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瑰世傳 第42章 長安濃秋意 尚宮綻情竇(二)

作者 ︰ 徐旖夢

綺羅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放下在建客棧龐雜的事務,跑到這里來如坐針氈。

馬車緩緩前行,車上坐著金枝和馬懷素,不時傳來他們評論沿路紅葉的笑語聲,她與獨孤諱之騎馬隨行,卻是相對沉默,心里忐忑不安,害怕他說話,害怕自己有半點感情流露,露出馬腳

可擔心的事情總是會不期而至,只听獨孤諱之聲音低沉的問道︰「綺羅姑娘,你是何方人士呢?」

「從、從小便跟隨商團,四海為家。」心髒在胸口快跳出來了,綺羅騎在馬上只覺得頭暈目眩,拼命把持住身體和語氣上的平穩。卻听獨孤諱之又問道︰「听你的口音,卻有些山東腔調?」「可能是因為小時候有位照顧我的嬤嬤是山東人士,所以沾染上一些,可我從來還都沒有去過那里。」綺羅擠出一絲笑容︰「還有人說我是冀北口音,其實都是因為商團里南腔北調,難免受到影響!」

在她快從馬上掉下來之前,獨孤諱之終于停止發問了,兩人依舊沉默著,跟著馬車來到一處小山丘下。

此處屬于芳林園,距離皇家禁苑很近,園中這座小山丘,相傳是當年修建皇宮時掘出的黃土堆積而成,如今山丘上樹蔭茂盛,還修建了一座木制涼亭,涼亭規制、樹木修剪俱是仿照禁苑,因此芳林園便成為了京城中達官貴人們喜愛游玩的去處。

金枝率先從馬車上跳下來,伸手想要攙扶馬懷素,他紅著臉拒絕了︰「金枝,說了好幾次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不用如此照顧我。」「郎君如今是有身份的人了,讓奴婢服侍不是天經地義嗎?」金枝繃著臉,一絲不苟的說道。綺羅在他們身邊下馬,見到這一幕,忍不住插話︰「馬郎,你若是心疼金枝,早早給她贖身不就好了?她若不是商團奴婢,便不用這樣伺候人了啊。」

「你以為我沒有想過嗎?」馬懷素苦笑道︰「我也曾經為了此事求見木夫人,卻一直沒有見到,找了你們商團管家,卻開出了個讓我根本承擔不了的贖身價金枝為了我才典身為奴,我雖為台院端公,卻還是個一貧如洗的書生,實在慚愧」「小郎君廉潔奉公,是真君子!」金枝漲紅了臉,提高聲音道︰「我本就是馬家家生的奴婢,在商團做下人也沒什麼委屈的!只要小郎君有朝一日能夠成為朝廷的肱骨之臣,就是要我沿街要飯也甘之如飴!」

綺羅「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惹得兩人都瞪圓眼楮驚詫地看著她,便連忙擺手解釋︰「你們兩個,一個傻,一個痴,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守得雲開現月明啊!」「綺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也不回答,撇下眾人自己率先往山丘之上的涼亭走去,馬懷素招呼一直沉默不語的獨孤諱之並肩而行,金枝跟在他們身後,也向著山上的涼亭緩緩前行。

等看到了山坡上環抱在一片火紅楓葉中、那座單檐歇山頂的木制涼亭時,他們才發現,已經有人先到一步了——涼亭內外站著三個十幾歲的婢子,全都是宮裝打扮,亭子上的石桌擺著瓜果酒樽,還有幾只色彩艷麗的漆皮食盒,里面放著一只只紅彤彤的肥美秋蟹。

上官婉兒坐于亭中,一手托腮,一手擎著酒樽,白皙的面皮上微微泛著桃紅,她今日的裝扮相對隨意,也沒有戴太多的首飾,烏黑的長發松松綰成發髻,青衫小襦,更如少女般純靜。她呆呆望著涼亭外的紅葉,口中念念有詞︰「直愁斜日落,不畏酒尊虛不畏酒尊虛」

「尚宮在此休息,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宮婢的呵斥聲打擾了她的清淨,上官婉兒不悅的回頭觀望,就見一行人站在距離涼亭不遠處。其中竟有這幾日來在她心頭揮之不去的男人,旁邊的人並不熟悉,她也沒有十分注意,連忙站起身來,酒過三巡只覺得腳步有些不穩,便倚在涼亭柱子旁,羞澀又喜悅的喚道︰「獨孤將軍!」

在這里見到她,獨孤諱之有些意外,還是走上前去拱手行禮︰「上官姑娘,在這里遇見你真是湊巧。」「今日宮中無事,便跑到芳林園中偷閑,不想竟然遇見將軍,實是幸事!」上官婉兒微帶幾分醉意,也沒有了平日那般矜持,幾步走下涼亭,將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臂上︰「我這里備好了薄酒秋蟹,正獨酌無趣,將軍來得正好,不妨一起坐坐啊。」

綺羅在一旁看著,心里浮起絲絲不悅。她雖然沒有與這個聞名天下的女宰輔正面接觸過,但是听說過許多關于她的事情——垂拱四年昭告天下,削去越王父子宗室籍屬、改姓「虺」氏的詔書正是出自此人之手,這個女人也是朝中偏向武氏的死黨。

出自女人特有的敏感,她還看得出來,上官婉兒對獨孤諱之抱有特殊的感情。

獨孤諱之不露痕跡的推開她的手,側身讓出馬懷素來︰「上官姑娘,這位是台院侍御史馬懷素,我今日到芳林園來正是受他所邀,沒有東家發話,不好隨便應承你啊。」「台院侍御史?便是最近正在審理徐敬明一案的人嗎?」上官婉兒眼神轉動,面帶微笑︰「馬惟白的名號我也曾有所听聞,說你是桓彥範大人的得力愛將,今日有幸得見,不如一起小酌幾杯?」

「尚宮謬贊了!」馬懷素連忙拱手行禮︰「既然尚宮賞臉邀約,推辭便是不恭,我便借獨孤將軍的光,討尚宮幾杯酒吃吧!」「不必客氣,我正斟酌一首詩句,馬大人昔日是弘文館的高徒,不妨賜教則個」

說著,一行人便往涼亭上走,卻沒想到金枝與綺羅被守在外面的宮婢攔了下來,厲聲呵斥道︰「主人家上座,你們這些奴婢就在亭外服侍即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是誰家的瘋狗啊?!」

綺羅突然變臉,她並非為著自己受辱生氣,而是金枝臉上那一瞬間的怯懦和苦澀,深深刺痛了她,她伸手扶住金枝的臂彎,對那宮婢厲聲道︰「我家主人是相爺府上的千金,你敢無禮,是要我回去稟報相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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