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走向的曦城街道,接近午時(11︰00)本該是最熱鬧繁華之時,今日卻一片肅靜,空氣中飄著威嚴凌厲的王者威氣。ai愨鵡街道兩邊圍滿黑壓壓的百姓,密密麻麻的皇家禁衛拿著長戟擋在百姓身前。寬闊的道路之中,八匹駿馬雄赳赳氣揚揚的昂頭邁蹄拉著一輛華蓋寶鼎的威嚴馬車緩緩行使。
馬車四周垂著奢侈華貴的絲緞幕簾,氣勢恢宏的華蓋上皇幡迎風飄舞,象征太子身份的墨色金絲蟒形花紋昭然可見。
馬車後還跟著一輛馬車,華麗奢侈稍次前面馬車。
兩輛馬車前後左右跟隨著氣勢威武的太子儀仗隊。
「原來是太子殿下,听說是去瑞王府看望瑞王。」百姓中有人低低與身邊人交談。
「听說太子殿下從不出宮,這次為了瑞王破例,瑞王府真是有面子。」身邊人壓低聲音回道。
「誰說太子殿下不出宮,我有個親戚住在鳳城,他說他曾在葉府見過美如謫仙的太子。」又有人跟著湊言。
「我听我在宮里當差的親戚說,太子殿下以前有怪癖確實不喜歡見人,是鳳城的那個葉府神童把他治好了。」隨著扯關系爆內幕的人越來越多,各式各樣的傳言風靡大街。
花明玉慵懶的斜靠馬車內,妖媚斜挑的鳳眸微閉,似乎因為睡眠不足在小憩。葉雲兮坐在他身邊支著耳朵竊听外面小道消息,听到高興處拱到美男懷里捶胸竊笑。
花明玉睜開眼寵溺的笑笑又繼續閉目養神。這兩日將符咒一一試來,幾乎要了他的命。他的體內現在千瘡百孔傷痕累累幾近崩潰。為了不讓兮兮看出他受傷,在宮里時他不敢多休息。此時到了馬車上,晃晃悠悠讓人貪睡是個休養的好借口。
另一輛馬車里坐著的三個男人,六只眼楮都聚集在戴著鎖銬腳鐐的鬼面人身上。
「葉侍讀為何要帶刺客去瑞王府?」花離瑾疑惑的問道。他的視線一直注意鬼面人的手,那雙戴著鎖銬的手時刻放在褲腰帶上,讓他擔心腰帶里是不是藏了暗器。
「葉侍讀做事都有原因,你要是猜不出,等到了地方自然知道。」趙恆抱胸靠在馬車壁上,眼楮看著鬼面人的臉。他在奇怪,以刺客的功力僅以鎖銬腳鐐是困不住的,為何刺客一點想逃的意思都沒有,還一臉期望的老實呆著。
花離修沒有答話,他掐著手訣端詳鬼面人。他懷疑刺客是巫族之人,一直沒有機會測試,這會正好用法術試探試探。
大街東首,深宅高院,威武霸氣的瑞王府府門大開。
一臉憔悴的瑞王在兩個半老徐娘的女人攙扶下病怏怏的站在門口。這段時間連番遇事已讓他絞盡心力身體負荷,故在驚聞大兒子死訊時再也撐不住,嘔出一口心血臥病在床。方才宮中來人通知,太子殿下要親來探望,特意囑咐瑞王不必下床迎接。就是這句特意囑咐讓他心亂,想起修兒黑牢之災,他硬挺著身子說什麼都要出來迎接。
站在瑞王左側的女人年約四十,雍容華貴,一身王府女主人的裝束和氣勢。她是瑞王正妃,花離玨的生母。此刻她心中是無盡的哀痛和憤怒。兒子莫名死在宮中連個尸體都沒有,王爺不僅不去找皇上要說法,還不準對外張揚辦喪事,這讓她情何以堪,憤何以出?
