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是位錦衣博冠的翩翩公子,他面堂黝黑、濃眉大眼,胯下一匹棗紅駿馬,仿佛能夠感知到主人歡欣雀躍的心情,原地不停的挪動馬蹄,歡快的噴著鼻息;離他不遠處的道邊停著輛馬車,用車衣嚴嚴實實的包裹著,生怕進去一絲涼風,坐在車里的人卻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頻頻撩起車簾向外窺探。
見到三位郡王隨軍駛來,他連忙翻身下馬,抱拳迎上前去︰「恭迎諸王將軍凱旋歸來!」
「偏勞魏王出城迎接,真是慚愧。」相王李旦雖是個無用無謀的庸人,卻有個優點,就是從來不擺架子,就算見到了與自己兒子年紀相仿的異姓王,他依舊是彬彬有禮的回應,想要下馬還禮。武延基哪敢接禮,連忙撲到鞍前阻攔︰「相王德高望重,我就算是給您行大禮也是應當的!今日奉皇命前來迎接,就由我陪諸位進宮,陛下于麟德殿擺下了慶功宴,為諸位功臣接風洗塵!」
相王高興得合不攏嘴,連連示意隊伍趕緊前行,武延基騎上馬帶著隨從同行,故意放慢速度與李重俊並駕齊驅。這兩個至交好友從少年時代便很少分開,一別近一年時間,許多話不知道從何說起,就見魏王輕輕扯著義興郡王的衣袖,示意他注意停在路邊的馬車︰「永泰公主原本也想跟我一起來迎接你,可惜她現在騎不成馬,也不能拋頭露面,經不住她苦苦哀求,我才讓她躲在馬車里好提前見你一面。這要是讓太子殿下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頓訓斥」
「不能騎馬?」李重俊沖著躲在馬車里的妹妹開心一笑,突然恍然大悟︰「你小子!該是要當爹了?!」
壓低頭盔跟在他們身後的綺羅嚇了跳,連忙抬頭,就看見武延基得意的笑了起來。壓低聲音說道︰「已然數月有余,宮里的御醫來瞧過了,估計初夏便能夠生產!恭喜你,要做娘舅了。」「恭喜你才是真的錯過了你們成親大禮,又錯過了這般喜訊降臨,實在遺憾。」李重俊搖搖頭,十分羨慕的看著好友︰「等忙完了這陣子,我得要去好好看望仙惠妹妹,倘若她說出半點你委屈她的事情,留心打斷你的腿!」「果然是從戰場上歸來。整個人氣質都不同了!很有威懾力啊!」
兩人一路輕聲交頭接耳,綺羅心里卻五味雜呈,她自然為永泰公主感覺到高興,可沒想到這樣單純的幸福與快樂,注定與自己無緣的時候。就不自覺有些低落。她使勁晃晃腦袋。將那種一樣的感覺從心里趕了出去,看看走在前方的義興郡王和獨孤諱之,從現在開始他們將陷入自顧不暇的恭維和應對中,而她則要結束這幾個月荒唐的變裝生活,重新回到木綺羅的位置上去
李隆基一路上關注著那個親兵的行蹤,這時突然發現他放慢了前進的速度,漸漸躲進了人群中,竟然似乎是要逃走的趨勢,他意識到如果在這里失去了他的行蹤,那麼此生可能再也沒有再見的機會。因為高傲如他,絕不可能會為了一個卑賤的士兵去向獨孤將軍打听詢問,所以這位少年郡王連忙拉緊韁繩,想要調轉馬頭,將那狡猾的小兵從人群中揪出來,起碼要問清楚他是何方人士,家住何處
「隆基!眼看就要入城了,你要去哪里?!」身邊傳來父王驚訝的詢問聲,李隆基連忙調轉馬頭,裝出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不我哪里都不去。」「如此皇恩浩蕩,真叫我們這些為人子孫的汗顏啊!」李旦騎在馬上,眼角真有些濕潤,臉上帶著喜氣洋洋的笑容︰「你一定要牢牢記住,終生感念皇帝的恩典,不可有半點逾越,皇室子弟最重要是忠孝兩全,父王跟你說」
浩浩蕩蕩的大軍就在喧天的鑼鼓鞭炮,還有相王的嘮叨聲中緩緩駛入長安城中。高聳的城牆之內,是歡欣鼓舞的百姓,是張燈結彩的街道,是解除了宵禁、徹夜不休的狂歡和酒宴,卻也有人置身于普天同慶之外,渴望回歸正常的生活軌跡。
「金枝!金枝!我回來了!」
綺羅不等馬匹徹底停穩,便從馬背上一躍而下,連蹦帶跳的沖進似錦居的大門,雖然有些意外自己的客棧顯得如此門可羅雀,但一門心思放在別處,她也沒有多做在意。順著樓梯跑上樓去,沿路遇見的僕役看到她一身兵士打扮,都驚得合不攏嘴,在他們的概念里這幾個月大小姐從來沒有離開過,所以不知道她今天是在折騰什麼。
听到她的聲音,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金枝三步並作兩步走了出來,還沒有開口,已經是淚流滿面︰「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你終于還是活著回來了!」
「不但是活下來了,還沒缺胳膊少腿,平安的很!」反正受傷的胳膊再回來的路上已經痊愈了,綺羅準備向她隱瞞經過,卻發現自己的這位朋友比以前更加消瘦、憔悴,似乎一陣風就能刮到天上去︰「金枝姐你怎麼了?是生病了還是如何?臉色這麼差。」
金枝看到走廊上有幾個僕役探頭探腦,連忙伸手將她拉進房間,緊緊關上門︰「我不礙事的。快跟我說說你這路上的見聞,有沒有發生什麼危險?義興郡王呢?他還平安嗎?」「你可要坐穩了听,別被嚇暈過去啊!」綺羅一邊戲弄她,一邊摘下發臭的頭盔和鎧甲,只想好好泡個熱水澡︰「上官他們似乎在明處並未下手,也可能是估計相王父子,不能做的太過明顯吧。」「你說不在明處難道暗中有所動作,威脅郡王的安全嗎?」金枝為她倒上一杯熱茶,關切的問道。
綺羅剛想回答,卻覺得有些不對,眯起眼楮來看著她︰「金枝姐,你是怎麼啦?以前除了我吃沒吃飽、穿沒穿暖,你完全都不關心上官和武三思的那些勾當,發生了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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