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瑰世傳 第41章 長安濃秋意 尚宮綻情竇(一)

作者 ︰ 徐旖夢

木氏商團花費巨資,開始在西市旁積水地上大興土木的消息,成為了幾個月來京城內茶余飯後最熱門的談資——無論是市井百姓還是王侯將相,都紛紛跑到西市來看熱鬧,人們對于那些如同平地生長出的木頭框架異常好奇,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不采用石塊、夯土作為地基的建築方式。

更加勁爆的傳聞還有,這座即將拔地而起的大型客棧,將屬于一個曾經是商團執事的貧賤女子,于是長安城各個階層便開始流傳,這個女子就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木夫人的私生女雲雲

「真好笑,所謂三人成虎,如今真是切身感受到了。」

綺羅坐在建設工地旁一個臨時搭建的涼棚中,吸溜著杯中的熱茶,時下已經入秋,幾場雨過後,天氣還是有些涼的。金枝將竹筐里的飯菜一樣樣拿出來,憂心忡忡地看著她︰「傳言倒是無妨,只不過這幾個月你消瘦了不少,整日呆在這里風吹日曬,身體吃得消嗎?」「姐姐,這點辛苦和商隊遠游時相比,算得了什麼啊!」綺羅笑了笑,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來︰「最多再有一個月,客棧就可以開張了,務必要趕在春節前投入使用,那些滯留京城的商人們在整個冬天里能夠創造多少價值,恐怕是你連做夢也無法想象的!」

「你不要忘記了,每年還要付給木夫人和太平公主總共一千萬通寶錢呢!」金枝的憂慮絲毫沒有打消,這幾個月來,她反而比綺羅瘦的更多,全是愁出來的憔悴。綺羅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了,只能想辦法轉移話題︰「怎麼回事?今天你不是與馬郎約好了要登高賞秋嗎?怎麼又跑到我這里來了?」「他差人來傳話,說公事纏身,可能要晚一些,于是我便叫那人回去告訴他,不用去商團找我,來客棧工地這邊就好,正好我能來給你送午飯。」

說起馬懷素,金枝果然暫時忘掉了對綺羅的擔憂,枯黃的臉蛋上恢復了些活力。綺羅暗自好笑,還是一本正經的對她說道︰「我看你們兩個也老大不小了,男未婚女未嫁,為何不趕緊找個媒人說和一下便成親得了?反正馬郎和你雙親都不在了,事情很簡單啊。」「你又胡說八道了!」金枝紅了臉,嗔怪地看著她︰「郎君如今乃是台院端公,我只不過是個商團奴婢,論身份是天壤之別!」「你為什麼還要抱著這樣迂腐的想法不放啊,倘若他是這樣便嫌棄你了,那為什麼三十好幾還不娶妻呢?!」

誰知金枝卻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這便是我擔心的事情」「擔心什麼?擔心他不娶妻嗎?!」「依郎君的才學人品,來日前程必將遠大,就算他沒有告訴過我,可京城中曾有多少名門上門提親,我還是知道的。」「這才是你該擔心的問題。」綺羅扒了兩口飯,含糊不清的說道︰「你可不知道,那些個名門閨秀看上去端莊矜持,骨子里啊,可都跟狐狸精似的,見到好男人都不要命了」

「倘若他娶了名門閨秀,豈不比娶我這樣一個奴婢出身的女人,更有利于前途嗎?!」

綺羅差點被滿口的飯噎死,她瞪大眼楮看著金枝,實在難以置信她的邏輯︰「你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是喜歡馬郎的嗎?可是你卻覺得他娶了別家女子更好?!」

「正因為我心里有他,才願意讓他得到最好的。」金枝的表情突然變得勇敢又堅毅,綺羅卻實在接受不了這種說法,將飯碗重重放在桌子上︰「金枝姐,人活一世而已,無論你有多麼喜歡他,錯過這一世,下輩子都不一定會相遇,相遇也不一定能夠認出彼此,所以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呢?倘若我是你,我一定會將心意原原本本告訴他,然後緊緊抓著他,一定不能錯過的!」

金枝苦笑了下,嘆了口氣︰「就正因為你不是我啊」

綺羅還想說什麼,卻听見街道上遠遠有人呼喚金枝,兩人連忙回頭看向棚外,就見馬懷素滿臉笑容的快步走了過來,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穿著胡服騎裝,腰佩短劍的男人,正是獨孤諱之無疑!

「郎君,獨孤將軍,你們怎麼一起來了?!」金枝連忙站起身迎向前去,絲毫沒注意到綺羅瞬間蒼白的臉色——自從幾個月前麟德殿上驚見之後,她再也沒有見到過獨孤諱之,雖然在夢里都追著他、念著他,想要問出個究竟,可現實中,她寧可他永遠都不要出現在自己面前,永遠不要發現她真實的身份

馬懷素比幾個月前也要清瘦了些,臉色更加蒼白,卻依然滿臉真誠的笑容,他與獨孤諱之一起跟著金枝走進涼棚里,一邊解釋道︰「御史台最近為了徐敬明的案子忙得天翻地覆,晝夜顛倒,這不我剛準備出門的時候,將軍又找來有要事相商,我便趕緊差人前去商團向你傳話,才知道你要我到這里來找你,剛好將軍閑來無事,便一起出城走走吧!綺羅姑娘,有日子沒見,別來無恙啊?!」

綺羅站起身來還禮,幾乎不敢看旁邊的獨孤諱之,盡量鎮定的回道︰「端公你好,雖然很久不見,可是金枝姐姐成日在我面前念叨你,你每日吃幾頓飯,出恭幾次我都了如指掌了」「綺羅!」金枝在一旁漲紅了臉,跳著腳嚷道,馬懷素則是一臉尷尬,直撓頭︰「小娘還是快人快語啊」

獨孤諱之在一旁冷眼旁觀。這個面容俏麗、嬌小美好的女子,是目前整個京城中最令他感到好奇的存在,她是個身份卑賤的商團之人,曾在當街被他鞭打過,卻又成為了街知巷聞的人物,轉眼間擁有一家在建的龐大客棧。他還听說,由于她的聰明伶俐、見多識廣,同時憑借商團的勢力總能夠弄來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如今長安城中上到永泰公主,下至商賈小姐,全都視她為座上賓,左右逢源很是吃香。

他還知道,那日在街上驚嚇馬匹,差點令上官婉兒香消玉殞的人,也是她

這女人身上有太多的謎團,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又讓他難以釋懷,所以在听說馬懷素與她相識的時候,他便等待著今天這樣的機會,能夠不動聲色的靠近她,觀察她,好弄清楚那些令他疑惑的問題。

「如果將軍也一起來,那不如」金枝實在羞澀難當,靈機一動,便沖口道︰「綺羅與我們一起到城外賞秋吧!也好與我做個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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