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諱之匆忙出迎,難掩一臉驚訝。
他剛剛從教場操練府兵回來,還沒來得及換下戎裝長袍,就听到門僮稟報宮里有位上官大人求見。緊著忙著迎出去,卻見到上官婉兒已經走進來,就帶著一個宮婢,笑容滿面的站在正堂上︰「獨孤將軍,你的府邸雖然裝飾不多,可還是體面整潔,很符合你的性情啊。」
「上官姑娘突然來訪,莫不是宮中有事?!」獨孤諱之與她相互行禮,連忙詢問。上官婉兒搖搖頭,在堂中輕挪玉步,悠閑的觀望他家中擺設︰「我知道這樣貿然來訪實在失禮,可不知怎的,今天就是特別想要見到將軍你,所以就這麼跑來了。將軍不會怪我輕佻吧?」
她說話直接,獨孤諱之在心中盤算了下,平靜地說道︰「那自然不會。上官姑娘平時在聖上面前對我很是照顧,早就想要請你小酌幾杯,聊表謝意,只不過我家里沒有女子,平時都是粗茶淡飯,姑娘若不嫌棄,就留下吃晚飯也好。」「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那是聖人腔調,我卻最喜歡粗茶淡飯了!」上官婉兒喜不自勝,交握雙手撫著胸口,卻叫獨孤諱之看見她衣袖上沾著點點血跡,他眉尖動了下︰「姑娘何處受傷了?」
上官婉兒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撿拾地上碎瓷片的時候,劃傷了右手掌心,傷口不大,再加上她一門心思來見獨孤諱之,竟然沒有發覺。她有些局促的轉動手掌,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如此魯莽,真是讓將軍見笑了」「姑娘乃是千金之軀,比不得那些粗莽之人,要小心呵護才對。」他招呼她跟自己走去內堂,上官婉兒趁他不備,連忙回頭向自己的婢子使眼色,令她不準跟上來。
由于是軍府,獨孤諱之在府里專門闢出一間房間,作為藥房,里面常備跌打損傷和止血散瘀的草藥,他領著上官婉兒走進來,示意她坐下,自己便轉身在藥櫃中尋找。片刻,他手里拿著一小包磨好的藥粉回到她面前,小心的打開藥包,讓她將手掌攤開放在桌上,自己為她包扎起來。
他話語不多,也很少與她有眼神交流,上官婉兒卻目不轉楮的追隨他的一舉一動。這個男人是沙場廝殺的軍人,她曾親眼見他赤手斷刃而面不改色,可他為自己包扎的動作,卻輕柔無比,就像是經常照顧孩子的人,極有分寸,耐心又細心他將干淨的棉布輕輕包裹在她手掌上時,每逢指肚踫觸到她的肌膚,她都無法抑制的顫抖一下,那種心悸亢奮的感覺就如同醉酒,足以崩潰她所有的理智。
「好了,這樣就不會讓傷口再度出血了」系好布條的接口,獨孤諱之抬起頭來,正想起身,冷不防迎面一陣溫香的燻風襲來,嘴唇感覺到濕潤又溫暖的觸感,這是他從來都沒有嘗試過的親密接觸,就算只有一瞬間,都令他震驚不已!
他猛地向後退去,撞倒了座下椅子,撞在牆邊的藥櫃上,滿臉驚詫莫名,呆呆的看著桌邊的女人!
上官婉兒被他如此強烈的反應嚇到了,她很快便開始後悔自己的魯莽,可是在看到他一向冷若冰霜的面孔,會因為自己的輕輕一吻,變得如此表情豐富,心中卻涌上幾分惡作劇的快感︰「將軍難道沒有與女子嘗試過**之歡?」
獨孤諱之放開一直緊咬的下唇,很快便恢復鎮定,但他放在身側的手依舊有些顫抖,讓他不得不將它們藏在身後︰「上官姑娘,這是何意思?」「我絕非對將軍不敬!」上官婉兒站起身來,快步走到他面前,抬起臉殷切深情的注視著他的眼楮︰「我雖是罪臣之女,從出生那天起,便是掖庭一個奴婢,後來承蒙聖上眷顧,才成為了五品尚宮,這一路走來雖然卑微,卻自問一直守身如玉、恪守貞潔!可自從將軍從馬蹄下救我一命,我就對將軍」
她顯得極其羞澀,面紅耳赤,卻還是逼著自己繼續說道︰「我就對將軍滿懷仰慕之情。我雖比將軍痴長幾歲,可還是不知廉恥的希望能夠獲得將軍的垂青,希望將軍不要將我當成豪放、輕浮的女子,我只是情不自禁,所以才」
「姑娘多慮了。」獨孤諱之愈發鎮定,他被夾在藥櫃與上官婉兒之間,不便躲避,只得低頭直視她︰「你天資聰慧,精通詩書又極富文采,莫說公主,就連**嬪妃都難有與能你媲美的。我區區一個城守之子,一無家世二無才學,不過是個舞刀弄槍的軍士,能夠得到姑娘的青睞,才是我三生有幸」
「我不叫你感激我!」上官婉兒抓著他胸前的衣襟,緊張的幾乎落下淚來︰「你說你愛我嗎?!」
獨孤諱之垂下眼楮,他的睫毛出乎意料的濃長,遮蔽住了眼楮里流露的情緒︰「姑娘千好百好,值得任何男人真心呵護,小心愛護。只不過,我原本早有妻室,在我心目中,唯有她是世間最美好的女子,我所有的情愛痴纏,也都已經給了她」
上官婉兒臉上血色霎時褪盡,她瞪大眼楮,垂下雙手,後退了一步,驚得語無倫次︰「什麼?!為何我從沒听說你什麼時候她在哪里?為何在京中從未見過?!」
「她很早以前便離開我了。」獨孤諱之狠狠閉了下眼楮,似乎要將某種情緒深藏起來,卻掩飾不住濃濃的傷痛與柔情,令上官婉兒不得不相信︰「無論她生存在世上,還是已經魂歸香冢,都改變不了我對她的情意,當我將她埋葬的時候,也將自己的心一同殉葬,所以就算姑娘你國色天香,傾國傾城,我卻再也沒有半點情愛能夠分給你了」
上官婉兒絕望的看著他,她緊緊抓著自己的雙手,挺直腰桿,不想顯示出傷痛欲絕的心情︰「難道說,我這樣活生生的,能夠守著你、陪著你的人和感情,竟比不上一個亡故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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