撕破臉,這下倒是方便多了,就按照計劃來吧,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倘若被那些御史抓到把柄來煩我,我就把你們的皮活活剝下來!」「請、請大人放心!僕一定盡心竭力做到最好!」
「呵呵呵,要抓緊時間張昌宗騎在馬上,回望陰森莊嚴的大理寺,嘴角勾起一絲獰笑︰「在我們高貴的魏王斷氣之前,好歹要讓他知道自己妻兒的下場,才能夠了無牽掛的度過奈何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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