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師傅,能別氣寧安了嗎?」
段辰雪瞥了他一眼,「還有師傅和徒弟生氣的啊?好了,快點回去,若是得了傷風,看我不弄死你!」
寧安此時臉上已經沒有剛才的慘白,已經初現未來眉目的他展顏而笑,眼楮中的濡慕和依戀濃郁的無法化開,「徒弟明白了,師傅,我們回家?」
段辰雪輕笑一聲,翩然離去,只留小孩輕輕摩挲著受傷的手背,眼中流轉著不知名的情緒……
寧安拽了拽身上的背簍,努力的跟上前面人的步子,怪不得余春樂覺得他要跟著來就是件奇怪的事,光是趕路就趕了一天,更別提到地方後翻山越嶺的找藥材,還好經過一個多月的鍛煉,沒半途就堅持不下來。
走在前面的余春樂回過頭來,笑呵呵的問,「怎麼樣,有沒有後悔?」
寧安搖搖頭,抹了把汗,「寧安受得住,只是余大夫在前面開路,倒是比寧安要累很多,希望沒給您添麻煩。」
余春樂頓了頓,這山路他不知道已經走過多少次,哪根草長在哪他都清楚得很,如今被一個小鬼頭擔心,還真是有種奇怪的感覺,拉著寧安幫他走了幾步坡度較大的山路,「人小鬼大,好了,就快到地方了,扎上棚子睡一晚,明天就可以開始采藥了。」
寧安‘嗯’了一聲,便加快了步伐。沒多久兩人就到了一塊平坦處,不似剛才一路上的草木盤根錯節,這里像是被清掃過的,估計是余春樂以往來采藥的根據地吧。
放下包袱,余春樂招呼寧安,「小寧安,去撿些柴火來,我們就在這過夜了,就在這附近撿,別跑遠了。」
寧安應了聲,便快步走到些干燥的地方撿起木枝來,段辰雪見基本沒自己的什麼事,就四下里觀望了起來。怪不得余春樂每次都來這地方,不但彌漫在樹林中的空氣令人心曠神怡,而且那地上的草藥更是不要錢似的長得哪里都是,一眼掃過去就五六種。
不過這些草藥都是些常見的,那些名貴的都沒有,你說靈芝能跟大白菜似的麼?而且古人有雲,越是珍貴的草藥旁邊越是伴著一些猛獸,非一般人可以得到,期間凶險可想而知。
待段辰雪在四周逛了一圈回去時,那一大一小已經搭好了帳篷燃起了火堆,余春樂還在帳篷周圍撒上了一圈什麼不知名粉末,有些挺奇怪的味道。拍了拍手,余春樂對寧安說︰「為了慶祝我們順利到達,我去弄點野味來,這附近有個兔子洞,應該能弄個幾只,你在這等我啊。」
寧安听此,心里有些癢癢的,可沒有提什麼要求,「好,那余大夫您小心。」
余春樂擺擺手,拿出個哨子樣的東西給寧安,「你拿著這個,如果遇到什麼危險就吹響它,我會盡快出現的。」說完便快速的鑽到林子里,一會兒就不見蹤影了。
段辰雪思索片刻,「我跟去看看,你在這好好守著東西。」說著就跟著飄了進去,寧安一臉糾結的看著兩個跑得飛快的大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跑到一邊去練習段辰雪教給他的拳法去了。
跟上去的段辰雪看到余春樂往更深處的林子走,俏臉上露出一抹冷笑,果然不是抓兔子這麼簡單,就看他走到某處後朝後看了看,確定了什麼似的後居然身子拔地而起,一下子便越到了旁邊那顆大樹的枝椏上,身形一動,便如一只大鵬般飛掠出去,在樹枝上幾個起落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段辰雪心里一驚,居然真的有武功這種東西存在!自己交給寧安的只是些拳法套路,無非是一些空手道散打之類的,可沒法做到這一躍而起,跟超人似的亂飛亂跳。眼里透出很感興趣的神色,這次算不算是意外的收獲了?