站在瑞王右側的女人年約三十四五,溫婉嫻淑,風韻猶存。身上散發著屬于書香門第大家閨秀才有的文雅墨香。她是瑞王側妃,花離修和花離瑾的生母。她溫柔的雙眸不時眺望遠處街道,听聞兩個常年不見的兒子也會隨太子殿下一起來,她的心就一直激動著。
瑞王妃身後站著一個粉色長裙年約十四的少女,肌膚勝雪,傾城絕色,頸上戴著琉璃玉狐形項墜,隱隱泛著詭異的光。她是瑞王妃的佷女,花離修兄弟倆的表妹,前段時間來此做客,踫巧瑞王有恙,她就留下未走幫忙照顧。
「太子殿下到。」一聲唱和悠長的響起,一輛華蓋寶鼎豪華八駿馬車出現眾人眼前。
瑞王帶著府中眾人迎至馬車前。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人跟著大聲恭賀。
奢侈華麗的幕簾被一只小手撩起,一襲白綢錦袍的月兌俗少年探出頭,邪氣一笑,「瑞王,讓你不要下床迎接你怎麼不听,這可是有抗旨之嫌。」
瑞王本就沒有血色的臉更加煞白,葉侍讀的嘴真是殺死人不償命,不就是答應你的三千兩黃金沒給送去嗎。你就不能體諒一下,誰家死了兒子的老子還有心情去送禮。
粉衣少女偷偷抬頭看眼葉雲兮,纏纏綿綿誘人心魂的媚眼閃過一絲失望。斜眸看看華蓋上飄揚的太子皇幡,又將眼神定在葉雲兮身上。
「父親。」花離修和花離瑾未待後面馬車停穩,就從車內跳下沖到瑞王身前爭相攙扶。
攙著瑞王的瑞王妃和側王妃松開手將位置讓給兄弟倆。兩兄弟隨即對兩位母親小聲稱呼一遍。瑞王妃陰柔的眸中妒忌憤恨一閃而過,側王妃則看著兩個兒子慈愛的笑了笑,眼角余光瞥到瑞王妃臉色不好,急忙收住笑容又往後退了一步。
「好,好,你們來了。」瑞王心情激動的眼眶濕潤。皇上還是有親情的,見他死了一個兒子,開恩放另兩個兒子出來安慰他。
這一切其實是很短的一瞬,瑞王對著兩兄弟叫好的時候,葉雲兮剛剛收了調侃的邪笑從馬車上跳到地上。然後胳膊一抬,對著車內伸出一手,「恭請太子殿下。」
萬人矚目之時該裝逼還得裝,一個好女人要懂得為妻之道。即便男人在家天天跪搓板挨雞毛撢子,一旦跨出家門在外人眼前,他就是威武勇猛的大男子漢。他說一你不要說二,只要在心里記清楚,回家關上門多揍幾遍就行。
修長的手指握住小手,墨袍金冠的絕美男子瀟灑如雲的飄下馬車。
「呀。」一片倒吸涼氣之聲,緊接著是萬籟俱靜。
王府門口一眾人等愣愣的看著太子殿下,門口稍遠的街道兩邊,聚滿的百姓也呆呆看著太子殿下。不管男女老幼,一雙雙眼楮都忘了尊卑禮節,赤果果火熱熱的黏在冷傲如冰,淡漠如風,一身王者之氣凌駕天地之間的太子殿上。
粉衣少女勾魂攝魄的媚眼亮晶晶黏在花明玉臉上,眸底泛著迷離的悱惻,頸上戴著的琉璃玉狐形項墜一圈圈向外散發詭異光澤。
葉雲兮掃了一下全場,心中頓覺煩悶。天天在宮里看不出她家明玉的氣場,這一出宮才知道她家男人的魅力指數超高。
看什麼看,沒看過美男,再看把你們眼珠子都挖了。她很想扯嗓子這樣叫上一句,仰頭瞥了眼飄揚的太子皇幡,憋著內傷沒言語。太子殿下就是讓人瞻仰的,看吧看吧看吧,男人太美不是罪。
「微臣恭請太子殿下入府。」瑞王直覺氣氛不好,趕緊深施一禮,出口改變氣場。
「瑞王身體有恙不必行禮。」太子殿下聲音清冷,語氣卻透著絲絲人情。話未說完已然在白衣少年的相伴下舉步往王府內走去。
瑞王被兩個兒子攙著隨在旁側,兩位王妃和粉衣少女以及一眾王府下人都跟在後面。
一直未下馬車的趙恆此時從車內探出頭來,對趕車的禁衛道,「太子殿下有令,將此車駛進瑞王府。」
「是。」禁衛領命,跟在太子殿下的身影後,步行牽著馬韁,讓馬車緩緩駛進瑞王府。瑞王府門口的府衛不敢阻攔,更不敢上前查看車內。趙恆和鬼面人就這樣坐著馬車享受著超級待遇進了瑞王府。
