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瑰世傳 第6章 與身陷囹圄 千里並相隨

作者 ︰ 徐旖夢

時值黎明,天色漸亮,青灰色的天空淒慘陰霾,遠處飛來幾只烏鴉,在頭頂上盤旋,偶爾發出刺耳又不祥的「呱呱」聲。

李霓裳在顛簸的馬車上醒來,四面圍著牢固的木樁囚籠,兩側簇擁著面目猙獰的士兵,她恍惚還在噩夢中,反應了良久,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渾身似乎浸在冰水里,她不由抱起雙臂,蜷縮在囚籠的一角顫抖,昨晚發生的血腥場景一幕幕在腦海浮現,她緊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掉下淚來。這些人要押著她前往哪里,她不知道,前路還有多少恐懼在等待,她也不知道,就如洪水中一片樹葉,前途渺茫。

「裳兒!」

有人抓著囚籠的木樁急促的輕聲呼喚,霓裳驚弓之鳥般渾身一震,定楮看,竟是獨孤諱之!他頭發紛亂,俊俏的臉被血污和灰土糊得面目全非,肩上凝成了一塊塊血痂,他絲毫不顧自己一身的狼狽,拖著受傷的腿一瘸一拐的跟在囚車後面。

李霓裳艱難的爬向他,兩個孩子隔著木欄緊緊牽著手,諱之發現女孩的手心滾燙,連忙回頭沖押解的軍士喊道︰「她病了,快找個醫師來!」

軍士們听聞,卻像听見了什麼滑稽的笑話,全都哄笑起來︰「小郎君,如今全天下的虺氏都是欽犯,誰還敢來給他們瞧病?咱們只管將她押解進京,充作官奴,至于能不能活著到達,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啦!」「是這個道理啊,小郎君,勸你也別再趟這灘渾水了,小心惹禍上身!」

獨孤諱之攥著女孩滾燙的小手,心急如焚︰「裳兒,你哪里難受?跟我說,渴不渴?餓不餓?」李霓裳臉色蒼白的搖搖頭,蜷縮著身體躺在囚籠里,一言不發,只是緊緊盯著他,生怕他也從視線中消失了。

「若是死了倒也痛快,」一旁一個老兵斜眼看著他們,冷冷說道︰「這輩子注定為奴為婢,淒慘些就要被送進教坊里面出賣皮肉,多少官宦小姐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不要說這樣身嬌肉貴的公主,死了好,死了好啊」「你滾開!」獨孤諱之沖他大聲吼道。

他又何嘗不知,前方有什麼在等待這個他視為珍寶的姑娘,可現在的自己根本無力保全她的平安,還由于父親的背叛,成為了她的仇人,他無法想象倘若李霓裳得知瑯邪王的死因,會用如何悲痛又憤恨的目光注視他,單憑想象,他就已經心如死灰了但是在這之前,就算是再弱小,再無助,他都要竭盡全力去保護她,照顧她,直到她甩開自己的手

「裳兒,你醒醒!來,睜開眼楮,喝口水」

押解犯人的車隊走一段便會停下來歇息,獨孤諱之趁機攀上囚車,隔著木欄將李霓裳扶起來,環著她的肩膀輕輕搖晃,女孩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中,任他呼喚都反應微弱。諱之只能用手指撬開她緊咬的牙關,往她嘴里灌水,霓裳在迷糊中將他的手指咬的鮮血直流,少年只是無比心疼的摟著她,時刻關注著她的反應。

連續幾天,李霓裳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反反復復發著高燒,清醒的時候無論怎樣規勸她都水米不進,獨孤諱之只能趁她半昏迷的時候才能灌些水,將干糧咬碎了塞進她嘴里。從豫州前往京畿道千里路程,若沒有他如此照顧,李霓裳早在路上便一命嗚呼了。

行至華州境內,距離京城長安只有兩天路程了,李霓裳的病終于好得七七八八,但形容枯槁,瘦得不成人形,依舊一言不發,整日像個木頭人般枯坐在囚籠中。由于馬上便要進京,押解犯人的車隊住進了華州驛館中,一方面休整,另一方面要將一部分犯人在這里進行分散,等待這些越王下屬、僕從及其家眷的命運,不是送去做苦力,便是編入教坊當牛做馬。

進入驛館,獨孤諱之便不得不與霓裳分開了,因為她被單獨關押在了一間柴房中。

柴房里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戶,在距離地面很高的地方,李霓裳抱著膝蓋倚牆而坐,抬頭看著那一方陰霾的天空。院子里傳來女人們悲戚的哭聲,這些被籍沒為奴的人都是被越王牽連下獄的,如今妻離子散,處境無比淒慘,大部分人卻是她連見都沒有見過的。

如果死了就好了

她輕輕出了口氣,這個念頭多日來一直盤旋在腦海中。如果死了,是不是就能夠見到爹娘,能夠見到爺爺、小姑和叔叔們,是不是就能夠再次承歡膝下,做他們寵愛的嬌兒?還有哥哥如果死了,他便不用在這樣辛苦追隨,不用再遍體鱗傷,冒著成為叛逆的危險

看來,對這個世上而言,她李霓裳已經成為累贅無疑。

柴房門外響起鎖頭打開的聲音,她以為是獨孤諱之來了,卻听見一個女人柔美低沉的聲音︰「以為是皇室反賊的舊屬,會有什麼好貨色,但是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東西,我要來何用?」

柴房門開了,吹進一陣淡雅的香氣,就見那負責押解的軍官點頭哈腰的率先進來︰「木夫人,您別著急,再慢慢看看,不過這邊關著的都是孩子,怕也不合您的需要」「躲開,我需要什麼不需要什麼,輪不到你來指點!」

一個女人大步跨進門來——她穿著一身胡服男裝,身材高挑、儀態優美,上衣的大襟解開一粒扣盤,垂在飽滿的胸前,顯得瀟灑帥氣,束緊的袖口露出一雙縴細潔白的手,不用看那質地上乘的衣料就能判斷,這是位養尊處優的貴婦。她戴著一頂別致的編帽,帽檐下垂著紗簾,看不清樣貌,衣擺上繡著一朵牡丹花,繡工精致,栩栩如生。

在王府的時候,李霓裳見過如此打扮的婦人,多是從京城來的,她還記得母親曾經非常厭惡這種著裝,認為是將女子的儀態摧毀殆盡、及其不端莊的裝束。

女人立在她面前,將這骨瘦如柴的女孩上下打量一番,才緩緩開口問道︰「這孩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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