武功再高自然也高不過一只會飛的幽靈,就算發了那麼一會呆,段辰雪也很快追上了在前方高速移動的余春樂,此時,他們已經離寧安很遠了。
就看余春樂漸漸減了速度,一會便在一個水潭前止住了腳步,在水潭邊單膝跪下,很是恭敬的說︰「弟子余春樂拜見門主。」
段辰雪心中一驚,這里還有第三個人?為什麼自己完全沒有察覺到?她一側身,將自己隱藏在樹木的陰影間,雖然不是害怕被發現,但長久以來的習慣還是讓她這麼做了。
耳邊悠悠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春樂,你怎麼帶外人上山了?」
余春樂垂在身邊的拳猛一握緊,略有些苦笑著的說︰「這孩子品性不錯,因為沒有錢給他母親抓藥,所以想幫我采藥換點藥材,我想著這里沒什麼危險就讓他跟來了。」
「既然是這樣,那就給他藥材就可以了,沒必要讓這小孩子跟到山里來吧?」
余春樂微微抬頭,「我也想這樣,但這孩子倔的很,如果我無償提供的話,他不會接受的。」
「哦?」那老者的聲音帶了點興趣,「這樣啊……」
余春樂剛以為師伯不打算追究下去了,卻听到那個頗喜歡捉弄他們師兄弟的老爺子‘呵呵’一笑,說道,「僅憑你這一面之言我可無法判定,我還是喜歡自己去看看,明天找個機會消失在那小鬼身邊。」
「門主,這……」余春樂為難的皺起了眉頭,那聲音見他遲疑,不由得帶了些不滿,「我又不會害了他,還有,你心心念念的那株天蘭花就要成熟了,你難道不去采?」
「我……」這株花五年一開,開花時間不超過一刻鐘,相應的,它的藥用價值也極為重要,余春樂自然是不願錯過的,想想自己師伯只是好玩了些,並不會真對別人怎麼樣,那,應該沒事了吧……
對方看到余春樂有些動搖,聲音里得意的成分多了幾分,「乖徒兒,你到底怎麼選擇啊?」
余春樂咬咬牙,「門主,你可別欺負人家小孩子。」
「廢話!」那老者氣呼呼的,「我是這樣的人嗎?」頓了頓,「好了,快點滾回去,磨嘰到現在是去抓老虎還是去逮兔子啊!」
余春樂憋得一口氣沒上來,也不看看自己是為了誰跑出來‘逮兔子’的!道了聲告退就離開了這個讓人抓狂的老爺子,倒是段辰雪又停了片刻,見沒什麼動靜,也就跟在余春樂身後回了營地,在兩人都離開後,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出現在了湖邊。
一張布滿了皺紋的臉上卻不顯老意,反倒精神的要命,一雙小眼楮精光閃爍,他環顧著四周,面上逐漸露出些許笑意,「居然有我發現不了的存在,這還真是好玩了呢……」
回去的路上,余春樂出手如電,從某個洞里拽出了兩只還在夢鄉中的雪兔,一手一只敲暈,繼續迅速的往回趕,等到他到營地的時候,看到某小孩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扭曲著,不管是他架到脖子上的腿,還是貼在地上的身子,都讓我們的余大夫抽搐了幾下嘴角。
「你這是在做什麼?」把兔子扔到地上,余春樂從包里拿出匕首,利落的處理著倒了血霉的兔子。
寧安把腿從頭上拿下來,不好意思的笑笑,「鍛煉身體,鍛煉身體……」
在一邊的段辰雪毫不客氣的大笑出聲,反正只有小孩一個人听見,不擔心形象問題,不過想到他們師佷兩人背地里商量的結果,段辰雪又多了份思量,看來余春樂身後的背景真是厚實,不知道那老頭子會出什麼花招啊……
入夜,嗚咽的山風穿過樹叢,帶起樹葉的摩挲聲,更是有種恐怖的感覺。對于此,段辰雪自然是沒什麼反應,而躺在帳子里的寧安卻白了一張小臉,緊緊裹著不厚的毯子,整個身體縮成一團,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擁有安全感。
雖然外面有燃著的火堆,可從林子里不時傳來的狼嘯以及夜梟的低鳴,都讓沒見識到這些的小孩心里越發的害怕,可是余春樂就睡在隔壁的帳子里,如果自己出聲喊師傅的話就會被他听見,就算听不見,可因為這種小事就害怕,會不會讓師傅覺得自己沒用?
寧安暗暗為自己打氣,沒事沒事的,不過就是些聲音罷了,沒什麼好怕的!可是……寧安苦了張臉,還是好嚇人啊……
「怎麼還不睡?」看著在毯子里扭來扭曲的小孩,段辰雪皺了皺眉,「明天還要干活,要保證精力才行。」
寧安一把把毯子蓋過頭頂,咕嚕了一句,「知道了,馬上就睡……」過了幾分鐘被子里的人形就不動了,可熟知他各種習慣的段辰雪一眼就看出來這家伙還是在裝睡,剛想戳穿小孩的謊言,卻恍然發現什麼似的停了下來。
挑了挑眉,段辰雪玩味看著被子里的一坨,難不成這家伙……是在害怕?失笑的搖搖頭,害怕就害怕,還逞能,真是小孩子。眼中的神色慢慢軟了下來,自己仿佛也有這般過往吧,天公的雷霆怒火化為閃電雷鳴,從空中重重劈下,躲在角落里咬著衣袖生怕發出一點聲音,眼楮卻無法離開那肆無忌憚叱 在天地間的藍紫色光芒……
躲在毯子里的寧安剛在哀怨的想著明天會不會黑著眼圈出去,就听到耳邊傳來淡淡的哼唱,簡單的調子,樸素的音節,卻在那清越透澈的聲音中化作一首最美的天籟。低聲的吟唱,撫慰了所有不安的心,所有恐懼悄然而散,仿佛只要有這聲音在,就沒有什麼可怕的。
寧安圓睜的雙眼緩緩闔上,睫毛不再顫抖,臉上也漸漸回了血色,唇邊也鍍上一抹笑意,隨著吟唱的持續,笑意也越來越深,右頰上露出一個小酒窩,仿佛要人醉在那笑容釀成的酒中。
師傅……寧安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念著這個他最愛的兩個字,慢慢地墜入屬于他的甜蜜夢鄉。歌聲還在繼續,不知道是唱給別人還是唱給自己,在幽暗的森林中,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听到這心靈的樂曲,寧靜的章節……