午時剛過(12︰00),瑞王府開了盛宴。瑞王因為兩個兒子的到來病體有所好轉,陪在宴上。雖是盛宴,也就只有太子、葉雲兮、花離修、花離瑾以及瑞王五人。而且這場盛宴結束的也快,葉雲兮來此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不能把時間浪費在蹭飯上。
未時(13︰00—15︰00),瑞王府偏僻的後院,一干下人全部清退。
三級石階之上的平台,絕美的太子殿下坐在一張紅檀木太師椅上,風華絕代,舉世無雙。
病怏怏的瑞王坐在太子左前側,花離瑾和花離修分站他身旁。
幾人的眼楮都望向空闊院中停著的一輛馬車。
一襲白袍的葉雲兮拎著從盛宴上打包的食盒塞進馬車,然後轉身對瑞王說道,「瑞王,我知道讓你一時之間放下喪子之痛很難,但人死不能復生,再多悲傷亦是枉然。不如打起精神找出刺殺太子的幕後主使,既能為國出力也能為子報仇。今日,為了讓瑞王能先放下一口怨氣,我…」
她這邊說著,馬車內趙恆已端著食盒狼吞虎咽。一邊吃一邊想,都說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葉侍讀能在吃飽喝足之後還想著給他帶頓飯,這份關心真讓他感動。
坐他對面的鬼面人手拎著褲腰帶,傾耳听著外面說話,眼神中期望更甚。
瑞王听了葉雲兮的一番話,心中算是明白了。他一直沒有對外宣稱花離玨死訊,只在家中秘密布個靈堂。一是怕真相說出百姓質疑皇宮的防護能力,二是怕傳出刺客類似妖精引發恐慌。但這並不說明他就此放棄不追究此事。如今葉侍讀將刺客之命交到他手上,估計是想讓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從此不提花離玨之事。
花離瑾盯著口沫橫飛的葉雲兮,終于知道葉侍讀為何帶刺客來瑞王府,原來是為了讓父親泄憤。
花離修蹙著眉,一路上他已試出刺客身上有特殊能力,雖不能證明到底是不是巫術,但刺客絕不會乖乖任人宰殺。葉侍讀讓他父親親手殺了刺客釋放怨氣的提議有危險。
「趙恆,把人帶出來。」聲情並茂的長篇大論講完,葉雲兮站到一旁對馬車內說道。
「是。」隨著應聲,黑衣勁裝的趙恆掀開幕簾,抓著鬼面人跳到地上。幕簾內側留著一道杠嘴的油跡。
「你們想把我怎樣?我警告你們快放了我,不然等我主子來,你們就不是死無全尸那麼簡單了。我主子會把你們敲骨扒皮…」鬼面人突然瘋狂的厲聲大叫。
瑞王臉色一變,死無全尸四個字深深敲在心坎上。玨兒死時的慘樣在他腦海幻出,一股怒氣怨恨沖上頭頂。
葉雲兮給守在鬼面人身邊的趙恆使個眼色,趙恆明白的扭子,腰側別著的華麗劍鞘在日光下閃了閃光。
「你們若敢殺了我,我主子一定讓你們死無全尸…死無全尸…」鬼面人帶著腳鐐站在馬車前,戴著鎖銬的手牢牢拎著褲腰帶,面部猙獰,口氣張狂,動作猥瑣。
瑞王被激怒,腦海中都是花離玨死無全尸的慘狀。蹭的起身,幾步上前,一把抽出趙恆腰間的佩劍。
「嗆。」清鳴之聲伴著寒光森寒,足見這是把削鐵如泥的寶劍。
「本王殺了你。」瑞王持劍狠狠插向鬼面人胸口。
鬼面人更加放肆大罵。
葉雲兮抱胸暗笑,試驗開始了。
花離修凝眉疑惑,刺客眼神中一瞬的欣喜被他捕捉到,一個即將死在劍下的人為何會高興?難道他是故意…不好,父親有危險。
青影一閃,伸手阻止父親刺出的森寒寶劍。
「哧。」利器入體,鮮血噴飛。鬼面人停了叫罵聲,低頭看著插在胸前的劍。
花離修見晚了一步,急忙拉著瑞王迅速後退。
「嗚嗚…嗚嗚嗚。」鬼面人突然滿臉淚水的哭著望向葉雲兮。眼神中都是疑惑和悲哀。生死巫術不是破了嗎,他為什麼還死不了?
