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似錦居里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綺羅接到金枝的通傳,連忙推開手中正在計算的賬冊,快步趕來客棧前院酒肆的廂房,就見張昌宗已經在那里等她了。
武三思曾經說他乃是「王子喬轉世」,這雖然是在討皇帝歡心,卻也沒有半點夸張,這個男人的秀美月兌俗確如傳說中的升仙太子般,遠觀令人心悸,近觀惹人憐愛,于是才有了「蓮花六郎」的美稱。他穿著一襲湖藍色的寬袖寬袍,腰系白銀帶,腳穿一雙淡色的**皮靴,很是清雅精致。綺羅走進廂房的時候,他正在窗邊品茶,面前焚著一只青銅香爐,滿室溢香。
「張大人,不知您駕到,有失遠迎,請恕罪。」她走近前來,不亢不卑的彎身行禮。
張昌宗回頭看著這個美貌年輕的女子,眼神中流露出欣賞的神情,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高傲︰「不用多禮。我听說了很多關于木氏商團木綺羅的傳言,據說在你這間似錦居里,能夠買到皇宮內都不曾見到的寶物,是真的嗎?」「大人謬贊。」不甚清楚他的來意,綺羅小心地回答道︰「倘若真是皇宮中都沒有的寶物,我早就會呈送去侍奉聖上了,這里只有些宮里看不上的玩意,品類較雜而已。」
她的話滴水不漏,張昌宗不知為何輕笑了下。麟德殿匆匆一瞥,綺羅還從沒見過他笑起來的樣子,今日一見果然驚為天人,她疑惑的偏頭看著他︰「大人,有何不妥嗎?」「不,並無不妥。只是你說話做派令我想起一個人來。」張昌宗收斂笑容,聲音卻變得柔和起來︰「木姑娘不必緊張,我此次前來並非是興師問罪,而是有事相托。」
綺羅暗暗松了口氣,笑道︰「听聞大人新晉左散騎常侍,可喜可賀,是我該為大人準備賀禮,您又說什麼有事相托呢?直接吩咐即可。」「不必多禮。」他擺擺手︰「我有一個友人,很快就要慶祝壽誕了,我想要為她置辦一件禮物,卻不知道該送什麼好,听說姑娘這里匯集京城珍稀物件,所以便找來了。」
「您的那位友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紀,平時又有什麼喜好?您只需將這些告訴我,我就可以為您挑選了。」綺羅心念一動,看著張昌宗的表情有些扭捏起來,心里已經有幾分明白。他猶豫了下,開口道︰「是位女子,而立之年,是位氣質雍容、極富才情的人。」「您什麼時候需要這份禮物呢?」「下月初三。」
綺羅點點頭︰「我明白了。大人可以不必擔心,本月月底之前,我就會親自將禮物送到您府上去了,一定會令您和您的友人非常滿意。」「倘若如此就是最好了。」張昌宗松了口氣,又露出一絲微笑來。綺羅細細觀察著這位朝廷中炙手可熱的寵臣,他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听聞也是名門之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就是因為是武皇的入幕之賓,而被許多人詬病,包括李重俊在內,全都將他視為宮闈恥辱。
可今天見到他,卻和麟德殿眾人前見到的很不相同,少了幾分拒人千里的傲慢,也不過就是個會害羞、會遲疑的年輕男子見他站起身準備告辭,綺羅張口正想說什麼,就听見向房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呼喚她的聲音︰
「綺羅!綺羅!你在哪?!綺羅?」
她還不及回答,就見廂房木門被一把推開,李重俊興沖沖的走了進來。他還穿著一身朝服,顯然是剛從宮中回來,俊美的臉上帶著喜氣洋洋的笑容,看見綺羅的時候更是兩眼放光,但當他將視線放在一旁的張昌宗身上時,那滿臉的歡喜立刻被憤怒代替,變得冷若冰霜起來︰「你怎麼在這里?!」
「見過義興郡王。」張昌宗拱手行禮,面無表情︰「在下來尋木姑娘有事相托,正要告辭呢。」
綺羅連忙拉住李重俊的袖口,生怕他當場發作,見驚慌失措的金枝出現在門口,連忙招呼道︰「張大人,既然義興郡王駕到,我就不能送您出去了,就讓金枝送您吧,金枝!快送大人離開!」
張昌宗剛踏出門口,李重俊便猛地扯回自己的袖子,氣呼呼的在凳子上坐下來︰「這個人為什麼跑到似錦居來了?!他有沒有對你無禮?!有沒有說什麼叫你難受的話?!」「你想多啦,他只不過是個客人。」綺羅溫言相勸,走過來坐在他身邊,取了新的杯子為他倒上熱茶︰「這蓮花六郎看上去不可一世,可也不算是壞人吧,你又為什麼那麼討厭他呢?」
「壞人?壞人都比他有德行!」李重俊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摘下烏紗冠丟在桌子上︰「一無戰功二無治世之才,憑借床笫之歡平步青雲,實在是朝臣之恥、男兒之恥!你說我如何能不討厭他呢?!」「那也不過是你們這些男人的自尊受挫罷了。」綺羅笑道︰「自古男皇**三千,也不見有人非議,既然武氏都做了女皇帝,又怎麼不能夠面首三千呢?」
李重俊動作僵了下,轉身一把抓住她的手,嚴肅地看著她︰「綺羅!難道你也被那張臉蠱惑,喜歡上他了嗎?!」「你真是瘋得不輕!」綺羅沒好氣的用手指戳著他的額頭,將他推離自己身邊︰「我若是只看容貌的人,為何還沒有對你投懷送抱呢?你不也是號稱美冠朝野的郡王嗎?別再胡說八道了,你這麼急這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情呢?」
听她這麼一問,李重俊才一拍大腿,想起了自己要說的事情,馬上便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喜氣洋洋︰「見了那個晦氣東西,竟然把正事忘了!綺羅,我剛才跟父王進宮面聖,听到了個天大的好消息啊!你之前不是跟我說過,仙惠妹妹與武延基私下交好的事情嗎?!哈哈哈,這兩人可真算緣分天定,三生石上寫好了姓名的!」
「怎麼回事?!」綺羅緊張的注視著他。
「武皇在殿上,當著太平公主和諸臣的面,已經答應了將永泰公主許配給魏王了!不日就將在麟德殿為他們舉行訂婚儀式!這可是天大的面子,就算是裹兒跟武三思的兒子訂婚的時候,還沒有這麼大的排場呢!你可不知道,武三思那張老臉當時就垮下來了!哈哈哈!」
這消息雖然稱心如意,卻令綺羅不禁暗自皺眉,心中覺得有些不妥,可又說不出是為了什麼原因看著李重俊歡喜的樣子,她便將所有的疑慮都暫時放下,也陪著他開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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