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獨孤諱之參見吾皇萬歲。」
年輕的將軍掃開披風,俯身跪拜。上座的武皇帝面帶微笑,點點頭︰「起來說話吧,今日乃是宮中家宴,在座皆是皇親重臣,不必如此多禮了。」
「謝主隆恩。」獨孤諱之站起身來,抬頭看見皇帝身邊的上官婉兒,她正面色緋紅,笑靨夭夭地看著他。一旁的張光輔連忙道︰「獨孤將軍,你快將抓捕徐敬真的事情向陛下稟報清楚!」「是,張大人。」他向宰相拱手作揖,在所有人或羨慕或疑惑的目光中,不慌不忙,語氣沉穩的說道︰「垂拱年間諸王作亂時,徐敬真尚且年幼,但還是通過其兄長知道了不少帷幕內情,後被流放締州,原本想著便可以如此了卻殘生,誰知道朝野內還有大臣當年參與了謀反而未被知曉,這些人害怕徐敬真成年後以此要挾,或吐露真相害了自己性命,于是派遣了很多江湖刺客,前往締州欲取他性命。」
聞言,武皇露出驚訝的神情,沉吟道︰「竟還有這種事情」
「末將句句屬實。」獨孤諱之繼續說道︰「締州流所看守被殺,徐敬真僥幸逃月兌,卻再也不敢呆在那里等死,于是便逃出締州一路向北而來。末將在京畿道將其抓獲時,也遭遇了追殺而來的刺客,遺憾的是沒有擒到活口,暫時不能找到幕後真凶」「那徐敬真,是真的要北投突厥而去嗎?」上官婉兒瞪大眼楮,好奇地問道。
獨孤諱之搖搖頭︰「不,徐敬真深受兄長作亂之害,年幼之時便被囚禁流所,卻還是感念聖上當年不殺之恩,因此這次逃亡,原本是想進京敲響登聞鼓,將事件真相對陛下和盤托出的。」
雖听他如此述說,武皇還是半信半疑,冷冷問道︰「徐敬真現在何處?」「末將遵照梁王與張大人的命令,已將此人交給大理寺收監,听候陛下裁斷。」「既然他是因為知道朝中還有沒被發現的逆臣,才招來殺身之禍,那這個人斷不能輕易處置。」武皇在座椅中伸展了體,尖銳的目光掃過座下眾人︰「獨孤,現如今唯獨將他交給你,才能夠令朕放心,你便全權負責此人在京中安全,直到他說出幕後之人的名字。」
「末將領命!」獨孤諱之垂首行禮。武皇表情稍微緩和了些,宦官為她換上了新的琉璃杯,斟滿酒︰「大理寺暫行關押之責,審訊犯人的事情,還是交給御史台去做吧。桓彥範在台院一向做的不錯,朕對他也是放心的,你就與桓大人好好配合,早點解決此事吧。」「是,陛下。」
「陛下,」一旁的上官婉兒突然在皇帝耳邊輕聲道︰「獨孤將軍現在還是散官官餃,既無實權也無名分,做起事來可能會很困難。」「你這話倒是沒錯」武皇想了想,冷笑了下︰「京中百官多是些狗眼看人低的貨色,出外行走沒有一雙襯腳的鞋子,還真是寸步難行。婉兒,你明日便制詔下達,著令游騎將軍獨孤諱之遷下府折沖都尉,統領下府府兵,輪番宿衛京師!」
此言既出,滿座皆驚。沒有人能想到這個年輕的將軍,竟然能在只言片語中晉升一級,從從五品上的游騎將軍躍為正五品下的折沖都尉,掌管府兵實權,怎麼能不令人眼紅。眾人卻怎麼也想不透,那個平日眼高于頂,心機詭秘的尚宮上官婉兒,卻為何如此支持這個剛回到京城不久的戍邊將軍
最喜出望外的自然少不了宰相張光輔,他同樣意想不到昔日自己手下一個小小的校尉,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里,掌控了京城守衛的實權,而作為他的支持者、提拔者,也就意味著自己手中的權力和地位同時得到提升,要知道朝堂上宰相不少,但能夠染指兵權的卻寥寥無幾
「婉兒,拿朕的酒杯給獨孤將軍斟上酒。」武皇微笑著看著座下跪拜謝恩的獨孤諱之,將手邊的琉璃杯遞給上官婉兒。她稍稍吃了一驚,但很快便接過杯子,站起身來,步履曼妙的走到獨孤諱之面前,雙手將杯子遞了過去︰「恭賀將軍升遷之喜」
她含羞帶嬌,欲語還休,皓首低垂立在他面前,捧著墨綠色琉璃杯的素手潔白如玉,這樣一位令男人心旌搖曳的美人在前,獨孤諱之卻還是巍然不動,面色如常,伸手接過來,對她點了點頭︰「多謝尚宮提攜。」說完,便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這時,一直沉默坐在武皇身邊的張昌宗突然起身,對皇帝行禮道︰「陛下歡宴之上得一員猛將,真是可喜可賀之事,微臣願斗膽鼓瑟,為陛下助興。」「六郎精通音律,恐怕朝野中無人能及!」武皇看著他的眼神里滿溢寵愛,連連點頭︰「快擺上琴來,朕今日高興,也真是想听听六郎的佳音!」
「微臣願親自為六郎調琴!」武三思連忙轉身喚來樂工,前前後後忙碌起來。
這時,坐在紗簾後的永泰公主突然發現,一直在身邊的綺羅不見了蹤影,連忙問瑞朱道︰「綺羅呢?她跑到哪里去了?」「剛才還在這里的啊」瑞朱四處張望,卻也沒有看見她的身影︰「莫不是看到這個獨孤將軍升官,心里不舒服,所以便躲出去了?」
「三哥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綺羅又不見了」李仙惠愁悶的嘆了口氣,不期然目光掃過紗簾後,遠處角落中的一張酒席旁,正坐著傍晚球場上見過的那個青年,他與她一樣是獨自一人坐著,沒有與身邊的人攀談,也沒有人陪伴,自斟自飲倒也很是悠閑。
她的心跳漏了半拍,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竟然會對一個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出身也不了解品行的男子,有這樣怦然心動的感覺,這令她身為公主的自尊心很受打擊,卻又控制不了自己的目光,總是要朝他的方向漂浮過去
「公主,奴方才去打听過了。」小瑞朱帶著壞笑,附在她耳邊輕聲道︰「那位便是陛下的佷孫,魏王武延基,比您年長四五歲,尚未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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