葉雲兮無奈的聳聳肩,用眼神回他︰也許是小爺心太善,用在你身上的靈術慈悲力太強,恐怕被人殺也不可能了。不如你再試試被道門法術殺,也許能破了小爺的慈悲靈術,幫你圓了心願。
其他幾人,除了花明玉波瀾不驚的沒有任何表情外,都驚愕的看著胸口上插著一把劍,哭的傷心欲絕的鬼面人。這是做什麼?臨死前的懺悔嗎?
下一秒,他們就改變想法。
就見鬼面人一手拎著褲腰帶,一手拔出貫胸而穿的寶劍,輕松的就像拔出插在蛋糕上的小叉。然後握著沾滿血跡的森寒寶劍看向眾人。
花離瑾趕緊站在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太子殿前,一身戒備。
花離修將瑞王送回方才坐的椅子那邊,挺身擋在前面。
趙恆動動身子擋在葉雲兮面前,又被葉雲兮一指頭撥開。沒眼色,你擋在前面我怎麼看戲。
趙恆頓時明白,偉大的牛逼葉侍讀又在玩扮豬吃虎的游戲。遂放心的站在一邊靜候事態發展。
鬼面人的視線停在花離修身上,青袍男子曾在禁地打過他一掌法印,應該是道門中人。拎著褲腰帶的手下意識的撰緊一些,娘娘腔說褲子會隨時掉,命根子會隨時曝光,為了這輩子唯剩的尊嚴,他要激那人殺他。
一個瞬閃,腳鐐聲響剛起,他已到了花離修面前,利劍向前一送。
花離修快如閃電的向後仰身避過,鬼面人手中劍回旋再出。
「瑾兒,快去幫你二哥。」瑞王慌張大叫,心中卻在疑惑。葉侍讀明知刺客有詭異能力卻只用鎖銬腳鐐將刺客困住是何居心?
花離瑾還未上前,花離修袖底黃光一閃,定身咒施出。鬼面人被生生定住。
瑞王松口氣,心中又想,也許葉侍讀知道修兒能制服刺客,所以才如此放心。
葉雲兮看著石雕狀的鬼面人心中得瑟,第一個實驗報告可以寫了,身負生死巫術的人可被道門符咒制約。
院外一道粉色身影閃過。
「誰,出來。」靠近後院門口的趙恆突然冷喝一聲。做暗衛做久了,對隱藏在暗處的人他最有感覺。
一個肌膚勝雪,傾城絕色的少女從院門外走進來,滿臉羞澀,扭扭捏捏。頸上帶著的琉璃玉狐形項墜迎著陽光閃了一閃。
花明玉眯了下眼楮,那道光閃的他很不舒服。
「語嫣,你怎麼在門口?」瑞王看清來人,臉色一沉。已經讓女眷全部回避不準出房,她為何敢在外面走動。
花離修和花離瑾正在打量陌生女子,奇怪她是什麼身份怎會在瑞王府隨意走動。瑞王一聲語嫣讓他們恍然想起,瑞王妃有個佷女叫王語嫣,原來這個女子是他們的表妹。
「姑父,我…我…」王語嫣低著頭,揉著手中絹帕,當著這麼多男人的面怎好說如廁之事。
「我明白了,這是後院,你想來此上茅房對嗎?」葉雲兮大咧咧的說道。
王語嫣臉紅到脖子根,手中的絹帕一個勁的搓揉,艱難的點點頭。
花明玉感覺越來越不舒服,眼前景色似乎在慢慢轉變。金紗銀帳,錦褥玉床,床上躺著一個朦朧的女子身影,似夢似幻看不真切,熟悉的場景勾勒出迷離悱惻誘人心魂的氛圍。
「兮兮。」他輕輕叫了一聲去觸模床上女子。
伸手間,心愛女子巧笑兮兮擁入懷中,眨眼間,那副面孔變了個模樣。他惶然松手,仿佛間,黑暗與光明交錯,碧落與黃泉相交。
「噌…砰。」墨袍金冠的絕美男子猛然站起,撲通一聲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